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說初戀是最美好的，或者是最難忘的，或者最純潔的。但是我總是會產生那種又酸又痛的感覺。表姐說，能嫁給你的初戀情人是最幸福的，輕易放棄你的初戀是最傻的，但是我卻最後放棄了他。當我說出對不起，我寧願做你的朋友時，我終於給我8年的初戀畫上了句號。
小時候我曾立志當一位體操冠軍，象馬燕紅一樣在高低槓上飛躍，拿到奧運金牌。12歲的時候我進了市2隊，我以為我就是馬燕紅了，但才過了兩年，到了14歲，我的身體長高了，胸部發育了，我已經不是高低槓上的燕子了，教練說我的前途也就如此，讓我早做打算吧。我已經可以想象我和我的許多隊友們將要或者已經要過的生活，混個中專文憑，當教練或者去學校當體育老師。為此我痛哭了三個晚上。幸好我有一個很不一般的父親。他託了關係，又花了很大一筆贊助費，我成了市重點中學的一名議價生。從此也改變了我的生活。因為我遇見了程。

也許搞體育的比較早熟，總之我第一眼見到程時，就開始注意他了。他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成績之好當然是我那時那種議價學生無法望及項背的。他很驕傲，對女生非常冷淡，只和兩個很要好的男生在一起，如果有人問他問題，他會直接說這麼簡單的問題，浪費我時間，然後把他們打發了。所以他在班級里的人緣並不好。不過他依然我行我素，用現在的話說，誰叫他成績那麼牛呢。也許因為我成績實在太差了，對那樣的好學生天生就崇拜之及，也許我是唯一一個他願意幫助解答問題的女生了。雖然他還是毫不留情地罵我笨腦豬腦，這麼簡單的題目都不會，還不自殺以向老師謝罪之類。我當時覺得他又帥又有性格。不管學習對我來說是多麼困難，只要每天見到他我就覺得心情好得不得了。
我就是那麼暗戀了他一年，我見過他很殘酷地把女生寫給他的信交給老師，為此我嚇得打消了告訴他我喜歡他的念頭。高二要文理分科了，以我那種物理永遠都及格不了的功課，早就應該自動投降到文科去了，但我一想到去了文科我就離他更遠了，他一定會馬上忘了我，我就執意選了理科，面對眾人的疑問，我說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學，學文學理都一樣。所以我依然和他同班，我當我的墊底，他做他的領頭羊。就象有人說的，頭尾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圈，我在內心渴望着能有這樣一個圈出現。
轉機出現在高二下學期，那時我雖然已經無法在高低槓上身輕如燕了，但還不至於長成肥豬，我偶爾會去練健美操和藝體，那年我拿了市藝術體操比賽的個人第三，老師告訴我說，Z大要招體育特長生，象我這樣得過名次的，可以加100分。如果我努力一點，上大學不是問題。這讓我一下子有了信心，我覺得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我不能只是靠呆望他打發時間，我要為自己做點事，我開始象讀書機器一樣日夜捧着書看，近視眼就是那時種下的。我曾經為了一個轉體動作，無休止地重複幾千次，我唯一一點還能算得上適合干運動員的，就是我有極大的毅力和耐力。我可以一直暗戀他兩年，我也可以心無旁務專心學習到痴迷狀態。到了高考前1個多月，我的物理已經能夠到60分的地步了。那個6月出奇熱，我瘋狂地拉扯自己的頭髮，和物理進行搏鬥。這是，程突然主動出現在我眼前。他還是那樣嘴巴很毒，我記得他當時說，頭髮再拉，也是拔苗助長，象我這樣啃物理，還是會不及格。不知道是天氣熱，還是因為內心的激動，我的臉紅得象烤蝦一樣，我結結巴巴地說，請你。。。幫幫我吧。
他真的很耐心地幫我補習物理，我曾經很不安地說會不會浪費你的時間。他說苯人就不要多問了。我不知道他是不讓我問他物理，還是不讓我問他別的。他就象我的救生艇一樣，讓我很安心，很快樂。最後一次模擬考我的物理成了70多分，他對我說我該怎麼謝謝他。我直覺覺得他很反常，以前他從來不主動和女生說話的，現在他總是主動來罵我笨，還要我請客。我用我已經近視的眼睛仔細看着他，他說不要這樣色迷迷看着他讓他以為我在暗戀他。我說是啊，我暗戀你那麼久，怎麼現在反而看不清你了呢？他說我現在不但長胖了還近視了，以後很難找到男朋友，不過我現在也變聰明了，他一向喜歡聰明的女孩子。我的心跳的是奔馬率，他是說他喜歡我了？我就那樣傻笑了一個晚上，連夢裡都笑醒了。
那年他以區理科第一去了Q大，我也如願進了Z大。而且我們在同一個城市上學，為此我幸福了好幾個晚上，那個暑假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他常常來找我，我們一起騎車去玩，去看電影，在冷飲店吃冰激林，在我的房間裡他吻了我，他說我很漂亮。這是我有生以來聽的最好聽的話，我對他說我愛他。我會給他大海一樣多的愛，讓他永遠也不會枯竭。
大學第一年我很快樂，因為可以正大光明地愛一人，可以大大方方地關心他。平時我給他打電話，到了周末我就騎車去他們學校看他，他拉着我的手在他們校園裡走，他說他的同學都羨慕他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我說我才驕傲有你這樣的男朋友，在我們高中，你可是最優秀最引人注目的，我是打敗多少女生才得到你的。他是個很有目標和理想的人，他說大學畢業後他打算出國，到時希望我們能夠結婚，讓我和他一起出國，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我說我可是有錄音為證，到時你不要反悔。

但好日子總是不會永遠保留下去，到了三年級，他忙着功課和英語，幾乎沒有時間來陪我，每個周末我去看他，才吃了中飯，他就開始不停地看手錶，我只有拿了他換下的髒衣服，到我舅舅家去用洗衣機洗，然後再還給他，以前他總是會騎車送我回我的學校，現在變成了他在寢室樓下目送我騎車遠去。我含着眼淚騎得飛快，我妒嫉死他的書本了，我曾經問他是不是討厭我的。他說他現在把學業事業放第一。我說那我放第幾。他說在心臟的4個腔中，我至少是占了一個心房的。我氣憤他不再說好聽的話，我氣憤他永遠這麼直接了當。我傷心，但我依然愛他至深，我安慰自己至少自己還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我還是忍不住，常常打電話給他，他總是在電話里唉聲嘆氣說太忙了沒有時間，我說你們宿舍其他人都沒有你那麼忙。他說他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他的成績是來自他的努力。我說你難道連個電話時間都沒有了嗎？他說他正在做題最討厭別人打擾。我就在電話這頭掉下眼淚來。他在那頭掛斷了線。我發現一旦付出了，要想回到起點就很難了，我無法再回到以前暗戀階段，可以不計較結果，我變得貪心，渴望他回報以我同樣的愛。我們一次一次爭吵，我傷心落淚，最後我妥協，我只盼望他早點結束考試，可以有時間來陪我。

好不容易他考完了GRE，我說我們去慶祝一下吧。他帶我去他們的學生餐廳，他對我說，他想了好久，他覺得他快透不過氣來了，他需要時間和空間。我好象有預感一樣，沒有一點驚訝，他終於把他想說的話說出來了。他說他想和我分開一段時間，等畢業時，如果我們還覺得合適在一起，他會再考慮的。我賭氣說，要分手，何必在留個尾巴，是給我的安慰和希望嗎？不用了，現在就分手吧。
我哭着離開了他們的學校，在大街上痛哭了好久，行人一定把我當瘋子看待，但我真的覺得好傷心我的心又酸又痛，只要一想起他的名字我胸口就痛得讓我無法呼吸。我給了他我最好的愛，我的一切，他卻如此輕鬆地說分開吧，理由是我讓他透不過氣，把我的愛和自尊都打得粉碎。難道我愛他不好嗎？我哭得快脫水了才回到學校。經過徹夜失眠，第二天我背着書包出現在我罕少塌足的教室。
我又變成高三時那個讀書機器，宿舍，食堂，教室是我每日重複的路線。我父親來看我，看我瘦得只有排骨，他說我要考研也不用這麼拼命，他從沒想過他會有個大知識分子的女兒呢。我說瘦很好啊，說不定我又可以上高低槓了呢。我只有拼命學習，讓自己的腦子都裝滿書，才不會去想他，才不會那麼心痛，沒有人知道我失戀了，也沒有人知道我的心早就被傷得滿是破洞。偶爾有高中同學見面，問起程，我帶着笑容說，不知道他怎樣了，好久沒有聯繫他了。我真的再沒找過他，他也沒有來找過我。畢業後，我去了一家研究所讀研究生，他忙着辦出國。他到最後上飛機都沒有想過找我，我對他徹底的失望了。

到了研究所，我對自己說我要開始新生活，沒有程的影子，沒有他的影響。我要變回原來那個愛笑，愛玩的我。有一個讀博士的師兄對我很有好感，師兄是老實人，我老是拿他的南方口音開玩笑，打掃實驗室，也總是師兄在干，我在圓凳子上坐着和他講話，是師兄為我抗液氮桶，是師兄整理我亂仍的議器。師姐說遙遙你怎麼變得這麼壞，老是欺負你師兄。師兄在一邊說，是我自己願意的。我說我又沒有欺負你，你願意個什麼，好象我真欺負你了。大家就一起樂樂呵呵，日子好舒服。後來我接受了師兄的追求，我們一起去食堂，總是師兄在最擁擠的隊伍了衝鋒陷陣，我舒舒服服占了座位等吃現成的。師兄從來不要我幫他洗衣服，他的宿舍比我的整潔得多。坐車出去玩，他為我擋開人群，下雨了他為我打傘。這是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以前總是我在付出，在照顧程，現在我被別人寵愛被別人呵護。這種感覺真的非常好。我看着滿頭大汗端着菜盤子的師兄說，師兄我不該這麼欺負你。他說沒關係。
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愛師兄，也許我只是貪戀他對我的照顧和寵愛，但我很自私地沒有仔細去思考這些問題，我說就這樣好了，我不想煩惱了。可是煩惱還是會來，年底，師兄向我求婚，我嚇一跳，我說我還沒到晚婚年齡呢。師兄說讓我考慮一下，再一年半他要畢業，他希望能和我永遠在一起。我真的要嫁給師兄嗎？我一愁沒完，一愁又起，程居然回國了，當我看到他時，我確實感到我的心又酸又痛，只有他是能夠讓我痛。我說你怎麼回來了，美國人不要你了嗎？他說他想我他是回來看我的。我的眼淚不爭氣的又掉了下來。他總是這樣，他說開始就開始，說結束就結束。而我總是無法控制自己。

我拒絕了師兄的求婚，師兄說我是一個鐵石心腸的女孩子。我只是說對不起。程過完寒假又走了，我開始和程每日通EMAIL聯繫。但我卻不能夠象以前那樣的全心全意愛他了，不再把他的話當聖旨。在郵件里我談各種有趣的事，除了說我愛他。這樣和他平等的交換郵件，我反而覺得很輕鬆。但見到師兄我還是很內疚，這種感覺比我被人拋棄還要糟糕。我寧可別人對不起我，我也不想對不起別人。師兄還是幫我抗液氮罐，還是幫我收拾實驗桌。有一次我忍不住了說，師兄你罵我好了。師兄說我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我開始痛恨為什麼當年程要提出分手，我也不會在分手1年後遇見師兄，我又恨程又為什麼要回來找我，我也不用那麼快就成了拋棄別人的壞女人。程說暑假他就回國和我結婚，然後我就和他一起出國，讓我現在就可以做準備了。每次郵件他都問我去辦手續沒有。我一直托着，我不知道，我還是愛他的，但是我已經無法信任他了，他是唯一可以傷害我的人，我怕他還會再傷我一次。我問表姐，我該怎麼辦，表姐說能嫁給你的初戀情人是最幸福的，輕易放棄你的初戀是最傻的。我問師姐，她說嫁給你愛的人，但最重要的是他也是愛你的。然後師姐嘆了口氣說她寧可嫁給愛她的人，也不要嫁給不珍惜她的人。我去找師兄，我問他，師兄你把我放在你心臟的哪個位置？師兄說除了父母，我占據了最大的心室。

我給程發了郵件，我說對不起，我寧願做你的朋友。當你的朋友很好，可以說任何話，做你的情人很累，很痛，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