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那個春節,向例是有很多人來家裡進貢。我媽是醫院一院之長,願意讓她老人家高興的人有好幾百號。我媽是小禮不拒,大財不收。一般來人時,姐和我都要禮貌地招呼一下。客人們總是恭維姐又是才女又是佳人,讓爸媽笑得好象一生嘴都沒合攏過。而我呢,喲,呆鳥又長高了?越來越秀氣了。媽就嘆口氣:“長個有什麼用,就是不知道學習。”客人就說:“男孩子嗎,醒事的晚,沒關係的。” 類似對話,我耳朵都聽生繭了。
初四我和姐去二姨家串門。午飯後,姐去找她大學同學,我一個人百無聊賴的瞎逛。拐到一個街角,有人叫我,一看是劉爽。優秀學生也有閒來無事瞎逛的時候?我們聊了一會兒,劉爽說下午沒什麼事,要不要到江邊百草灘玩一會兒。我說走路到百草灘可要走很久,我沒騎車。她說她家就在附近,我可以騎她的車,載着她去。
望着她俏麗的笑臉,我說就我們倆個人,你不怕別人說閒話啊?她說:“怕什麼,我們又沒幹什麼。怎麼,你害怕呀?”她又捉狹地笑。她那笑似乎成了我獨享的專利。你可真小看我了,我想。咱落後學生有什麼好怕的,不僅不怕,還止不住隱隱的興奮。
到她家去取了車,我騎上,劉爽從後面輕盈地跳坐在後座。去江邊百草灘是下坡,我騎得很快,劉爽輕輕抓住了我的衣服。天很冷,冷風颼颼,刮得我的臉都麻木了,但我心裡很高興。
能和劉爽單獨在一起去玩,是我從沒想過的事。班上同學被我分成三個階級,前十名是資產階級,後十名是無產階級,中間是廣大的中產階級。我的三段論,全校有名。資產階級的小姐肯垂青我這麼個無產階級的呆鳥,不就是天使在人間?和她一起榮耀的緊。
到了江邊,劉爽跳下車說好冷,見了我的臉,她笑了,說你的臉都凍成關公了。
我們走在灘涂上,海闊天空的胡聊着。劉爽問:“呆鳥,你以後想讀哪所大學?”我說我這麼個無產階級,能考上就不錯了,哪談得上什麼選學校?劉爽說幹嘛那麼喪氣,我覺得你還是挺聰明的,只要努力,肯定能行的。我想了想說,我媽想讓我學醫,可是我不喜歡。要是能上重點就去學航空,也許北航,要麼西工大,當然南航也有可能,不過就憑我現在這樣說這些感覺就象痴人說夢。普通大學對我更現實一點。普通的話就讀醫學院了,老媽老爸關係多,以後可以罩着點。劉爽說她要是考得好,就去北大,否則就讀省里大學,象華西醫科大學,要上不了重點也讀醫學院。我說你一定能上北大。她笑道,好,你也一定能上北航,我們一起去北京。
我想起她給我新添的外號,說:“歐陽克和黃蓉一起上北京,靖哥哥會吃醋的。” 劉爽一怔,紅了臉,說:“去你的,誰是你蓉兒!” 我說:“不是你說的嗎?你是蓉兒,我就是歐陽克。” 劉爽叫道:“還胡說。” 扯了一節蘆葦向我扔來。我躲閃開,跳開兩步,大聲道:“劉爽,告訴我誰是你心目中的靖哥哥,我要跟他決鬥。” 劉爽說:“來呀,你走近一點,我就告訴你。” 我說:“我就這麼遠,聽得見,走近了你會打我。” 劉爽說你不走近點我就不說。我走近一點,她說還不夠,我又近一點,她一咬牙,揮手蘆葦劈下。我兔子般的竄了出去。劉爽大笑:“呆鳥,你真沒出息。” 我得意的笑,說:“我好男不和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