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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阿飛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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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男人
送交者: *櫻櫻* 2003年04月12日18:54:59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來到成都已經很久了,這座城市徹底軟化了我的每一根骨髓和血液。日子一天一天堆積,也一天一天地更深陷這座城市之中,直到有一日,突然發現,當年那個走進這座城市的充滿稜角與銳氣,一心嚮往更遠的世界的女孩,現在心安理得,成為成都這座城市裡無數過着安適生活,不再如年少時般,充溢着對那些更文化、更歷史、更經濟城市的嚮往。

  與其說,這座城市終於收容了我,不如說,我終於心甘情願地放下行囊,在這座城市!

  放下行囊,並不意味着就停住行走的步伐。我愛成都的大街小巷,常常偷些空閒,去學校不遠處的一家名為‘佳力客’的快餐店,選擇一個靠窗位置,盯着外面一環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發發呆,讀一些在樓下書報亭買的雜誌。外面,有一座天橋,就在那座天橋上,數年之前,我和一個成都男孩第一次約會,在‘佳力客’吃紅豆派,然後跑到橋上看下面疾駛而過的車輛,來來去去,風吹來,好一陣暈眩。

  第一次,--成都變得親近了起來,對這個異鄉人。

  那男孩是我接觸過的第一個成都男人,那以後,多多少少又見識了一些成都男人。然而,對成都男人,我始終霧裡看花,不甚了了。這過份美好的成都,太多的美女、美食,太多的茶館、酒吧,春天裡,太多的油菜花盛開,街頭有太多的風景,繽紛絢麗,亂花迷了路人的眼。慕容雪村一部《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更將成都男男女女之事描繪到了某種極致,以至於有女友在成都的男人擔心地問我:

  你們成都男人,都那樣糜爛麼?

  這個糜爛,恐怕更多指的是男女之間的糜爛。成都這座城市,不算一流發達之地,卻拜天所賜,居於盆地之中,稟承了巴蜀之地最多的鐘靈秀氣,雖無一流的經濟實力,卻有一流的生活水平。生活在這塊寶地,仰頭一看,四面環山,唯有這塊成都平原匯聚了川西壩子所有水流的方向。無需為生計太過勞心傷神,即可豐衣足食。老天偏心至此,美好生活來得太過於容易,不由成都男人不生驕傲之心,小富即安,產生了典型的盆地意識。你看看盆地四面的群山,那些山里人勤勤懇懇,為生計操勞過甚,仍很難令自己倉廩豐足。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坐所有的火車進蜀,一路高山流水,山洞不絕,艱難地跋涉了漫漫長途之後,突然,眼前一亮:四面田野,纖陌縱橫,小河流水人家,再往前走,便是那得天獨厚的成都!這享盡了老天眷顧的成都當然不會辜負良辰美景,大街小巷,紅男綠女談情說愛。往城東南一帶的川大紅瓦寺(舊時是文化路),以及玉林一帶一走,美女亭亭如雲,個個嬌小玲瓏,膚凝脂玉,而身旁那些護花使者們就多少洋洋自得之餘,有些小心翼翼。

  用糜爛來形容成都男人,顯然有些過份。在我看來,成都男人如同成都那片灰色天空一樣,成色混雜,不可同一而足。糜爛的是其中一小部分,那些在‘厭女文學’裡面反映出來的即為他們的形象代表。嚴格說來,這部分男人大多數並非本土成都人。他們中的一部分來自四川的四面八方,從那些個群山里,從成都的四周集聚於此,他們大多天資甚高,否則無以遠離較為偏僻貧困的家鄉,紮根生活於成都;另一部分則來自全國各地,因為喜歡成都的生活方式,留於此地。他們在城市裡多屬白領階層,有良好的經濟實力,這保證了他們在與女性交往時荷包生輝。而不算白領層的‘厭女者’,則大多是文人、亞文人、文學青年,這些與‘文’字相關的人多從事媒體、廣告、教育等行業,成都從來是盛產小才子的地方。文青們閒暇讀書自娛,互贈詩詞文字,順便再交流一下對女性的心得體會,好一派洋洋灑灑的風流氣象。

  我屈指一算,大文學家多出於江南,而成都出產的大都是有一定名氣,形成一定影響力的文人。也許是他們的生活太過於閒適,所以妨礙對苦難有更深刻的理解,無法去深挖掘人性與命運背後的陰影。然而,又何必一定要去挖掘呢?生活本身就太不容易了,能快樂就已經好得不能再好!這二十年來,成都最出名的文人當推阿來,一部《塵埃落定》獲得茅盾文學獎,成為當年文壇一大盛事。阿來現在是《科技世界》主編,這雜誌的銷量在國內同行,當屬翹楚。成都還有另一名我很喜歡的女詩人翟永明。私底認為,她在國內女詩人中,數一數二。翟永明在玉林開的‘白夜’酒吧,就此成為成都文人的聚居地。何小竹、楊煉,以及最新崛起的新一代小說作者雷立剛都常集於此。八十年代詩壇上的‘非非’即出自於這幫人。他們有自己的詩歌理念,與北方,江南詩派一度形成分庭抗禮之勢。

  這‘厭女’型和‘才子’型的男人,畢竟只能稱得上部分典型男性群體。而更多的成都男人與厭女無涉,他們愛女人,寵女人,偶爾對繽紛花事眼花繚亂,然而心甘情願地要做一個地道的男人。

  關鍵詞點擊

  關鍵詞點擊之一:喝茶

  三年前,我給朗訊公司駐成辦事處的一個職員做家教,一周兩個下午去雙林路的某幢建築里上兩小時課。有時,我去得較早,那漂亮的成都女人就帶我去樓下的一家小飯店吃飯。店很小,只有四五張桌椅,小廚房乾乾淨淨。賣的酸湯水餃很好吃。有時也兼賣一些麵條。我們必須在一點半之前去吃飯,稍微晚一點,店就會打佯了。店老闆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那塊地段很好,四周有好幾幢寫字樓,只有一兩家小吃店。有些人要求老闆賣些炒菜,老闆只笑一笑,都懶得回答。

  我好奇地問我學生:他為什麼不賣炒菜?

  他現在就賣這個餃子,就可以生活得很好了。每天一點半,他門一關,就去喝茶,打麻將,他覺得這樣生活就很舒服了。不想再費心炒什麼菜。這就是典型的成都男人。

  我驚訝地瞪大眼睛。

  我還第一次聽說有人有錢不賺,寧可去喝茶打麻將的。然而,那的確是很多的成都男人行事方式。成都消費水平低,不多的錢即可生活得舒舒服服,他們情願把多餘的時間拿去喝茶,擺龍門陣,也不願意為生計再勞心傷神。生活是第一位的。春天來了,你出去一看,大街小巷,從府南河邊到文殊院、昭覺寺、青羊宮,儒道佛三家,市井之地,無不坐滿了手執一杯清茶,或打麻將,或侃大山的成都人。不時有小商小販賣豆腐腦,算命先生來來去去,有掏耳朵的,捶背的,在府南河邊喝上一杯清茶,陽光下,樹影清斜,晃一晃腦袋,就在府南河水經年的氣味旁喝蓋碗茶,說東家長西家短,或獨自看報,下棋打牌。成都男人的龍門陣內容千奇百怪,無所不括。它和北京人的侃大山不同,北京地處京城,政治文化中心,政治氣味極濃。北京每個男人都會知道些中央的‘機秘要聞’,再在侃大山時以竊竊私語狀四處傳播,個個都是一幅很重要的面孔。而成都男人則隨和、田園多了。他們聊得最多的就是頭晚麻將輸贏情況如何,房子裝修,孩子讀書,都是些日常生活的閒聞瑣事,當然,本、拉登,美國該不該打伊拉克也進入談話內容。這說明,關心天下大事原是天下男人的共性。男人總是眼望世界,胸懷寬廣,不似女人小肚雞腸,總在情情愛愛,子子女女之間糾纏不清。然而任何男人若敢試圖與我討論此等系天下安危的大事,我總是捂住耳朵:

  那和我無關。我只關心我能做好的。那個,我關心了也於事無濟。

  喝茶的時候,男人們還愛做另一件事:看報紙。他們看報紙的方式可讓人嘆為觀止。從報頭看到報尾,然後回到報紙中縫。可謂一字不漏,不枉了報紙編輯們的心血。外地人總很奇怪,成都男人好象對報紙很感興趣,怎麼能夠就捧着一張《商報》、《晚報》從早讀到午,很可能還要讀到晚,外地人讀報紙,最多看一個標題,瀏覽一下國家大事,足球新聞,娛樂新聞即足矣。而成都男人這種窮報紙之每一個角落的執著,委實讓人敬佩!其實他們之所以這樣熱衷於看報,某種程度上正說明了他們的閒來無事。

  我曾經在自己一個簽名檔里這樣寫:閒來無事,玩玩憂傷。這是典型的小資女人思維方式,而男人們閒來無事之時,是寧可讓生活懶着擱置着,把它當做清茶喝了下去。還不能喝快了,要慢慢喝,品盡茶從儼至淡的每一種滋味。成都的報業與廣州、北京並排中國三大媒體中心,蓋因於此。成都的狗仔隊窮精竭慮之能事,可與香港的狗仔隊相媲美。你隨便點擊新浪、網易的新聞,會發現大多數新聞來處是:據成都某報記者報道。

  關鍵詞之二:假打

  好象現在全國男人都在被看‘小’。從何時起,大男人都變成了小男人。連北京爺們都在被稱為‘小男人’,更無論其他各地。這小男人中的代表,首推上海男人和和成都男人。然而,同為一個‘小’,纖巧各有不同。上海男人的‘小’在於他們的精明和算計,而成都男人的小來自於他們胸無大志,只安心於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安適。從來講好男兒志在四方,而眼睛只盯着自己小家庭的男人,自然就給冠之以‘小’了。

  對成都男人的‘小’,有一個叫李伯清的散打藝人描繪得最惟妙惟肖。散打是一種評書,它由成都民間藝人在傳統評書基礎上發展而成,幽默詼諧,抨擊嘲笑生活里的方方面面。這李伯清身為成都男人,自然對成都男人知根知底。他最出名的一個詞眼就是‘假打’。這假打的意思就是虛偽。指成都男人常常拍胸膛抵腦袋地做出一幅耿直模樣,而事到臨頭,常常畏頭縮腦,真的事情來時,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在大街上,如果你看見幾個成都男人在吵架,酹袖子操傢伙,一幅要大幹一場的模樣,你只管看好了,最終大家只是比誰的分貝量更高,架勢更唬人,聲音越高,就會有人去拉,去勸,聲音立即變得更高,然而,總是在最後衝上去動手的時候,欠一點火候。

  這李伯清把成都男人挖苦諷刺了個夠,然而,奇怪的是他卻在成都大大走紅,街頭巷尾,人們聽他的評書,聽到捧腹,聽他極盡嘲諷之能事,反而把他愛得要死。愛他讓自己把自己看得這麼清楚,恨他讓成都男人從此臭名遠揚,讓成都勢不兩立的仇敵重慶男人更有資本嘲笑:

  瞧那些假打的成都男人!

  那些重慶男人壓根沒想到:這倒證明了成都男人的包容。他們對李件清即愛且恨,既恨且愛,所以讓他百般調侃。而重慶男人,如果要聽到有人這麼折騰自己,早就一腳飛踹出去了。這李伯清後來在成都出了一些事,混不下去了,就到重慶去,結果在重慶,他的散打無人光顧,只好又回了成都。成都男人們還挺高興看見他回歸的。

  關鍵詞之三:趴耳朵

  英文裡面講怕老婆叫:hen-pecked。意為:給母雞啄了的男人。想來母雞的嘴殼尖利無比,公雞一惹母雞生氣,就會拍動翅膀,飛上去給幾嘴殼,公雞們只能落荒而逃。從此對母雞言聽計從,蓋因怕那嘴殼之故。而成都男人大都是這種怕嘴殼的公雞。這‘趴耳朵’的叫法比氣管炎顯然形象多了,大可與hen-pecked相提並論。大多的成都男人在外面飛揚跋扈,神氣活現,而一回到家裡,則原形畢露。成都男人做家務的本領直追上海男人。我認識一個成都男人,女友在新都上班,每個周末才回來。每每到了周末,他就早早去車站相侯伊人回歸。迎回伊人,他就忙前忙後,端茶端飯,之後逛街忙活,這些北方大男人們不屑之事,他幹得有滋有味,且以為那就是他最大的幸福。有一次,他突然福至心靈,買回雞肉,用了一下午的工夫,把雞肉剁成肉末,然後放進缽子,愣生生地把硬雞肉錘成了液體狀,然後裹上作料,做成丸子,據說味道鮮美,堪比王熙鳳那用無數雞燒出來的茄子。不過這成都男人父輩來自上海,母輩在成都,在成都長大,我把他歸為成都男人,其實他應該算是上海男人與成都男人的綜合體,取盡了兩地男人的細緻溫柔體貼之處,可惜那女人暴殄天物,居然跟一個比自己大十來歲的外地男人走了。她顯然是給那溫柔的成都男人寵壞了,後來,據說,她的日子並不好過。大抵再無人肯那麼縱容她了。

  我每每聽那男人講他與那女人的故事,心中都有惡感:為何自己相遇之男人竟無此等人物,肯無限地包容自己。轉念一想,如真有此男人,自己恐怕也多半會為太多的愛窒息了去。這個世界,兩性所站的兩級都太遙遠,一個在地球,一個在月球,遙遙相望,彼此散發一些溫暖和熱氣,相持着度過無數白晝黑夜,就成了整個的人生。如若靠得太近,那熱氣只會烤化了自己,剩下的,只有兩敗俱傷後的灰飛煙滅。

  關鍵詞之四:冷淡杯、足球、麻將、

  這是一組詞。從本質上,它們都是休閒方式。喝茶是成都男人頭號休閒方式,而冷淡杯、足球、麻將則緊追其後。反正,這是一座太悠閒的城市。

  悠閒無事,就要吃吃喝喝。冷淡杯是成都一個專有名詞。意指夏天,暑熱之時,很多店專營涼扮菜。各色涼扮菜有葷有素,琳琅滿目地擺滿了門面。看的人可隨意挑選。豬尾巴、豬耳朵、豆腐乾,涼扮茄子、黃瓜,稀飯等,應有盡有。然後坐在露天壩里隨意吃喝閒聊,再次發揮了成都人擺龍門陣的本事。夜啤下肚,夜色和冷的酒液一樣清涼。

  很多足球迷都會記得當年川軍的壯舉:包機前往上海、馬來西亞為川足、國足助威。很疑惑成都男人為何如此熱愛足球,隨便在哪裡拽一個男人,他都會對國內國際足壇上的一些人名,閒聞軼事如數家珍。甲A之初,成都曾經創下全國的‘金牌球市’,‘雄起’之聲響徹全國,到現在,已變成中國球迷的一句口頭禪。那是何等的風光!直讓人聯想起當年抗戰之時,劉湘的川軍戰備簡陋,然而愣生生地憑熱血和袍哥般的義氣,在抗日軍隊中譜出了無數堪稱壯烈的悲歌。一部四川話拍的《傻兒師長》即是對那段歷史的描繪,所有的四川男人都喜歡得緊。誰說成都男人只能是小男人?該大氣的時候,也絕不會退縮。

  可惜的是,如同熱血總容易被潑迎頭冷水,太理想化,太激情的東西就總要為不甚美好的現實所累。隨着甲A變成‘假A’,成都的金牌球市已隨着全國球市下跌而下跌。然而,球市下跌並未讓成都男人對足球興趣稍減。法國世界盃之時,成都曾創下在茶館裡看足球,啃光了兩萬多個兔頭的記錄。

  啃兔頭是成都男人獨特的一種吃法,這跟他們的璋茶鴨子,夫妻肺片,龍抄手,鍾水餃一樣,屬於成都獨有的飲食。成都小吃聞名天下,然而,那些‘龍抄手’,‘鍾水餃’大店裡的東西已隨歲月流逝,名氣與質量慚不成正比。成都最好的小吃往往在一些小胡同小巷子裡。成都男人知道怎樣騎着破自行車,叮叮噹噹地穿堂越巷,找到那些門面破舊,滋味一流的板凳抄手、白家肥腸粉、酸辣粉、牛肉豆花、鍋盔等小吃。這是外地人享受不到的福份。成都人為此洋洋得意,嘲笑外地人只知道進春熙路的小吃城吃幾乎已變了味的套餐,還自以為品嘗到了最地道的成都風味。當年,一個成都男孩曾經帶我騎了半個城區,從城西到城東,只為了吃一碗火鍋粉。

  那男人完全是個典型的成都男人,瘦削、清秀、膚色比我這鄉下女子更顯得白皙可人。他知道成都哪個角落的面的味道最好,哪個角落的粉不同尋常。一輛自行車於是在這些征程里不可或缺。認識他時,我已經成都生活了一年,然而,仍然對這座城市一無所知。他的破自行車帶着我走進這座城市。他對待女人的方式正如大多數成都男人:一心一意,只想守着一個女孩,過着安份守已的日子。他的心是玻璃做成的,透明無塵,他想把所有與他親近的人,都裝進那玻璃瓶里去。讓瓶外的人進不來,讓瓶里的人出不去,就在那瓶里,自守自的清潔無暇。

  而我最終走出了那瓶子。走進了這大千世界,在紅塵里翻滾,身邊的人來來去去,聚散如浮雲。我從此知道世界如此之大,大得超乎我的想象,世界如此之美,美得讓我熱淚盈眶,世界如此之真實,真實得所有一切,幾近虛妄。我的眼睛離開了那玻璃瓶,變得滄桑。只是偶爾,我仍然疑惑:

  現在的風景,仍然是新鮮的,可期待的,而等到哪一天,風景真的看透了,那又該如何?

  那透明的男人現在已過上了平心靜氣的好日子,有一個好女孩將伴他終生,那女孩將不再逃離那玻璃瓶,象童話里的王子與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日子。

  關鍵詞之五:普通話

  外地人一詞,不單屬成都專有,它還應該隸屬於所有的大中城市。然而,外地人分明在成都這座城市形成了一道特有的風景,不能不提。這些操各式各樣口音的外地男人來到成都,他們大都受過良好教育,集聚在成都的白領階層。在百腦匯、東華、世紀、新世紀等電腦城,做老闆的大都是外地男人,下面打工的‘丘兒’則以本地人居多。某種程度上,成都的一部分精英已外流向沿海、北京、上海等地區,而另一部分人又流了進來。所有的城市都在不停地流動之中,漂泊已成為這世界的共性。

  這不停地漂泊着的世界,哪裡有一塊還能讓我們的心去信任的地方呢?

  我的大學同學畢業後,大都分配在成都重慶兩地。他們基本上從四川各地來到成都打拼,雙手空空,除了夢想和青春,一無所有。畢業第一年,他們開始紛紛結婚,到第四五年,結婚已達到高潮,我在一年內參加了四五個婚禮。大家仿佛都急於在三十之前,解決好婚姻這人生頭等大事,把自己的生命與另一個人從此牢牢地束縛在一起。而現在已經是第七年了,有兩個同學已率先離婚。

  將來,還會有更多的人離婚的。

  所有的都市都在漂泊中,如同所有的陸地都只是海洋里的一個小島,都市裡的人如盆中之紙船,搖搖欲墜。漂泊的女人可以期待嫁人,不管嫁怎樣的男人,拿婚姻做了事業。而漂泊的男人呢?

  唯有一樣是共通的:普通話。

  所有漂泊到四川的男人,都必須講普通話。放棄掉他們原有的廣東話、湖北話、北京話、上海話、新疆話,他們都操着同樣的口音:普通話。這普通話自然有不同的變種,然而,正是這普通話,讓他們走近這城市,暫時,或者永遠在這座城市停留。如同所有最終成長,走進這世界的孩子,都必須在某種程度上,放棄原有的種種。堅持或者放棄,這問題如同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lways a problem。生存、驕傲、理想、愛情,這些詞彙都太過遙遠和美好,誰還記得那眼望遠山,惶惑遠山之外的外面世界風景的少年模樣呢?成都,今夜請你將我遺忘,在某個午夜的某個時分,走在成都的某個角落裡,誰又能為誰記起,誰又能為誰忘卻呢?那些流連在紅色年代、良木緣、音樂盒子、焦點、聲音這些地方,操普通話的異鄉人,這夜的成都是如此美好,這夜的成都是多麼令人絕望呵。

  誰形而下的四肢已經退化,但還沒能長出飛翔的翅膀。

  重慶男人VS成都男人

  說到成都男人,不得不提到他的鄰居:重慶男人。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重慶男人帶着與成都男人截然不同的氣質走進人們的視線。他們之不同如同油與水的不同,重慶男人是油,拒絕融解,有它的堅硬、粗糙與直爽,一是一,二是二,絕不‘拉稀擺帶’。而成都男人是水,水四處流淌,溫柔而易動。

  成都男人與重慶男人常常互相敵視,貶低。成都男人瞧不起重慶男人的粗魯,動輒亮出拳頭,把人打得‘吱吱’有聲。而重慶男人瞧不起成都男人說話帶的尾音軟綿綿,膩膩歪歪,做事也拖拖沓沓,一點也不象個真正的男人。兩地男人互相誹謗,都以為自己才是最優越的。

  其實,這種敵視最早該來自於經濟原因。重慶成為直轄市之前,一直和成都並列為四川省最大的城市。成都重商業,生活質量,重慶重工業,生活速度。成都地處盆地,講究安適,有些小富即安的架勢,而重慶地處長江之中,朝天門碼頭往下游而開,頗有氣勢地對準了外面經濟發達的世界。地理因素往往形成一個地域人的心理及行為特徵。重慶男人以為自己更象真正的男人,努力賺錢,努力炒股,在女人面前是大男人。而成都男人則以為自己懂得享受生活,體貼女人。雙方各執一詞,從來都不可開交。

  我在重慶念書時,重慶人一聽到我的川東口音,就輕蔑地問:成都人?好在重慶男人並不討厭成都女人,倒覺得成都女人溫柔可親,所以對我並無惡感。雖然我不折不扣只是個鄉下人,枉擔了成都女人的虛名。

  後來我到了成都,又發現成都男人一聽到重慶男人,就有些不打一處。說他們更‘假打’,是那種骨子裡的‘假打’,斤斤計較,表面上卻偏裝成大爺們。

  私底而言,我更喜歡重慶男人一些。重慶男人說話橫衝直撞,話里沒有半分轉彎抹角,直來直去,不留一分餘地。我喜歡聽那種川西口音,硬綁綁的,我以為那更象男人。

  象男人的重慶男人火暴得一如他們的火鍋,暑熱的天裡,仍然汗流莢背地吃紅通通,油汪汪的火鍋。重慶男人不似成都男人那般會吃盡百般滋味,他們只吃火鍋,待客之道,大多就是火鍋。九十年代的冬天,街上流行皮衣,滿街的重慶男人一人一件真皮皮衣,整座城市因此瀰漫着一股濃濃的皮革味道。而穿着上千元皮衣的重慶男人在家裡很可能喝的是稀飯,桌上只有一兩個小菜。

  成都男人情境經典:你的深情我不敢相信

  某男與某女走在黑暗裡,男人拉住女人的手,說些深情款款的話。女人暗暗地聽,將信將疑。

  各自回去。夜深之時,電話響了:

  我在你樓下。

  你幹嘛?

  我在你樓下,你下來嘛。

  於是女人穿衣而下。在樓底,瞧見男人呆頭呆腦,很可愛地站着。繼續傾訴情話。女人說:

  你該回去了。

  男人說:你這樣對我,你會後悔,你真的會後悔。

  女人心中一動。

  然後數天不見男人信息。給他打電話,他支支唔唔,不知所云。女人自己對自己生了一通氣,罵了一聲:呸。決定再也不理這男人。

  再見男人,即不理不睬。男人察覺了,某一晚,又趁酒意衝到女人樓下,女人只是不理。男人的朋友也趕來了,齊聲在樓下呼喚女人,深情得令人髮指。折騰到午夜,男人在樓下喝悶酒,不知所云。

  女人對朋友說:呸,這些男人,都是信不得的。尤其是看上去很深情的成都男人。

  成都男人細節標籤:圍腰

  圍腰是成都男人必備物品。當然,這東西可能是女人準備的,購買時,並沒想到一定要給男人用。但每個成都男人都肯定光榮地配戴過這物什。有時,家裡來了客人,男人繫着圍腰正在廚房做飯,客人走進廚房給男人打招呼。有時,家裡是女人做飯,飯後,女人則給男人系上圍腰:

  洗碗去。

  男人有些不情願,然而在女人目光威懾下,只得從命。過了一會,繫着圍腰的男人走出廚房到洗手間倒洗碗水,對客人理直氣壯地笑:

  這人,虐待狂,非得這麼虐待我。

  成都男人細節語言:瓜

  我枉自做了多年四川人,一直不知有‘瓜’一字,直到五年前,進駐成都,才知曉有此詞存在。從此,瓜之一字便朝夕不絕於耳,某日,偶發好奇,從語言學的角度整理‘瓜’在四川口語中的用途如下:

  一、--形容詞

  這是用得最廣泛的一款瓜。大多數成都男人說的瓜,都緣自此義。舉例如下:

  你這個瓜娃子 (形容詞,修飾名詞,意為‘????’)

  你好瓜哦 (同上,為副詞修飾,系表結構)

  瓜婆娘 (同上,意指:傻女人)
    
  二、--語氣詞

  此瓜亦為四川特有方言。它做為語氣詞出現,常常置於句尾,同時還有些其他的小詞與之呼應。

  他女朋友就此飛瓜了 (語氣語,加重動詞‘飛’的悲劇性)

  你都走瓜了,我還有啥子說頭 (語氣詞,強調‘走’字)

  三、--副詞

  此瓜用法較少,僅為少數新新人類,或者最正宗的成都人使用。

  那電影瓜好看 (副詞,修飾形容詞,與‘巨’‘暴’同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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