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裂片

1。記憶

早起刷牙的時候，X 認為記憶襲向他就好像幽長的時間隧道里一段特有的氣味。或
者是陽光照射進來時，突然在疲累的眼前浮現出的光線中的微塵，閃亮，然而是變
化和混亂不清的。

記憶的某個裂片和現實的某一瞬間截面重疊，堆幀，和相互割裂。你可以想象它們
在某個人的頭腦中分裂，組合的過程。有趣的也是混雜痛苦的，象某個記錄片中倒
敘插敘的鏡頭切換。但X 毋寧願將它想象成一幅後現代主義的油畫。

2。午後陽光

那個冬天很少下雪。人們的腳步在空曠的地面踩出虛無的回聲。

那幅油畫斜掛在午後的陽光里。午後陽光穿透的窗戶。溫暖的黃色瀰漫。

你掬一捧就可以掬到欲滴的顏料。移動一下就可以穿行在光線之間的空隙。陽光的
密集和它們空隙間的缺白，不真切的影像滯留，給你從夢中初醒一般的暈眩。

那陽光下的陰影是藍色的嗎。如果是藍色的，你就要用最藍最美的顏色去畫。

藍色下的陰涼。

太陽是暖色的，陰影是冷色的。

調色板上我沒有看見我要的色彩。只有混雜的溫度。

金黃與寶藍之間有多暖多涼？冷暖相碰的剎那，那個瞬間會不會凝結？會不會有半
固體的顏料，從畫布上緩緩流過，流過那些糾纏不清的溫度，好像你的手穿越光線
和它們之間的空隙？你感覺到了嗎，那些細微的溫度變化？那種奇怪的，站在午後
陽光下的觸覺。千萬種冷和熱的變化，光線的重和空隙的輕，它們的互相重疊，千
萬種微小的差別同時作用於你的身上？

這種襲擊讓我暈眩。

這就是為什麼午後的陽光總讓我感到輕度暈眩？

我站在畫前好像站在時間的入口。

3。夏天

夏天的時候那種白花開的好象啤酒的泡沫。一直漫延到草坪的邊上。到我腳前。

口吐白沫的花，在炎炎的烈日下匍匐在地。我走過草坪邊上，一點點白沫子沾到我
的腳上。

夏天的傍晚無所事事。

六點鐘以後記憶的空城裡不回家的孩子成群結隊遊蕩。

空氣里殘留着太陽的體溫。樹蔭下的空氣仍然陰涼。它們交界的地方，有一絲輕微
的顫抖。

被最後的光線照亮的微塵，漂浮在暮色里。

好像混雜的時間隧道里，瞬忽即逝的模糊不清晰的影像。

也許，剛剛在手邊落下的那粒微塵，曾是去年某月某日的那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