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二年十一月十四日。星期四

尋訪新娘的面紗

下午鬱悶，決定去CUYOHOGA VALLEY NATIONAL NATURAL PARK看看新娘的面紗瀑布是什麼樣子。車駛出CLEVELAND南下，不到二十幾分鐘就行駛在通往TINKERS溪的公路上。路兩邊是平緩的丘陵，落葉樹和常綠樹混雜在一起。幾場秋雨後，樹葉凋零，入目一片金黃。盛夏時，行駛在這裡感覺象在原始森林中，山青水秀，各種鳥獸出沒林中。

車上TINKERS溪路，限速先是降低到三十五英里，然後又降低到二十英里，提醒來人欣賞風景。沿路零星點綴着一些屋舍，歐式建築風格，屋頂尖尖，門前大多停着一輛小卡車。一些人家已經開始裝點聖誕樹，一些人家萬聖節的裝飾還沒有去掉，大南瓜放在草坪上。

路上幾乎沒有車輛，很快到了路的盡頭。停車場空空蕩蕩，一輛車孤零零地停在那裡。休息棚里並排放着四張長條木桌，廳外的烤肉架上積着一些黑灰和幾塊看起來還新鮮的木材。

停車場旁的一塊路標上寫着“新娘小徑，”小徑順着小溪消失在叢林中。看地圖上說小徑的終點是新娘的面紗瀑布。時已近四點，天色漸暗，空中烏雲密布，但是不動，沒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克城的天氣就是這樣，上午晴空萬里，下午烏雲密布，昨天下雨，明天可能就下雪，但是鮮有風雨交加，電閃電鳴，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時候。克城人常用來安慰自己的話是，“不喜歡這兒的天氣？沒關係，它很快就會變的。”

我決定不帶雨具去走一走。小徑上積滿了落葉，有的已腐爛，罕有人至的跡象。地上落了幾個拳頭大的綠色堅果，皮象癩頭瓜，疙疙瘩瘩地縮擠在一起，拿在手裡沉沉的。河面很寬，溪水清澈見底，嘩嘩地流着，幾片落葉在其中沉浮。對岸的河灘距離樹林有十幾米的樣子，廖無生氣，樹林中偶有一隻鳥一閃。現在是白尾鹿忙着為過冬準備的時候，不知道它們都在什麼地方。也許還沒到晚飯時候，也許它們到人家的後院覓食去了。有朋友住在鄉下，與鄰居雞犬相聞而不相見，出門有時會碰到鹿在院裡覓食。

一路彎彎曲曲地走下去，水聲忽然大忽然小，一些地方有些微的落差，形成一道長長的白練。走了二十幾分鐘的樣子，看到溪邊放着一條窄窄的長凳，面對着空闊的水面，背後是兩條小道。再往前走，開始上坡。一拐彎，一條黃狗突然跑出來。狗看起來還算面善，但是沒看到它的主人跟在後面，我捏緊了堅果。狗看了我幾眼，轉身跑回去，然後又沖我跑過來，一個微胖的婦女笑眯眯地從對面快步走過來。大家打了個招呼，各走各的路。狗貼着我的腳後跟跑了幾步，然後轉身跑了。

面前是一個大坡。我一口氣爬上去，出了一頭汗，涼涼的，摘掉帽子擦了擦，把面襖的拉鎖往下拉了拉，繼續往前走。到山頂，感覺象到了一個村子的邊緣，幾所房子出現在面前，一輛房車的窗戶上寫着“出售”。一塊指示牌引導着小徑偏離大路，通向樹林中。空氣中的水汽重起來，幾絲雨飄在我臉上。抬頭看看，雲更加厚重，但是沒有傾瀉而下的氣勢。回頭看看，遠處樹梢上一抹餘輝。

按圖上的距離來看，新娘的面紗應該不太遠了。繼續向前走。拐了幾個彎，開始下坡。我躊躇起來。現在已經看不到小溪，遠遠地聽到細微的水聲。我走到樹林邊，面前是深深的峽谷，水在谷底流，不象有巨大落差的樣子。

看來只好往回走了。到了一個岔路口，忽見右前方的樹叢中一片金光燦爛，好象樹上綴滿了無數聖誕節的小燈，又象是熊熊的火光破屋而出。心中想，哪家人這麼早就裝點起了聖誕樹？決定去看看。在美國幾年，對什麼奇怪的事情都覺的有可能。也許是什麼富翁結廬在仙境呢？

往前走，金碧輝煌的樹始終在右前方不遠的地方。又往前走了幾十步，金色的光芒還在同樣的距離，心中不由惶惑起來，感覺象着了魔一樣。腦中一亮，想到夕陽。心中感嘆造物主的神奇，想起了北歐童話和追日的夸父，忽然理解了久居鋼筋混凝土中的現代男女面對這些故事時的迷惘。

新娘的面紗沒有看到，有一點遺憾。不知道當年遠赴他鄉的修補匠（TINKERERS）們有幾人幸運地看到了新娘的面紗。許多人也許把原先的面紗丟掉了。回到停車場，只有一輛車孤零零地停在那裡。天上的雲仍然很濃很重。

註：

CUYAHOGA VALLEY有一萬兩千多年的人類居住史，CUYAHOGA流經OHIO東北部，在印地安人語言裡是彎曲的河流的意思，早期歐洲移民把它當作中西部。在1825年到1832年間運河在此開通前，OHIO和東部各州基本上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