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小說《守候》答紫漪 |
送交者: 木然 2002年08月11日19:14:22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紫漪關於《守候》的意見,今天才讀到。 小說《守候》在上周6早上的4點多完成,先貼在《西窗絮語》論壇,然後我於早上6點多乘車離開多倫多到芝加哥去休息年假,周2晚上從芝加哥回來後,看到“西窗”的讀者貼了些意見,打開E,幾個相熟的網友給我寫了很長的讀後感,當時很感慨,覺得自己匆忙了結了一段“守候”故事,回過頭去想想,這次自己確是心急了些,當晚對小說進行了第2次修改,加了幾場戲,使前後的連接更加連貫,一些心理的矛盾展現得到相應的依靠,在貼到萬維後我再於周4早上到加東繼續休假,今天回家在西窗看到“茶客”轉貼你的《淺談<守候>》,我想原文該是在茶館吧,這樣我就追到茶館,然後就再讀了一遍你的“淺談”,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似是用你所說的“看過之後不說兩句,放不下心去。真正要說,則實在惶惶。”來形容我此時的心境,最是恰當不過。 我們屬於完全不認識的網友,我努力回憶了一下,好象連跟貼都不多,但令我語凝的,是你竟將《守候》讀得這麼透,真的謝謝。 簡單談談《守候》的寫作過程,也許有助於說明或者回答你所提出的一些問題。 《守候》寫於去年的這個時候,小說原名叫《冰兒》,很短,沒有現在那麼長。記得當時成文很快,只用了1天就寫完了,並且將它貼在“銀河網”的一個內部筆友沙龍,當時的故事情節安排很簡單,沒有祖輩的恩怨,沒有傑的報復。主要脈絡是:冰兒和筱敏有了“同性”的情感,後來傑回來了,開發了冰兒內心的異性情思,如此,冰兒走出原來的圈子,和那段感情說了再見,筱敏知道冰兒愛上的竟然是自己的哥哥傑後,在百般努力之後自殺而去,筱敏的死造成冰兒的出走,以及傑的尋找。 小說貼出後,讀者圍繞其主題產生一些議論,主要集中在: 1.為什麼要寫同性戀? 2.同性戀怎麼寫?寫多深多淺才叫適宜? 3.如何寫性? 4.為什麼要讓筱敏自殺? 對於第一個問題,我是沒辦法回答的。 小說創作的衝動無法用為什麼和不為什麼來解釋,就如這次在一些論壇上,也有些讀者提出類似的質疑,我覺得,“文學是人學”,異性戀是“人”,同性戀也是“人”,文學創作可以重視那些人,但不應忽略這些人。 當然,我對有讀者提出的為什麼要寫“同性戀”還有另個層面的理解,這就是為什麼要你來寫?這個問題我也是問過自己的,我不是同性戀者,對同性戀認識很淺薄,淺薄到在我的生活中沒有任何相熟的同性戀人。 那為什麼要寫呢? 現在回想起來,萌生寫《冰兒》,是某年某月的一個秋夜,那晚我剛好路過一條老巷,然後在一棵黃桷樹下,看見兩位很“花樣年華”的少女在相擁接吻,那刻,我覺得這樣幽藍的月光下,兩個少女恍如將我帶進了一個一生一世的情感故事中去,我竭力想從其中讀出她們過去、現在以及將來的若乾片斷來,這大概就是“冰兒”和“筱敏”的原型。 我知道,憑我的敏銳,我是可以解讀她們的過去和現在,但是我真無力解讀她們的未來,這點你在評論里“一針見血”地刺向了我的死穴。我在讀了你的評論之後,兩次都竟到了失語的感覺,可見我一直所希望隱藏的,竟然被你挑明了。 《守候》原來叫《冰兒》,後來改作《就這樣別》,主題意義很簡單,就是寫冰兒的情感經歷。 原小說從開始直到結束鋪陳開來,中間用羅大佑的歌曲《就這樣別》來穿插,無疑,初時的結構比現在要精煉凝淨許多。 《冰兒》完成後,就某些網友提出的“同性戀”寫多深的問題請教一些網友,他們都認為,寫到這樣的程度,就足夠了,原因是你不是同性戀者,你寫不好。 那時還有網友推薦我看《北京故事》,但我不敢看,我知道自己還是要修改《冰兒》的,我怕因《北京故事》的影響,而導致《冰兒》流於一般。 事實是,我也很清楚,《北京故事》確是很優秀的作品,起碼在網上影響那麼大,起碼香港準備拍攝電影。不過,我對《冰兒》有些信心的原因是,我不是為寫一個同性戀的故事,我只是要寫一段那個夜晚我在老巷裡讀到的最心動的一個情感片斷,如此,我很盼求從語言到畫面,以及內心的唯美,這大概就是現在讀者看到的,也就是你所表達的,前半部分都很精緻,很仔細。 也有網友問我:既然是寫同性戀,為什麼不寫兩個男的,卻要寫兩個女的? 這點也是創作過程中很困惑我的問題。 起碼,我覺得我是有顧慮的,害怕把兩個男的寫得很真,這樣被人懷疑。 現在看來,《守候》在下半部缺乏力度,與這個原因很有關係。 這次我在休假的路上,跑了近2000多公里的路途,這樣可以讓我在旅途中有足夠的時間和休閒,安靜於寫作體會的總結。 我最大的感觸是,寫作不能有功利的思想和心理的非正常承負。 寫《守候》寫同性戀本來沒有錯,但是,自己給自己劃了這樣的那樣的圈子,就是錯的。 如果我不是有這樣的心理承負,我會很無憂慮地放開來,相信是能把《守候》冰兒的後半部寫好,不會在傑出現後,產生心理負擔下的猶豫,導致沒有按照原來小說設計好的基調走下去,將至情至性的冰兒內心的情感爆發升華出來,我因害怕寫“性”而收筆,甚至是將原來有利於展現冰兒為傑的進入而感受心靈復甦的性情畫面,都狠心刪去,內心所盼求的,是讓讀者自己去完成冰兒的復甦,這樣的猶豫,不是小說的,是人為的。 我曾經在刪去這兩段之後,有過數秒的心痛,不過,很快我就想到,不能留的,這樣留了,讀者會借冰兒想到其他,包括作者。 這種心理的矛盾,說明小說創作者在寫作過程中,經常很自然讓作者自己走進去干擾人物故事主題,這是很要命的。 以為將主角全部轉成異性,會好些,這真是“掩耳盜鈴”的作賊心虛。 我想,寫作的成熟與否,包括心理,重要的就體現在這裡了。即讓作者不應該地走進小說創作中干擾創作的過程。 令我感慨的,是你讀出了這點。 “覺得故事的背景和構架倒過於精緻和繁複了。只是在閱讀的過程中又有稍許的疑慮和不安,似乎作者在盡力地展現、刻畫、剝離一些東西的同時又在遲疑和猶豫中收起一些東西。 ” 一句“收起一些東西”,你讓我看到自己創作的陰暗的另面。 而今讀到你的評論,我再回想,發現我之所以把故事的主角異成兩個女性,這說明從一開始,我就是帶着負擔的,我很“投機取巧”地把她們從我熟悉的視野里推遠,讓她們,冰兒和筱敏站在我透視的遠點任由我偷窺,我看到的,是我的本事,我看不到的,盡可原諒,因為,“我不是女的!”,這個比“我不是同性戀者”多了一重保護,試想,我在這樣的保護下開始創作,又如何能夠會超脫呢? 創作真的給人很多的樂趣,以及給作者在思維上帶來很大的快感,比如,一篇的《守候》,讓我偷窺不到冰兒和筱敏什麼,卻讓我自己偷窺了自己的創作以及思維心理境態,真是難得的收穫。 再講講《守候》下半部的失敗。 《冰兒》在去年初貼出後,我自己是不滿意的。 首先,我覺得冰兒和筱敏的愛很真,很唯美,不應該走到最後要用“自殺”去解決,況且,我在小說《天堂里有沒有車來車往》已經安排了主角自殺過了,不想再讓那麼多愛着的人這樣無辜,所以,我把筱敏從被動中拉回來。 其次,我覺得傑的出現,破壞了冰兒與筱敏的平衡,僅是性,好象讀者會不同意。 當然,我原意覺得,性已經足夠了。 當冰兒和傑在性後,她豁然感受另個空間的誘惑,從而由一種守候走進另種渴望的迫切堅守,這是小說下半部向另個新折點衝刺的動力,可惜我在“性”上的猶豫刪去了若干,就算寫“性”,也是用了很朦朧的畫面去借喻,不能直接抓着冰兒內心包裹着的一個獨特的層面去逐層剝離破題而出,這是小說下半部無力的根本。 加入傑的報復,首先是彌補冰兒內心展現不足的弱面,當然,也是我在藉此逃避。雖然我能自信地用自己的敏銳去感受這段“同性情感”的過去和現在,但我卻無法,也無力去把持她們的將來,最後正如你所說的“如果要去描述那種徘徊在同性和異性之間的愛欲和情感直指靈魂的痛楚和糾纏,實在難以把握好尺度和效果。倒不如從關愛,恩怨矛盾和愛情的衝突角度來得得心應手,這時,長輩之間那種充滿東方情調的恩怨背景故事用在人物個性的調劑上是再好不過了。” 所以,小說的後半部,我用恩愛、情緣、怨恨來轉接,為她們都找到一個很好的歸屬: 筱敏為冰兒守候,5年的植物人,5年的沉默,然後離去; 傑為自己的自私承受着筱敏的離去孩子的夭折以及冰兒的拒絕; 相比之下,承重最深重的,是冰兒。 沒有比兒亡情滅心死的人生守候更悲悽的了。 現在回過頭來看,這樣的安排,並不是不好,困惑的,是我沒有花足夠的心血和時間,將這段故事講得更無痕跡,更流暢自然,讓讀者衝出情節的編排和刻意的架構布置外自然地融入故事中去,這是《守候》最大的敗筆。 也許,當我講到這裡的時候,大概你已經找到你在《淺談》中所設問的疑惑了。 只是,一切好象都沒有辦法了。 小說創作有時真象生孩子,孩子再不如意,也不會有那種“再生一次”的勇氣。 不過,幸運的是,能夠和朋友一起總結和交流,這確實是我的幸運。 真的再道一次謝謝。 關於《守候》,如有更好的意見,期待你,或者其他的網友能寫E給我,我的E址是camel121@hotmail.com)(注意:是camel 後面加121),在此,就不一一作答浪費大家的空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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