五百年前震天介的一聲巨響，靈明石猴來到世上。於是天地震動，眾神歡愉，共慶
宇宙間第一神物的誕生。小石猴初時懵懂，不知天地人間的變化，孤零零一人盤踞
山林，以野果為生。一日在溪邊飲水，偶遇一位一襲白衣的小女孩光着腳，拍打着
水浪。“喝我的洗腳水，你喝我的洗腳水了。”小女孩笑嘻嘻的嚷道。靈明石猴抬
起頭，只覺得眼前一亮，腦海里“轟”的一聲，從此有了情懷。小女孩說：“我叫
小月，我是只狐狸精，你呢？”“我是只石猴，我還沒名字。”“那我給你起個吧，
瞧你楞頭楞腦的，又是石猴。以後你就叫石頭。石頭，我一個人在山林里好寂寞，
以後你陪我玩兒。”“好。”小石猴的心裡甜絲絲的，第一次嘗到了喜悅。
小月說：“石頭，我想要天上的星星。”小石猴就用了十年的時間，自創筋斗雲，
直衝雲霄，摘下了夜裡最亮的一顆星，戴在小月頭上。小月說：“石頭，我想學繡
花兒。東海有一塊定海神珍鐵，你去給我拿來。”小石猴就又用了十年的時間翻遍
了整個東海，找到了定海神珍鐵，做成一枚繡花針送給小月。小月說：“石頭，我
想吃天上的蟠桃，你去給我偷來。”小石猴說：“小月，我們不要偷吧，好不好？”
小月不高興了，小月說：“猴哥哥，我就要吃嘛！我就要。”這一聲“猴哥哥”叫
得小石猴柔腸寸斷，從此暗下決心，不論遇到任何艱難險阻，都要奮不顧身令小月
幸福。於是小石猴用了百年的時間，大鬧天宮，搶了蟠桃樹種回到人間，他和小月
日日夜夜守在樹下，盼着桃樹成熟，開花結果。後來，小月一邊吃着蟠桃一邊說：
“石頭，我要你的淚水，你哭給我看。”小石猴為難了，他從未哭過。小石猴說：
“小月，我學會了飛翔，就是為了給你摘下天上最亮的星星。我在大海里撈針，就
是為了讓你繡出最美麗的花朵。我冒天下之大不違，大鬧天庭，就是為了看你能快
樂的一笑。可我，實在不能流淚，我是堂堂男兒。”小月說：“呸，猴哥哥，美什
麼你，你就是一會說話的猴子，還男兒呢！我就要你的淚水，你哭，你哭，你快哭。”
靈明石猴舉首望天，朗聲道：“假如傾盡我一生之所有，也不能使你幸福快樂，我
寧願離你而去。”“臭石頭，你要走就走，誰稀罕，這塊破鐵又粗又笨，一點兒都
不好用，還給你。”說罷，狐精小月化作一縷輕煙，裊裊而逝。小石猴從此看破紅
塵，皈依我佛，五百年後，隨金蟬子三藏和尚西天取經，賜姓孫，法號悟空。
師徒四人一天傍晚在林邊燒桔子吃，阿豬捧着一塊燒好的桔子遞給悟空，如一朵羞
答答的玫瑰，柔柔的道：“大師兄，您先。”然後就紅了臉，側過頭，不敢正視悟
空的眼睛。悟空實在看不貫阿豬這副娘們相，他真想衝上去揪起阿豬的耳朵大罵他
一頓，“你丫好歹也是頭公豬，瞧你那兒副騷樣兒。”可靈明石猴只是笑着接過了
桔子，說了聲：“多謝了，二師弟。還是先給師父吧。”唐三藏迷離的雙眼回望向
遙遠的東方，喃喃問道：“悟空，我們離開大唐有多久了？”“有八年了，師父，
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要到天竺了。”“八年了，整整八年了。白馬寺的班竹師兄可
還好嗎？”唐僧在心底暗暗的問自己，一臉惆悵。在悟空看來，只有三師弟沙僧最
是天真無邪，了無牽掛，此時此刻他正在禱告，沙僧說：“主啊，謝謝你賜與我們
食物，好使我們在這荒郊野嶺也能生存。話又說回來了，能生活在你的博愛之下，
就算是一無所有，活活餓死，又何懼之有呢？主啊，我是如此愛你，阿門。”悟空
就是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沙僧老是說食物是他的那個主，什麼上帝賜予的，
那明明是他在路上搶來的。他齊天大聖一手掐着人的脖子，一手高舉着金箍棒，說
要化緣，誰敢不給。對此，師父也心知肚明。這世上誰還願意與他人分享自己的所
有。“說不得，老孫只好來硬的。”沙僧名叫奧薩瑪，祖籍沙特阿拉伯，故稱沙僧。
有時候，阿豬會悄悄問悟空：“大師兄，師父為啥總是鬱鬱寡歡，悶悶不樂呢？”
悟空說：“師傅是在想家呢。”沙僧也插嘴道：“是啊，是啊，<<聖經>>上有講，
耶路撒冷就是我的家鄉。”徒弟們猜疑師父的心事，這多少令唐僧感到些安慰。三
藏和尚觸景傷懷，思緒悠然回到了八年前，白馬寺，送別之時，班竹和尚兩眼含淚
把親手織就的木綿袈裟披在唐僧肩上，口中輕聲呢喃：“幽思難忘，幽思難忘。”
唐三藏每每憶及此語，禁不住要回頭眺望東方白馬寺的方向，心底里默默的對班竹
師兄說：“山高水長，此情不渝。”八年的離別，唐三藏早已生無可戀。
冥冥之中實有不可抗拒的天意，即使通靈的神魔也只能遭遇自己的命運。悟空想不
到他能再次遇到小月。那一天風雲驟起，黑霧迷彰，一物閃電般撲向唐僧師徒，卻
被悟空一金箍棒打落塵埃。隨即靈明石猴手腳冰涼，金箍棒應聲落地，他看見小月
嘴角掛着鮮血，卻笑着說：“猴哥哥，我找了你五百年，終於找到你了。我好想你
呀。”靈明石猴仰天長嘯，撲上去抱住小月，顫巍巍的口不能言。他知道以小月的
修行恐怕只有幾天能活。沙僧插嘴道：“大師兄，她是一隻狐狸精也，<<聖經>>上
有講，類人猿和類人狐是不能夠通婚的。”眾人齊聲喝道：“你閉嘴！”唐僧咬破
了自己的手腕，滴了些鮮血在小月的口中。唐僧說：“悟空，我的血最多只能延長
她一年的生命。若要救活她，只有犧牲為師的生命。悟空！為救心愛的人，你就是
殺了為師，為師也決不怪你，因為換了為師是你，也一定會這樣做的呀！”靈明石
猴雙膝跪倒，一字一句的道：“師父，這八年來，您待徒弟情同父子，恩重如山。
悟空雖為禽獸，這等喪盡天良之事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沙僧插嘴道：“哇
塞！師父和大師兄都好像耶穌基督也。”唐僧的臉不由得紅了紅。
那以後取經的路上就多了一位白衣少女。小月總是輕倚在悟空的肩頭，聽沙僧講<<聖
經>>的故事。沙僧說：“耶穌基督說過，丈夫是一家之主，妻子要聽從丈夫的話，
反過來呢，丈夫要隨時準備為妻子獻出生命，這是多麼的偉大呀！”小月說：“反
對，反對，同意，同意。反對前半段，同意後半段。猴哥哥，你說呢？”悟空笑了
笑，他心裡又何嘗不是這樣想哪。小月的嬌俏可喜給大家平添了幾許歡樂，可阿豬
卻從來不跟小月講一句話，阿豬躲在隊伍的最後，低着頭，心事重重。只有唐僧這
作師父的才了解阿豬的心情。三個徒弟當中只有阿豬像他。唐僧明白這八年來，阿
豬一直在暗戀着他的大師兄啊。阿豬最愛清潔，最怕蟲蟲草草的，一天一隻蜘蛛爬
上了阿豬的脊背，嚇的阿豬手跟腳都要四散奔逃。悟空一口氣吹掉了蜘蛛，看着阿
豬的呶樣兒，悟空真想衝上去狠狠抽他一記耳括子，可靈明石猴只是走上前輕輕拍
了拍阿豬的肩頭，笑着說道：“阿豬莫怕，有大師兄在。”阿豬就臉紅紅了，阿豬
輕啟豬唇，幽幽說道：“大師兄，你是阿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眾皆暈倒。阿
豬的話悟空也是一知半解。阿豬講話有時幼稚可笑，有時又深奧難懂，有時聰明得
可謂絕頂，有時愚蠢得可謂透頂。悟空想，我這個二師弟還真有點深不可測呢。
春更草綠，輾眼遛掉了一年的時光。小月氣息奄奄，偎在悟空懷裡，已去時無多。
小月說：“猴哥哥，你莫傷心，在你的照顧下，我活了一年又一天呢，還多出一天
呢。”小月說：“猴哥哥，我當年要什麼你就給我什麼，是偷是搶你都會想辦法令
我開心。可是你為什麼就是不給我你的眼淚呢？難道你要作男子漢的心思真的比我
還重要嗎？”悟空說：“小月，我是一隻石猴，你若是用劍刺我，只能在我身上碰
出火花，我卻不會流血。你若是用話語傷我，我眼裡只能流露出憂傷，卻不會有淚
水。可我的心也會痛，也會有感受。假如上天能賜給我一滴淚水，你就是要它化成
一片汪洋，我也會盡力做到的。”小月笑了，小月那一笑燦爛迷人，漂亮極了。好
像天地間一切的悲歡離合都在那一笑之間化作了重逢的喜悅。小月輕撫着悟空毛茸
茸的臉，最後說道：“假如傾盡我一生之所有，也不能使你幸福快樂，我寧願被你
親手殺死。”狐精小月走了，她死在她心愛的猴哥哥懷裡，嘴角掛着笑容。靈明石
猴欲哭無淚，他的心卻在泣血。悟空問：“師父，小月是妖，她現在是在天堂還是
在地獄？”唐僧說：“她既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獄，她此時正在西方極樂世界，那裡
有我佛的慈悲。”沙僧插嘴道：“師父所說的西方極樂世界莫非就是指西方的民主
社會嗎？我一早就說過，<<聖經>>上的預言一定會實現的。還有人說不能全盤西化。”
阿豬為小月的死，哭紅了眼睛，哭得說不出話來。悟空看在眼裡，心生感激，可阿
豬不是最討厭小月的嗎？阿豬知道小月漂亮，誰讓她是狐狸精變的。更可怕的是，
小月是只母狐狸，大師兄是只公猴子，而他阿豬這一輩子都沒希望了。阿豬不是不
喜歡小月，阿豬也會傷心。阿豬無時無刻不盼着小月能早日康復，她能和大師兄雙
宿雙飛，比翼諧老。阿豬能感同身受大師兄的心痛，阿豬的眼淚都是替大師兄流的。
阿豬的心碎了。
公元六百三十二年，悟空悄悄問唐僧：“師父，我們取經的意義究竟何在呢？”唐
僧說：“無非是為了弘揚佛法，普渡眾生，救萬民於水火之中。”沙僧也插嘴道：
“是啊，是啊，<<聖經>>上有講，魔鬼撒旦是地面的王，人民的生活水深火熱呀！”
經歷了十四年的風雨艱辛，師徒四人終於來到了天竺，佛祖釋迦魔尼的腳跟前，我
佛如來雙手合什睜開一隻眼說道：“唐僧師徒四人六根不淨，三清未明，如何能參
透我佛之真諦，修成正果。罰你們重返人間，再取西經。”師徒四人聽罷，放聲大
笑，齊道“我靠！”
-------------------獻給網絡作家、漫畫家小呆和至尊寶
Friday, November 16, 2001 3:58:51 P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