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網友老本的《暮春三月客神傷》,如又看一遍傷感的老電影,唏噓感嘆,回憶多多。
杭州人僑居加州,只覺傻氣,成天在宮崎峻的動畫裡片,藍天白雲下討生活,沒有季節的變幻,向不知有春,無論秋冬。
憶及江南,暮春時節,薰風和暢、百花入目。櫻花白如少女,桃花紅似村姑,鬱金香像美少婦的腰身,真箇滿眼絢爛都是色,滿心騷動全是春。當然,如果走在西湖周邊的山脊上,隱身綠樹,遠眺湖山,不知不覺地溶入春山湖水裡,分不清哪裡是山哪裡是水,便不記得還有一個自己了。
寫西湖風山水的文章很少,幾乎無人敢寫,遠的就只有明末的張岱,寫西湖中秋;近的只有郁達夫,寫吳山;只有他們倆,把西湖山水的好處,勉強說出一、二分。別人至多只說“此處有真意,欲辯已忘言”——其實連這一句多餘。西湖山水實在太漂亮,漂亮得來說她漂亮也有點褻瀆她了。數十年前,有位日本繪畫大師,他看見西湖的畫作,認為那是人為的美化,因為不可能有那麼美的湖山;及至他親見西湖山水,覺得那畫,實在太遜色了。
西湖山水是有文化有積澱的。在鳳凰山、吳山的草叢裡隨便俯身拾起一塊瓦礫,它的歷史很可能比美國更長,它可能是八百多年前皇家建築的遺存。
吳山頂上有亭,曰江湖匯觀亭 ,此亭名聯:
八百里湖山知是何年圖畫,
十萬家燈火盡歸此處樓台。
西邊湖山歷歷,南邊錢江似練,東北是繁華奢靡的杭州。移步石階下行數十米,有摩崖石刻“吳山最高峰”。當年蒙古人南侵,放言要“立馬吳山最高峰”,指的就是此地,就是這塊摩崖下。這裡可鳥瞰當時南宋的後宮皇苑。
宋人筆記雲,元世祖聽講《與陳伯之書》,聽到“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句,遂起投鞭南渡之心。此亦可信。蓋因蒙古人向來逐水草而居,草肥馬壯,便要攻城略地。對於江南草長,群鶯亂飛之地,怎不見獵心喜?於是元世祖投鞭南向,類似於“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宋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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