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
　
　　Patrick Lane

時光在窗邊移動，漂過
我們．楊樹在遠方自語着
秋天．葉子倦了，象手掌揮舞
於煩惱的風中．我所鍾愛的女人，也移動着
臉象原野上打濕的石頭
她把老父的腿抬到床上
她離開，然後在水中加入冰塊
他拼力去喝，她的老父
骨廋如柴，雖然他的手
還很大，還保持着移動
打井時的姿勢，那曾經的石油鑽台
那西部的某個結合部．一個老太太
做在床邊，是我女人的母親，他的老婆

兩位老人爭吵着
不緊不慢地，他們的話語象音樂
訴說着漫長的幽怨
他們過去的日子，如一架樂器
裝錯了所有琴弦

楊樹葉子牽着我的目光
漂過窗戶，努力尋找大地
我的女人在搜尋着冰塊，我們並不在一起
但她一舉一動都感應着我的心
她俯首，注視着冷，
她纖纖玉手小心地搖着．她
記得他的聲音，他的
模糊的不能說話的臉
那張開的嘴，移動的舌
離她那麼遙遠．躺在床上的人正想
死去．他已絕食數月
他身上只有骨頭，皮膚
伸展其上，緊繃而透明，那唯一的
一抹黑，是靜脈的厚壁
動脈喘息在靜脈的旁邊，相伴
心的殘喘

一切都那麼疲倦，那楊樹，那兩個平緩
而又古板的爭吵的聲音
那通向終點的道路．
他們在爭吵中已過了
半個世紀．我的女人轉身，
我看見，她把冰裝在杯中，拿到
他的唇邊，他在顫抖，她在流淚

她母親注視着
搜尋　一切記憶，那些時，那些日
那些年．我念叨着
她倆在一起的夜晚
我的女人，抱着那個軀體
在床上散了架，她所能做的
只是觸摸老父的臉，
她的禮物，是抱他片刻
就象樹抓着風，
用它顫抖的葉子，她所懂得的愛

　　　
這是加拿大當代詩人Patrick Lane的詩．我在讀這首詩的時候不禁熱淚盈眶．詩中病塌上的老人，他的太太，他的女兒和詩人自己仿佛就在眼前．平淡的敘述，不斷重複的意象,使這首詩獨具魅力．

Patrick　Lane(1939---)獲得過加拿大所有文學獎，現與夫人，詩人Lorna Crozier居於BC省的Victoria. 他的另一名篇＜＜馱着空杯子的紅色鳥－－致Lorna＞＞（A red bird bearing on his back an empty cup),筆者將在近期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