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去何從(10)

"瑩雪, 你還真有本領啊, 居然第一學期就拿到了免學費的GA. " 紀林一臉的佩服, 他開始根本不信, 直到看見I20表上的減免數額, "我服你了, 怎麼拿到的. "

"我不是早告訴你了嗎? 我在圖書館上機的時候, 遇到戲劇系的一個女老師, 她說他們系需要一個做網頁的, 問我會不會HTML和JAVA????, 我先答應會做, 後來回家慢慢摸索, 你看我從圖書館借了這麼多的參考書. " 瑩雪平靜地說出自己早已編好的理由, 她答應過宋雲青, 她不能出賣他, 哪怕在自己的先生面前.

"問題是圖書館看書的中國人也不少啊, 怎麼就你碰見了. " 紀林依然疑惑不解, 不敢全信,

"我天天呆在那兒守株待兔. " 瑩雪故作惱怒地說.

"你別生氣, 我沒有其他意思, 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我知道美國搞藝術的人中同性戀多, 那個戲劇系的女老師是不是一個同性戀啊? 她看你長得這麼漂亮, 所以...... " 紀林笑道.

"如果她真是同性戀看上了我, 你肯讓我去嗎? " 瑩雪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回敬道.

"行啊, 只要她給你免學費, 欣賞欣賞你沒問題, 但是絕不能跟她上床. " 紀林依然在開玩笑, 但是瑩雪的心卻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好了, 好了, 紀林, 別說笑了, 我有正經話要同你商量. " 瑩雪說: "這學期馬上就要結束了, 我想在寒假的時候請一次客, 感謝那些曾幫助過我們的朋友. "

"你想大宴賓客啊, 那好啊, 哪些人, 說說看. "

"趙偉和方亭, 肖雲和文霽光, 魯明陽和羅霞, 請了肖雲, 肯定也得把露露和她的洋老公請來, 還有跟我一起在'中華村'打工的小魏, 但是她剛生了小孩, 他們夫婦不一定會來, 所以目前名單暫定為十個, 你看你有沒有補充的. "

"別忘了把我們兩人算進去, 一共十二人. " 紀林笑嘻嘻地提醒他. 瑩雪注意到了, 這些日子, 紀林看起來神采飛揚, 他拿到了資助, 功課又上了路, 人生越走越順, 芝麻開花芝節節高, 哪有不春風得意的呢.

瑩雪第一個通知的是肖雲, 肖雲一聽請吃飯的消息, 心裡樂得開了花, 她直嚷道: "你早就該請客了, 瑩雪, 什麼時候啊, 我來幫你的忙, 我這學期只選了兩門課, 沒事的, 誰時聽你派遣, 比如要不要我去中國店幫你買......"

"得了, 得了, 肖雲. " 瑩雪在電話那頭笑道: "你別來幫我的倒忙, 到時候你準時來吃飯就行了, 對了, 文霽光這學期畢業吧? "

"嗯, " 肖雲喜笑顏開, 她還有更好的消息與瑩雪分享: "我老公的實驗上個月已經勝利完成了, 他告訴我, 論文送出後, 很快被Nature 接受, 只要做 些小修改後, 就可以發表了. 他的老闆推薦他參加學校OUTSTANDING STUDENT 的評選, 每個候選人必須要準備五分鐘的演講. "

"恭喜你們, 肖雲, 文霽光確實年青有為, 你當初的眼光真是又快又准. " 瑩雪笑道: " 那他找到工作了嗎? " 這是瑩雪最關心的問題.

" 因為他老闆的推薦, 在NEW JERSEY有家大型製藥廠已經同意給他OFFER, 八萬的年薪. 我上個星期陪他去過那裡, 離紐約也就三十多分鐘的車程. " 肖雲平靜地說, 言辭裡面並沒有欣悅.

"恭喜你, 肖雲, 這才是天大的好消息. " 瑩雪激動地說, 她不明白心直口快的肖云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她.

"可是我並不想去. " 肖雲一點不興奮, "我不喜歡NEW JERSEY, 那裡的人開車野蠻得象獅子, 你稍微反應慢了一點兒, 所有的車都在你後面狂按喇叭, 路上車多, 你打燈也沒人讓你, 反正是大夥兒一陣亂搶, 我還看見兩部車在停車場上稍稍擦了一下, 兩個司機就衝出來亂罵一通, 差點兒打起來......"

"不是NEW JERSEY, 是紐約吧? "瑩雪笑道: " 我聽人說New Jersey 的交通不算 差，開車也不太野蠻，因為高科技企業多，人都比較Nice. "

"差不多. " 肖雲說: "反正在那個地方我不敢開車上路. "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慢慢都會適應的, 最關鍵的是文霽光有個錦繡前程在那裡啊. " 瑩雪不解地問.

"人野蠻不說, 天氣也惡劣. " 肖雲沒理睬瑩雪, 繼續說: "你看我們這兒現在還有紅花綠草, 那面已經下大雪了, 路上結了冰, 一步一個跟頭, 我的媽啊, 這鬼地方還要讓人活嗎? "

"肖雲, 別嘻嘻哈哈故意誇大事實, 你還是在北京長大的, 我絕不相信你在NEW JERSEY 活不下去, 你已經不小了, 考慮問題應該象個成人. "

"我最討厭你說教. " 肖雲抗議道: "我是捨不得你, 捨不得哥哥, 露露和小翠他們, 才不想離開這裡. "

"你捨不得我們? " 瑩雪更吃驚了, "如果有一天大家因為工作都要各奔東西, 你又何去何從? 我不相信文霽光在這個關鍵問題上也聽你瞎指揮. "

"哈, 哈, " 肖雲爽朗地一笑: "我老公就聽我的, 我說不去, 他就不去. 露露聽說我留下來也很高興, 她說她最怕我走了她沒有好朋友說話. "

"真的? " 瑩雪叫道, 心想, 文霽光這麼清醒的人也會跟着你一塊兒糊塗, 這愛情的力量會有這麼大?

"是這樣的. " 肖雲慢條斯理地解釋: "我老公也可以留在學校作POST-DOC, 他老闆也會幫他辦身份. 因為我還沒有畢業嘛, 所以他留下來當我的'陪讀'. "

"你還要人陪, 你當你是未成年的少年兒童? " 瑩雪笑道: " 我看他越陪你, 你就越得意, 你先前都是每學期選四五門課, 現在呢? 一結婚, 頭就昏, 我真不知道他要陪着你讀到猴年馬月. "

"你不要這麼罵我嘛, 瑩雪, 好姐姐," 肖雲撒嬌地說, 突然間, 她聲音含羞帶怯, " 我, 我是因為有了......霽光才同意留下來的嘛. "

瑩雪大腦靈光一閃, 霍然心知, 她降低聲音, 柔言細語道: "那你可要多注意保重, 其實......" 她本想說, 其實可以讓文霽光先去NEW JERSEY, 你在這兒抓緊時間, 在小孩出生前把學位念完......可她轉念一想, 這是人家夫妻兩個人的事, 文霽光都無所謂, 我還好意思勸什麼. 罷, 罷, 罷, 別讓肖雲再討厭我了.

於是, 她猛然止住欲出的話語, 笑了笑, 柔聲地說: "肖雲, 你真是個幸福的小娃娃. "

千真萬確, 世間又有幾個女人能象肖雲這般幸福.

在這一年的十二月, 文霽光的論文終於發表在<<自然>>上. 能在<<自然>>上發表文章, 是全世界多少科學家夢寐以求的希冀.

"雲兒, 真想把你的名字也放進這篇文章里. " 他激動而深情地擁着妻子, "沒有你的鼓勵, 我至今恐怕還一事無成. "

"霽光, 你太謙虛了. " 肖雲的聲音逐日溫柔起來, 當新的生命在她的身體裡一天天長大, 她慢慢地收減了先前的痴玩傻笑, 盈盈如水的雙眸之中，日日流泛着柔媚和愛, "我聽哥哥說, 在我們結婚前, 你的這個實驗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

"表面上看差不多, 其實差得太遠, 我心裡清楚. " 他凝視着她, "如果不是你, 我真的想放棄, 就先前那個樣子畢業. 這份成功是你帶給我的. "

"霽光, 你真的想去NEW JERSEY嗎? " 肖雲依在他的懷裡, 輕聲問他.

"你願意走嗎? 雲兒. "

"我......" 她為難地猶豫了一下, "你知道, 我不想離開哥哥, 也不想離開瑩雪和露露. " 肖雲依然還是小孩子的思維. 她在這兒住了這麼久, 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 早把這兒當作了自己的第二故鄉, 但是瑩雪的勸告迴旋在她的耳邊, "不過, 霽光,你如果真要走, 我還是要跟着你去NEW JERSEY. " 當然, 她心裡還是清楚, 他是她最愛的人, 她不可能與他分離兩地.

"那我就留在學校作POST-DOC吧. 等我們的孩子出世後, 等你畢業後, 我們再定何去何從. " 他的話音剛落, 就見肖雲的臉上綻出喜悅的花兒. 他心裡明白, 妻子的心情也是一個重要的考慮因素; 她還沒有畢業, 她已經有了身孕, 這兒有她割不斷的親情和友情, 有她源源不絕的歡喜和快樂. 北方儘管工資高, 但一切都是陌生而冷漠的, 讓懷孕的妻子跟着他輾轉奔波, 他於心不忍, 畢竟安頓和熟悉下來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儘管留校當博士後一年只有三萬左右, 但最重要的是心情的舒暢和寧靜.

夜中萬靜, 月明如晝, 他們相攜站在涼台上, 兩手相握, 兩心相映, 仰看夜空燦爛的銀漢. 切切私語過去的一點一滴: 那夜的鹿肉, 山中的纏綿, 鎮上老闆娘的新婚饋贈......而一切的一切, 無不源自一個"緣"字. 這緣, 有天意，有人情，有霽月光風，有天長地久. 原這天賜的良緣佑他們世世不離不棄，歲歲年年, 愛到海枯石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