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嘟嘟 |
送交者: 諧和 2002年10月17日15:15:55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我們都有一個家 ----- 小嘟嘟 (1) 小嘟嘟4歲了。褐色的頭髮,棕黑色的凹下去的大眼睛,瘦小的身子,喜歡嘟着小嘴盯人。由此,媽媽叫他小嘟嘟,其它的人也都叫他小嘟嘟,小嘟嘟成了他的暱稱。他的血液里流着兩個不同種族的血液,是人們通常稱呼的 ---- 混血兒。 小嘟嘟的媽媽八年前從太平洋另一頭的那個叫廣州的南方城市來到加拿大。媽媽那時30歲,是個嬌小而文靜的南國人麗,名字叫肖依。肖依的丈夫叫楊勁。楊勁申請到一個讀生物學博士的位置,先從廣州來加拿大。一年以後,肖依以陪伴丈夫讀書的名義也來到加拿大,兩人過了一年逍遙而快活的日子。 肖依年過三十,還沒有孩子,這使她心裡常常感到不快活。每每在大街上,在楊勁同學們的聚會上看見那些活潑可愛的孩子們,她都要出神地盯上半天,想想自己,最後長嘆一口氣。恨不得去摟一個過來,抱着回家,不還了。她和楊勁結婚五年了,聽醫生說這時還沒有孩子就應當去檢查一下,可是楊勁總說他沒有問題,不願意去檢查,而肖依自己背着楊勁去醫院檢查了一次,結果是正常。從此,肖依就暗暗地怪楊勁不爭氣,只是嘴上不說。 冬去春來。該玩的地方都去玩過了,肖依感到一個人成天呆在家裡很是寂寞無聊。認識的女友們都有家有孩子,自己去她們家裡玩,總象個外人,漸漸地,她也不去了。楊勁也看出她的不快活,就勸她去讀書或找份工作,一來可以打發時間,二來可以掙點錢。說實在的,楊勁作博士生那點錢要說讓兩個人過得很舒服,還談不上。 肖依出國前在一家醫院裡作營養師,可是在加拿大作營養師需要考執照。肖依的英文不好,馬上考個營養師的執照只是一句空話,一點也不現實。於是她去找了一間社區的英文學習班,半天學英語,半天去一家開在市中心的咖啡點裡作女招待。 咖啡店的點主羅伯特40來歲。瘦高的個子,長一頭褐色的軟發。一雙霧蒙蒙的蘭眼睛盯着人時顯出溫柔和高貴,加上那兩撇神氣的小八字鬍,那氣質,與其說是個店老闆,還不如說更象個演舞台劇的悲劇演員,顯得年青而又讓人信賴。他看着這個白白淨淨的中國姑娘,孱弱而嬌小無助的樣子,二話不說就雇用了她。她在店裡從下午兩點工作到晚上九點咖啡店關門。 羅伯特的家不在本市,他的妻子和六歲的兒子住在離市區500哩以外的另一個城市。他每周末才開車回去,其他的時間就一個人住在城裡的一所有兩個居室高層公寓裡。 肖依一開始就被羅伯特的悲劇演員氣質吸引住了。‘他真正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的人。’她對自己說,也對自己的最親近的女友說。過了不久,咖啡店的女招待們就傳出小道消息說,有人看見老闆在廚房後面的辦公室里親吻肖依,大家開始對這個新來的嬌小的中國女孩另眼相看。咖啡點裡有個斯里蘭卡來的姑娘,與肖依上同一個班,關係也不錯。有一天吃飯時,她告訴肖依‘你知道嗎,羅伯特在城裡有不少女朋友,他經常去她們那裡過夜呢。’ 這時,肖依確確實實已經愛上了羅伯特。她回家後,為這事情背着楊勁大哭了一場〔 我們都有一個家 ---- 小嘟嘟 ( 2 ) 肖依愛上了羅伯特,在內心裡,她希望羅伯特也只屬於她一個人。可是她自己有丈夫,羅伯特也有妻兒,這種問題不是象亞當和夏娃那樣簡單的男歡女愛的問題。她還沒有勇氣在異國它鄉去全盤改變自己的生活,雖然周圍不存在親戚,朋友和單位的輿論壓力,可是她不敢。 楊勁並沒有覺察到妻子的變化。他的博士論文已接近尾聲,每日忙碌於實驗室,圖書館,導師的辦公室,回到家裡也經常是飯碗一擱就進了書房,很少抽出時間來和肖依慢慢地親熱和聊天。越是感到丈夫的冷落,肖依在咖啡店裡越是抵擋不住羅伯特的火辣辣的目光和熱力。每天下午,當肖依去咖啡店上班時,她總是先在面部化好妝,在自己不高但還苗條的個子外面套上顏色面料都很合度的外套。走進店裡,她本能地搜尋着羅伯特,這時,羅伯特也總是象早在那裡等候她似的,突然迎上來,溫柔地幫她脫去外套,嘴裡還不住地讚嘆‘天哪,肖依,你真美,可愛的姑娘。’肖依這時就象個大姑娘似地羞紅了臉,整個人也慢慢地融化到那對霧朦朧的蘭眼睛裡去了。有時她卻感到委屈,因為楊勁從談戀愛到結婚,這麼多年就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話,連句‘我愛你’他也吝嗇得不肯多說。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秋天。周末的時間寂寞難耐。楊勁去東部的城市開會去了,三天以後才回來。肖依一個人在家裡,總覺得自己在等待着什麼。等到書房裡的電話響起時,她才明白,她等的是‘這個’電話。羅伯特打來的,‘肖依,親愛的,你晚上有空嗎?’羅伯特知道她是一個人在家裡。‘晚上嗎?我----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作。可是我還沒有吃晚飯,肚子餓着呢。’‘ 沒有關係,親愛的,我馬上過來接你,你就啃我的胳膊充飢好了。’‘哈哈哈-----’肖依忍不住笑了。 那天晚上,他們在城裡一家法國餐館裡吃了烤鵝肝,水煮筍,奶酪魚,從來不喝烈性酒的肖依也耐不住羅伯特的一再請求,居然和他幹了一杯伏特加。在法國餐館裡那暗淡而柔和的燭光下,在妙曼的小提琴聲中,羅伯特輕輕撫摸着肖依的手,低低地說‘肖依,我從來沒有象愛你一樣地愛過任何別的女人,你相信我。你是我最後一個愛人。我今生今世只作一件事情 --- 讓你快樂。你需要什麼,我會盡最大努力去作。你要月亮,我也會去給你摘下來。’這最後一句話,把肖依逗笑了。她趁着笑意,突然說‘我想要個孩子。’說完了,對自己的放肆不好意思起來。羅伯特睜大眼睛看着她,然後慢慢地說‘真的嗎?我想 ------ ’。 那一晚,肖依沒有回家。她被羅伯特連拉帶勸地去了他住的十七層樓的公寓。在公寓裡,羅伯特告訴肖依,他與他太太的關係幾經破滅,她背着他與另外的人相好,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她向他提出了離婚,看來兩人分手是不可避免的了。不過,在財產分配和兒子的撫養權上他還要爭,一時半會離不了。他說‘肖依,你能夠等我嗎?’肖依看着他那對溫順的蘭眼睛,感到自己又融化到裡面去了。就在那一刻,她想‘我該和楊勁分手了。我要和這個人過。’ 第二天早晨,羅伯特在被窩裡摟着肖依,悄悄地說‘肖依,你真是個美妙的人兒,你讓我怎麼離得開你?你說吧,你要什麼,我會給你,你想要個孩子,我也會給你的。只是,只是,我現在不能和你結婚,但是我會幫助你。’肖依懶懶地說‘我真的渴望有個自己的孩子。就是作單親母親我也想有自己的孩子。’‘是啊,你都30歲了,再沒有孩子就晚了。現在社會上的單親母親不少,政府照顧得也很好。沒有關係,寶貝兒,我會幫助你的。’ 三天以後,楊勁開會回家,遇到了肖依的離婚申請書。肖依告訴他,沒有孩子是最主要的離婚原因。楊勁可以對其他申訴提出反對意見,可是對這個原因他無力去辯駁。長嘆之後,他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 小嘟嘟( 3 ) 肖依與楊勁離了婚。還沒有等手續辦完,她就迫不及待地搬進了羅伯特在城裡的公寓,與羅伯特過起了夫妻生活。 每天早上,羅伯特上班之前總要來臥室里將還蜷在被窩裡的肖依吻了又吻,然後才悄悄帶上門離開。肖依貓在被窩裡,看着窗外飄落的雪花,滿足和歡樂感溢滿全身。‘啊,這就是我想得到的愛,’她對自己說‘我將要和羅伯特建立一個家,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結婚不結婚,其實就是個儀式罷,只要我們彼此相愛,結婚又算什麼。’這時,她想起了遠在另一個城市住的羅伯特的妻子和七歲大的兒子。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們,連相片也沒有見過,她對他們沒有什麼感覺和同情,甚至沒有憐憫。她想‘羅伯特自己說他已經不愛他的妻子了,沒有愛情的婚姻還維繫着幹什麼,早散早好。我還會給羅伯特生個孩子的。嗯-----。’甜蜜的暇想使她整日整日地沉侵在幸福里。 五個月以後,肖依發現自己懷孕了,是羅伯特的孩子,她可以肯定。當那天晚上她興高采烈地將這個消息告訴羅伯特時,羅伯特半天沒有說話。過了一陣,他眼睛看着別處,說‘肖依,親愛的,聽我的話,把孩子拿掉。’肖依愣在那裡,全身一下子冰涼,眼淚止不住地就沖了出來。羅伯特繼續說‘你知道,我還沒有和我妻子正式離婚,我們現在不能夠有孩子。我還要養我的妻子和兒子。再說,你沒有工作,我們再養一個孩子也是不現實的。趁着還不晚,去把孩子拿掉吧,啊?’這時,肖依才終於明白,在羅伯特的心目中,他的妻子和兒子占有的地位,他們的地位敢情比肖依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更重要。幾個月以來,她深信不疑的羅伯特對她的‘愛’,開始在她心裡動搖了。 為了讓羅伯特繼續愛她,肖依去醫院把兩個多月的胎兒拿掉了。這時她也明白了,羅伯特不會白白地養活她。在悄悄地以淚洗面以後,她開始冒着大雪出外找工作。她不能回羅伯特的咖啡店了,那裡的人都知道她成了老闆的情婦,正和老闆同居,她沒有臉回去。終於,她幸運地在一家超級市場找到收銀員的工作,從每小時八塊錢的工資干起會會會???會會!!會會會會,工作時間長,也很辛苦。 這期間,她悄悄向老朋友打聽過楊勁的消息,她們說,楊勁畢業,拿到了博士學位,被一家美國的製藥廠聘請,離開此地,到南面去了。‘他又結婚了嗎?’不知道,好象回國去相了一次親,不知成了沒有。從此,與楊勁的線也斷了。有時,她想起和楊勁在一起的時候,他總象個大哥哥似地護着她,不讓她受一點累,一點委屈。雖然他不象羅伯特那樣言辭甜美溫馨,可是和他在一起時活得一點也不累。她開始問自己‘我和羅伯特有真愛嗎?我什麼時候才會再有一個家?’ 半年過去了,每隔一段時間肖依就找着話題問羅伯特‘你和你妻子離婚的事情辦得怎樣了?’羅伯特的回答總是‘肖依,親愛的,你不要着急,正在辦呢。’有一次,兩人外出看了一場電影,在以前那個法國餐館裡高高興興吃了一頓飯。趁着酒興,肖依半開玩笑地說‘羅伯特,DARLING ,你什麼時候和我結婚啊?’ 羅伯特沒有說話,半響,他握住肖依的手,慢慢地說 ----- 小嘟嘟( 4 ) 肖依在法國餐館的燭光下,趁着酒興問羅伯特‘羅伯特,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呢?’羅伯特半響沒有說話,然後,他拉着肖依的手,慢慢地說‘心肝,我老早就想給你說,我的離婚碰上了麻煩。只要我妻子不願意賣掉房子,法院就遲遲不能審理我們的案子。最近我兒子踢足球又受了傷,我不能這樣一走了之啊。我心裡很煩,現在不想理會離婚的事情。你再給我點時間,等等吧。啊?’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了。肖依在超級市場幹得不錯,年底小小地長了點工資。聖誕節就快到了。羅伯特一直將他和肖依同居的事情瞞着妻子和父母,他每隔兩周乘火車回去和妻兒同住,聖誕節更是要回去,因為遠道而來的父母和姐妹要和‘他的’家庭在一起團聚,他把肖依一個人留在了本城公寓裡。肖依自己是怎麼一個人在孤寂中渡過的聖誕節,誰也不知道,因為她在這裡既沒有親戚,和朋友們也幾乎也沒有什麼來往。就在這時,她發現自己又懷孕了。她知道,這次的懷孕不會對加速羅伯特的離婚有任何推動作用,羅伯特也不會因此而和她結婚。羅伯特最近心情不好,經常衝着肖依發脾氣,跟他說自己又懷孕的事情無疑是火上加油。有了上次的教訓,肖依決定閉口不談懷孕的事情 ---她決不去拿掉孩子, 她要把孩子生下來,她希望這個孩子能把她和羅伯特拴在一起。 等到春天來到時,她終於瞞不住羅伯特了。當羅伯特知道她已經懷孕四個月時,他正在吃飯。他頓時大發脾氣,‘肖依,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能瞞着我不說?!我不是跟你說過,我現在不能和你結婚?就是離了婚,我也不想馬上又把自己拴在另一個女人身上,你讓我喘口氣好不好?---------你自己作出這種事,你想一想該怎麼辦吧。反正我給你說過我不想要孩子的。’說着,他將酒杯向門上恍當一聲砸去。 肖依哭了,她說‘當初,你說過,你會給我一個孩子,你會幫助我----’‘是呀,那是因為你說你想要個孩子,我並沒有說我也想要哇。再說,你自己說你願意當單身母親,讓政府幫助你的。不記得啦?’‘是的,我是那樣說過,你就忍心讓我去作單身母親?你為什麼不能和我結婚呢?你說你和你妻子已經沒有愛情了,死了的愛情你還維持着幹什麼?那不是違反你的天性麼?你說你愛我,卻不和我結婚,你一而再地要我去打掉孩子,你怎麼這麼殘忍?’羅伯特看着她,沒有再說什麼,轉過身去逕直走了。留下肖依一個人在那裡痛哭流啼。 接下來的日子,羅伯特很少回公寓,有時整夜不回來。肖依打電話去咖啡店詢問,店裡的人總說羅伯特不在,回家了。‘回什麼家?’‘什麼家?他自己的家唄,坐火車回去的。’啊,他回自己妻兒那裡去了。 終於,有一天,她接到羅伯特來的電話,電話那一端的羅伯特好象變了一個人------- 小嘟嘟( 5 ) 羅伯特打來電話,他在電話那一邊的聲音非常柔和,肖依好久沒有聽到過他這麼親切地說話了。他說‘肖依,我的寶貝,你最近還好嗎?’肖依聽他在幾周無音信後突然又變得這麼溫柔,好像又回到了從前那個羅伯特。她止不住一陣委屈,抽抽答答地哽咽道‘我,我還好。羅伯特,你到哪裡去了,你怎麼這麼久不來看我?’電話那一頭答道‘肖依,寶貝兒,我最近忙着辦離婚的事情吶,所以沒有來看你。我知道你很想我,我也想你啊。我打電話來是想和你商量個事情。我父母想來你住的那個公寓裡住幾天,玩一玩。你知道,他們不知道我們兩人的關係,我也不想讓他們現在就知道。所以,我想了一個主意,親愛的,你一定要答應我。’‘你說吧,只要你回來,我什麼都聽你的。’羅伯特說‘我在約克街另外找了一個公寓,二室一廳。你搬出來,到那裡去住,我會經常到那裡去看你。房租嘛,我們兩人各出一半。你看這樣好嗎?’ 幾天以後,肖依搬出了她曾經和羅伯特在一起度過了將近一年的公寓,住進了一個比較小,價錢也比較便宜的公寓。她本來想自己付全部的房租,可是羅伯特說什麼也不願意,他堅持付一半。肖依想,這樣也好,他付一半房租,那麼,他就會把這裡當作是他的家,會常來看她。 在肖依懷孕八個月時,羅伯特和他的妻子終於辦完了離婚手續,正式離了婚。 原來的房子賣了,他的妻子分了一半財產和銀行存款。七歲的兒子邁可歸妻子監護,羅伯特只有探視權。為此,他十分傷心,因為他十分愛這個孩子,孩子也離不開他。在他和妻子從吵架到離婚這一兩年裡,這個男孩生的病,受的外傷是他長這麼大以來最頻繁的。每次當他受傷或生病時,他第一個問到的就是‘爹地什麼時候來看我?’他知道,除了每隔兩周爹地坐火車回家一次以外,平時,只有他睡在病床上時,爹地才會老遠地跑回來,坐在他的床邊,看着他,給他餵飯,給他講話。那一段時間,他經常無緣無故地傷着頭,傷着胳膊傷着腿,最嚴重的一次還摔了個輕微腦震盪。說來也讓人不信,不是在外面什麼危險的地方,就在他自己的住房裡,從床上栽到了地板上。邁可的頻繁出入醫院,讓羅伯特的妻子傷透了腦筋。當家庭醫生了解到羅伯特夫婦正在辦離婚手續時,他對這孩子的自殘現象產生了擔心,每次孩子受傷時,他都要給他作一次心理輔導,但是對什麼事情也提不起精神來的邁可好像對這些治療無動於衷。 臨分家的時候,羅伯特拿走了所有他和邁可在一起照的像片。離家時,他沒有讓邁可看見他,選了個早晨五點鐘,邁可還在睡覺的時候,走了。 肖依對羅伯特終於離了婚感到十分高興。她想,羅伯特作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如果說以前她是作為第三者插足了羅伯特的家庭,現在她已經是名正言順地羅伯特的未婚妻了。為了還未出生的孩子----他們的孩子,她希望羅伯特早日和她成婚。羅伯特對這件事情卻從來不提起,肖依問他時,他也找個話題叉開了去,弄得肖依摸不着頭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仍然住在他自己的公寓裡,有時過來看一下肖依,為她買些食品和日用品,與她溫存一番。但是很少在她這裡過夜。 那是一個周末的晚上,肖依下廚作了幾樣羅伯特喜歡吃的菜,紅燒牛肉,蒜茸青口,酸黃瓜,意大利麵條和小蘑菇湯。羅伯特吃得很高興,一瓶冰葡萄酒喝得只剩下了一半。他得意地說‘肖依,還是我有眼力,我知道你做的菜我喜歡吃,所以就找上了你,哈哈---’肖依聽了他這話,便撒嬌地靠在他的肩上說‘那你就早點和我結婚吧,我天天給你作好吃的,伺候你。’ 羅伯特突然之間好像酒醒了。他默默地站起來,說‘肖依,我今天晚上還有點事,明天再來看你吧。’說完,他不顧肖依的報怨的眼神,拉開門離開了公寓。 那天晚上,肖依臨產前的陣痛頻繁地發作了。半夜三點,她驚慌失措地呼叫911和羅伯特。當救護車到來時,羅伯特也幾乎同時趕到了。 小嘟嘟 ( 6 ) 肖依那天晚上三點多鐘被送進了產房,在產床上折騰七個多小時以後,上午十點鐘,小嘟嘟出世了。‘是個男孩!’護士小姐把體重七磅半的小肥肉抱給媽媽看,肖依的眼睛裡充滿了眼淚‘我的兒子,我的兒子-----’腦子裡面只有這句話。 早晨,羅伯特送來了花。肖依在餵奶時,讓羅伯特看小嘟嘟那柔軟稀疏的淡色頭髮,小小的鼻子,紅紅的嘴巴,數落着‘頭髮是你的,嘴巴是我的,眼睛是你的,鼻子是我的,------’羅伯特沒有說話。過了一陣子,他說‘肖依,我去給你熱點牛奶吧。’起身走了,很久以後才回來。 兩天以後,肖依帶着小嘟嘟回了家。 肖依從來沒有想到過餵養一個小嬰兒是這麼困難。在她的想象中,養大一個孩子就象養一盆花,餵幾條金魚那麼簡單,那麼好玩。看朋友的孩子長得多麼快呀,幾個月不見就竄高一節,多有意思呀。可是,小嘟嘟不是一盆花,他是個愛哭愛吃的小東西,肚子餓了,尿片濕了,他更是不依不饒,大哭個沒完。拖着產後疲憊的身體,肖依晚上從來沒有睡過一個芴圇覺。小嘟嘟一哭,她就得趕緊起身為他餵奶換尿片,一個晚上要起來那麼三四次,這一晚就完了。白天她還得為自己做飯,為小嘟嘟洗尿片,洗衣服-----。沒有人幫忙,沒有人在旁邊說一句話。 羅伯特也來看她和小嘟嘟,為她買來食品和日用品,坐在那裡抱一抱小嘟嘟,和她聊一聊天。這時候是肖依最快活的時候,她想想,這不就是她需要的嗎 ---- 一個家,一個丈夫,一個孩子。作個女人,再辛苦,有了這些,再苦再累也舒服。可是眼前的這一切,又好象不那麼實在。羅伯特不願搬來和她住,他說嬰兒的啼哭聲總是弄得他睡不好覺,他想一個人清靜。肖依不好強求他,‘本來嘛,又不是正式的夫妻關係,他願意有點個人的空間,就讓他去吧。他不是經常來看我和小嘟嘟嗎,還買來日用品,說明他是愛我們的。’每當這種時候,肖依總是找上一千條,一萬條理由來為羅伯特辯護,好象這樣就可以平復自己心中暗暗的委屈。 還有一件讓肖依心情不安的事情是,她一直把小嘟嘟出生的事情瞞着遠在廣州的爸爸和媽媽。父母都是老一輩的國家機關幹部,十分傳統,也愛面子。肖依本以為羅伯特和妻子離婚後就會操辦和她結婚的事,她想與羅伯特正式結婚以後再告訴兩位遠在國內的老人和弟弟妹妹。可是,羅伯特對結婚的事一拖再拖,直到小嘟嘟出世,也沒有個准信,這使肖依很失望。她哭過,在羅伯特面前撒過嬌,跺過腳,全都無濟於事。羅伯特也不發脾氣,也不作什麼解釋,就兩個字 ----- 沉默。肖依鬧凶了,他就來個幾天不見人。肖依最怕他來這一着,慢慢地,就學會了‘忍耐’兩個字。 做媽媽辛苦呀,肖依這才體會到。過去看畫報上那些母笑兒肥的相片都是在粉飾太平呢。沒有當過媽媽的人,不知道在那幸福的相片後面有多少女人的眼淚和汗水啊。只是呢,看着手中的小肉團團開始長得順眉順眼了,開始笑了,開始長小門牙了,開始依依呀呀學說話了,總之,長成個健康的胖小子了,再有不舒心的事情,都會忘得一乾二淨啊。 一轉眼,小嘟嘟九個月了。肖依領完了失業金,又領完了產假津貼,這下該回去上班了,再不回去,工作丟了,誰來養活她和小嘟嘟?羅伯特並不按月給她生活費,沒有正式的婚約,他沒有受到那樣的約束。好在肖依自己在銀行里還存了點錢,加上羅伯特經常買來的食品和生活用品,她和小嘟嘟的生活也沒有多大問題。退一萬步想,如果她工作真的沒有了,她還可以以單身母親身份去政府申請津貼,通常,這筆錢的數目不小,加上減免房租,她照樣可以生活得不愁吃穿。這個城市裡有不少這樣的單身母親,尤其是黑人,都是由政府的福利金供養着的。 可是,肖依最後的這點面子還是想要的。她覺得,如果她也和那些文化程度不高的女人一樣靠政府養活。她這倘出國夢就算是全部輸光了。將來回家去怎麼向辛苦養大自己的父母交代?套句人們常說的話‘無顏見江東父老’,人要面子樹要皮啊。 肖依一咬牙,每月花上三百元,在城東找了一個波多黎各女人,將小嘟嘟白天託付給她帶,晚上再接回家。這個黑媽媽自己也有兩個小不點兒,單身母親。肖依去她家裡幾次,看她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小嘟嘟也和她的兩個孩子玩得很高興,也就放了心。 羅伯特來看肖依和小嘟嘟的次數越來越少了,肖依倒是經常去咖啡店裡找他。上班時也經常打電話給他,兩人聊天卿卿我我。羅伯特在電話那一頭總是親親熱熱,甜言蜜語,‘我愛你’從不離口。有的時候,周末來了,肖依想帶小嘟嘟去羅伯特的公寓那裡住兩天,羅伯特就會說‘寶貝兒,我這個星期天帶你和小嘟嘟出去玩吧。幹嘛老在家裡憋着?’於是,他們三個人,象一家幸福的三口,去動物圓看長頸鹿,去公共游泳池嘻戲,去果園采蘋果,去公園看紅楓。羅伯特為肖依和小嘟嘟照了好多相片,肖依的清秀臉龐在生了小嘟嘟後,越發變得紅潤而水嫩。小嘟嘟的頭髮,嫩黃而細軟,黑褐色的大眼睛,細嫩的皮膚,紅嘟嘟的小嘴,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要上去親他一下。照片上的肖依和小嘟嘟真稱得上是‘母壯兒肥’呢。 當她一個人靜下來時,也常常不開心。想着,為什麼羅伯特不願意與她結婚,為什麼他們三個人不能象其它的家庭一樣天天在一起,過一種正常的生活,這樣,她也好給爸爸媽媽一個交代。可是,每次想到最後,對羅伯特的報怨總是變成為他的辯護,她覺得他可能也有他的難處。就象現在這個樣子,沒有結婚不也經常在一起嗎。‘總有那一天吧,’她想‘我再等一等,只要他愛我們,結不結婚其實只是早晚的事情。’ 轉眼就到了小嘟嘟一歲的生日。肖依頭一天上班時給羅伯特打了電話,希望他來和她們一起吃生日蛋糕,羅伯特在電話里滿口答應了。 第二天,肖依早早請了個假,在超市裡花20元買了個黑森林生日大蛋糕,順便去理了個頭髮,便高高興興地到波多黎各黑媽媽那裡接回小嘟嘟。 肖依和小嘟嘟在家裡等着羅伯特來切生日蛋糕,一直等到晚上七點鐘還不見羅伯特的影子。她有些着急了,打電話去他的公寓也沒有人接電話。她是個急性子,這種等待太讓人感到難受。於是,她給小嘟嘟穿好新衣服,抱着他上了公共汽車 ------ 她怕羅伯特出了意外,想去他家裡看個究竟。 夏天的夜晚,氣溫比白天涼爽了許多。儘管如此,當肖依抱着8-9公斤重的小嘟嘟站在羅伯特的公寓門前敲門時,她的背上已被汗濕了。她用左手抱着小嘟嘟,右手敲了敲公寓的門。 門慢慢地開了。一個穿着休閒服的年輕女人來開了門。 小嘟嘟 (7) 開門的是一個東方面孔的女人,30來歲,瘦高的個子。她的臉給肖依一種奇怪的感覺 --- 高高的顴骨上面是一對細長的單鳳眼,長頭髮披肩,斜視着肖依和她手中抱着的孩子。肖依也來不及想這個女人是在這裡做什麼的,只是着急地問道‘羅伯特在家嗎?’肖依以為她是中國人,問的是粵語。可這女人用英文回答道‘ I AM KOREAN。’原來她是韓國人,不懂中文。肖依又再用英文問她一次,這回她懂了,卻擋住門不讓肖依進門,也不答她的話。 肖依一時性急,就對着門裡大聲喊‘ 羅伯特,羅伯特,你在家嗎?’這一推一撞一叫,嚇得小嘟嘟在肖依的懷裡哇的一聲哭起來。這時,門內有了羅伯特的身影。只見他穿着睡衣,汲着拖鞋,匆匆走過來,把韓國女人拉開,讓肖依進了門,趕緊把門關上。因為走廊里已經有了聽見喧鬧聲而出來觀看的人。 肖依已經好幾個月沒有來羅伯特的住處了。她站在進門的客廳一瞧,憑着女人的直覺,她就發現這裡已經是另一個女人的‘窩’了。新的厚綢緞窗簾,桌上的挑花台布,牆上掛的莫奈的風景油畫,檯燈上的小狗吊飾,都是新的,和以前肖依在這裡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她以前和羅伯特同居時布置的客廳已經大致不存在了。韓國女人這時不見了,她大概已經明白肖依與羅伯特有着特殊的關係,去裡間屋子躲起來了。雖然羅伯特以前只是模糊地向她說起過肖依,但是憑她多年作保險公司秘書的直覺,她猜到肖依手上抱着的孩子是羅伯特的骨肉。 肖依抱着小嘟嘟站在那裡,心裡已經明白了許多。可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讓她太沒有思想準備。要知道,今天是小嘟嘟的生日啊。她的臉一下子變得死白,雙腿就凍結在那裡,挪不動了。羅伯特看出了這一點。他走過來輕聲說‘肖依,親愛的,幹嗎站着,坐下,來來,我給你倒杯咖啡吧,啊?’他一邊伸過手來抱小嘟嘟。肖依這下才從麻木中醒過來。她本能地抱緊了小嘟嘟,推開了羅伯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帶着哭腔問道‘羅伯特,你怎麼忘了今天是小嘟嘟的生日啊?我們在家裡等你,等你,等你, -----’這時她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她心裡想的是‘這下完了,完了,完了-----。’羅伯特倒來咖啡,放在她面前,坐在肖依身旁,不說一句話,任她去哭泣。小嘟嘟漸漸從肖依的懷抱里滑出來,羅伯特乘勢就把他抱了過去。 肖依一邊哭,一邊說‘羅伯特,你這樣騙我,你的心給狗吃了啊!你說好離婚後就和我結婚,我作了那麼多的犧牲,等着你,可你卻這樣對我。你告訴我,那個女人是什麼時候來和你住的?’羅伯特說‘肖依,你聽我說,我以前並沒有向你承諾過你什麼。當初,你極力慫恿我和我太太離婚,我告訴過你,我即使離了婚也不想馬上把自己套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是你自己要生孩子,這會兒又來找我鬧。請你不要干涉我的個人生活,好不好?’肖依不哭了,她嫌惡地將羅伯特的手從她肩上拿開,站起來大聲罵他道‘我干涉你的自由?我干涉你的個人生活?你這個流氓,騙子,????,混蛋,------’她一面就拿起桌子上的咖啡杯子向窗簾上扔去。由於力量太小,杯子碰到了沙發靠背,咖啡流了一沙發,羅伯特趕緊抱着小嘟嘟站了起來。他的聲音也跟着高起來‘肖依,你這樣耍無賴,太不象話了!請你出去,出去!’ 肖依一聽他這話,心想‘天哪,他竟然為了那個韓國女人,不要我了!’委屈,氣憤,嫉妒,在一瞬間爆發。她從羅伯特手裡搶過小嘟嘟‘走就走,你以為我告不了你這個騙子?!’她向門口走去,因為太氣憤,顧不得看路,被擋路的椅子袢了一下,竟左側着身子摔在地板上,雖然她本能地抱緊了小嘟嘟,但是還是將小嘟嘟在椅子上碰了一下。小嘟嘟驚嚇得放聲大哭起來。 這時,那韓國女人從裡間屋子走出來。她嫌惡地看着在地上哭着的這一對母子,走去茶几那裡,拿起電話筒,撥了個911電話叫警察。等羅伯特發現她在電話里叫警察,趕過去制止她時,已經晚了。 十五分鐘後,警察來了。當警察在作筆錄時,肖依只顧得坐在地上上哭泣,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只聽那韓國女人說‘這個女人不知是從哪裡來的,進來就裡胡鬧。胡鬧還不說,瞧,家俱也讓她損壞。’說着,指了一下凌亂的屋子。警察問‘這個孩子是誰的?’韓國女人說‘我也不知道。’羅伯特在一旁插話說‘是我和她的,但是,我們沒有婚姻關係,我也不和她住在一起。她來這裡胡鬧真是不應該。’ 兩位警察,大高個兒,一個年輕,一個中年。年輕的那個抱起還在地上大哭的小嘟嘟,中年的那個扶起哭昏了頭的肖依,走出了羅伯特的家門。他們讓肖依坐在警車上。年輕的那個說‘姑娘,你家住在哪裡?我們送你回家吧。’中年的那個說‘唉,找個好律師,把孩子的譫養費要回來吧。’ 一路就把肖依送回了家。
小嘟嘟 ( 尾聲 ) 肖依找了個法律援助的律師和羅伯特打官司,這種律師通常由政府付給薪水,專門為低收入或者無收入的老百姓打官司。在他們的當事人里,有很大一批是找孩子的父親要譫養費的單身母親。 官司打了一年,最後逼得羅伯特每月付給孩子300元錢的譫養費。其中100元是托兒費。協議書上,根據羅伯特的意願,他每年只看小嘟嘟兩次:一次在聖誕節,一次在小嘟嘟的生日。他仍然希望與孩子保持聯繫,可是不願意在他身上多花時間。羅伯特後來又結了婚,但不是和那個韓國女人。在小嘟嘟滿四歲那年,他與一個羅馬尼亞來讀書的女學生結了婚。為了表明他不想再要孩子的決心,結婚前,他去醫院作了結紮手術。 肖依後來去上了一個電腦程序員訓練班,在一家網絡公司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也曾經有男人對她表示過好感,不過她暫時不想和任何人有深入的交往。和小嘟嘟在一起,雖然很操勞,她卻感到內心裡很平靜。她珍惜這份平靜,不想讓任何人來打攪她和孩子的平靜。 倒是楊勁不知從哪裡知道了她的遭遇。自從肖依和他離婚後,他一拿到博士學位就趕緊離開了這個城市,去西部的一家大製藥廠找到一份工作,搞生物研究。他回國去相親了兩次,第二次和他父親的一個老同事的女兒結識並很快結了婚。那個女子姓欒,長得並不算漂亮,可是非常體貼善良,楊勁把她帶來美國,她讀了一個MBA,在一家電腦公司謀到個高薪職位。現在,兩口子的薪水加起來有六位數字。 來美國的第二年,小欒為楊勁生了個女兒,兩人樂得什麼似的,寶貝女兒從三歲時就開始學鋼琴,學中文,唐詩都開始上口了呢。在小嘟嘟滿五歲那年,楊勁通過以前的朋友,終於又找到了肖依。第一次通電話時,肖依在電話上邊說邊哭,她第一次又感到了可以接受她的哭泣的肩膀。過了一天,小欒就來了電話,兩個從沒有見面的女人竟然在電話線的兩端一見如故,說了兩個小時的體己話。 轉眼聖誕節又快到了。在一個風雪漫天的下午,肖依從托兒所接了小嘟嘟回家,打開信箱,發現一封從那遙遠的西部寄來的信。信是楊勁寄來的,信的內容卻是小欒寫的。她那娟美秀麗的中文寫着‘肖依,我們都很想你和小嘟嘟。寄來兩張機票,盼望你和小嘟嘟來 XXXX城和我們一起過聖誕節。’ 那一個聖誕和新年,是肖依和小嘟嘟這麼多年來,在加拿大玩得最開心的一次節日。楊勁一家人,包括小欒和他們的小女兒,把肖依和小嘟嘟當作自己家裡的親人,和他們一齊開開心心地玩了幾天。肖依在楊勁面前再也沒有提羅伯特的名字。只是在一天晚上,和小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肖依禁不住把這幾年的事情給小欒從頭到尾說了個遍。快天亮時,楊勁來到客廳里,看見兩個女人都哭成了淚人兒。 臨上飛機回來時,小嘟嘟抱着楊勁的女兒小玲子送他的玩具大飛機,使勁地問媽媽‘媽媽,媽媽,我們還要回來嗎?’ 我最近一次看見小嘟嘟是三周以前。一群孩子正在打雪仗玩。不知為什麼,小嘟嘟惹惱了帶頭的那個大孩子,他突然衝着小嘟嘟大叫‘小嘟嘟沒有爸爸,小嘟嘟沒有爸爸!’一夥小孩子都跟着喊開了,其中也有我那七歲的小鬼頭。我趁他們正在一鬨而散的時候,跑上去一把抓住我那個不懂事的兒子‘小壞蛋,誰告訴你小嘟嘟沒有爸爸?他有爸爸,他爸爸叫羅伯特!’這時候,坐在雪地上好一陣子不坑聲兒的小嘟嘟抬起他那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說‘羅伯特不是我爸爸,他不來看我。我的爸爸是楊勁。我還有個妹妹,她叫小玲子。’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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