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肖楠這回可開了眼，若不是方駟駒，他絕對想不到自己會來貴賓室。因為能成為貴賓的，必須是賭場的常客，並且每次賭注動則上千上萬。這裡簡直就象國內政府要員接待外賓的什麼什麼廳。肖楠在國內的時候，曾經參觀過人民大會堂，他還記得當門外排着長龍一般的隊伍，多數是單位組織的，先進分子才能去。那正是一個熾熱炎炎的夏天，人們汗流浹背，可肖楠所在的單位還沒有讓進去。一個鐘頭過去了，人們儘管被毒花花的太陽照的泛暈，可沒有怨言。因為當時能到這裡來是極大的榮耀。又過了快一個鐘頭，人群開始有點騷動，突然，一個人因為體力不支，暈倒了。人們趕緊把他攙到一旁大樹下，又抹清涼油又灌水。有人開始問門衛：“什麼時候我們才能進去呀？人都中暑了！”門衛這才到裡面去請示，終於，肖楠他們進了大會堂。肖楠隨着人流，一個廳一個廳的參觀。那一副副高大的繪畫，亮燦燦的吊燈，華麗的地毯，晃得他的眼睛直暈。當時的他，還只是在學校里有一個床位的學生，他只覺得這裡的一切離他那麼遠，他相信這絕對不是他這輩子的生活。若干年後到了美國，他的生活也慢慢進到中產階級，可他還是覺的那種富麗堂皇的地方他是沒緣去的。昨天方駟駒說他有一場大賭，邀請他作他的陪同，肖楠為了開開眼界，欣然同意。他想，雖然這輩子不能享受到貴族的生活，“體驗” 一下總還是可以的吧！在他的心裡，對方駟駒的暴發，有一種既羨又妒的滋味。

進了貴賓室，肖楠立刻感覺非常舒適。他本以為會象周潤發演的那樣：即使兩旁沒站着威風凜凜的黑衣黑褲黑墨鏡的保鏢，也會讓人肅然起敬。可實際上，這裡有落地的大窗，陽光充足，還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有溫馨的馬蹄蓮坐落在房間四角，時時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暖色的地毯踩上去軟軟的，靠牆有一圈沙發，也是暖色調的。一切的布置都顯得很溫馨，舒適。三個服務生正在作準備工作，他們穿着和外面大廳里的服務生一樣，一邊放置籌碼，一邊說笑着。看到方駟駒和肖楠進來，立刻和他們打招呼。方駟駒也和他們聊幾句，開着玩笑。氣氛輕鬆愉快，根本不象一場豪賭即將開始。方駟駒告訴肖楠他的對手是一個大亨，“不過，”方駟駒眨眨眼，對肖楠說：“我一定會擊敗他，並且取而代之。”肖楠看看四周，並沒有看到那所謂大亨的人影，他心裡琢磨那會是什麼樣一個人？

九點差十分，錢拾和凌嵐走了進來。對於當初方駟駒邀請的這場賭博，錢拾並不是很熱心。倒是凌嵐一勁鼓動。說方駟駒自從離開錢拾的公司自立門戶後，一直不服氣，認為自己比錢拾有頭腦，早晚打敗錢拾。所以錢拾應該和他當面羅對面鼓的比一比，讓方駟駒輸個心服口服。正巧錢拾要在拉斯維加斯召開最新產品發布會，於是他答應了。他對方駟駒這個人，並不十分討厭，更談不上什麼恨，認為他是個人才，只是心眼窄了點。和他合作了一年，總是覺得有什麼隔閡，也許是書讀的太多了。錢拾這麼想。他萬萬不會想到，正是這個方駟駒，從一開始認識他起，就和自己明爭暗鬥上了，他更料不到他身邊的女人已經把他出賣了。

方駟駒走過來和錢拾握手，說：“錢先生，我們又見面了。謝謝你接受我的邀請。聽說錢先生生意做得很火，都是頭腦靈活的緣故。希望今天在賭桌上，我們較量較量。”他轉過臉來介紹肖楠：“這位是我的朋友。我的中學同學，肖楠。”錢拾說道：“較量談不上。我知道方先生一向做事細緻，智商更是我比不上的。我們互相切磋。”他又和肖楠握手：“肖先生也和方先生一起作生意？”“噢不，”肖楠忙說，“我不是生意人。不過，有適當的時機，也許會試試。”錢拾笑了，他仿佛又看到了一個未來的方駟駒。

他們賭的是中國傳統國粹--麻將。本來，偌大的拉斯韋加斯，賭博種類應有盡有，可不知為什麼，偏偏缺少中國的“國賭 ”。方駟駒本來也可以邀請錢拾玩別的，可他覺得只有麻將才更能體現膽識，使智和詐達到完美的統一，難怪成為國粹。在這裡，他可以模擬戰場，模擬商場，甚至模擬戰爭，他可以盡情發揮他的大腦細胞鬥法而又不傷了和氣。所以，他特意重金租了這間包間，他要在世界最大的賭城體會、展示中國人的賭的精神。

儘管方駟駒說肖楠的賭資由他出，肖楠還是有點惴惴地。服務生不時地給更換飲料，還放着輕音樂，肖楠還是感到了一股緊張的氣氛，似乎暗藏殺機。錢拾面帶微笑，方駟駒一副寞然的表情，好象在作試驗，凌嵐，那個女人，剛才介紹時只對肖楠微微點一點頭，雖然光艷動人，可面無表情，令肖楠想起冰美人。“錢先生，聽說你的生意越作越大，又有新產品問世了。”方駟駒一邊說，一邊打出一張發財。“哦，方先生也聽說了？”錢拾扔出一張白板。“當然，我一直在注視錢先生的發展方向。你忘了，有一次我還給錢先生作過產品鑑定報告。”“對對。我怎麼會忘呢。方先生是個難得的人才呀。可惜......”“可惜我對錢先生用處不大。所以我只好另闢新徑了。”“方先生過謙了。是我的廟小，留不住方先生這隻大鵬啊！聽說方先生也在做保健醫療方面？”“我的廟更小，不象錢先生，那裡都可以伸展。我只是小打小鬧罷了。”方駟駒說着，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也許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呢。” 錢拾沒有注意方駟駒的情緒變化，敷衍着說道，一邊打出手裡的牌：“發財。”“我肯定我們會有機會打交道。”方駟駒眼睛亮了亮，拾起桌上錢拾剛打出的發財，“我 和了。大三元。”錢拾楞了，肖楠忍不住問道：“老方，你不是自己打掉的發財嗎？怎麼又等發財呢？”方駟駒得意地說：“哈哈，這就叫誘敵深入。我自己把發財丟了，就是要從別人手裡再撿回來呀。你們太大意了。哈哈！”錢拾聽出方駟駒的話裡有話，可一時卻不知他指什麼。他不敢再大意，一心一意地打起牌來。又玩了兩把後，錢拾已看出了方駟駒的牌路。他在心裡笑了笑。方駟駒心高氣勝，雖然思維敏捷，牌路靈活，可他卻沒有什麼奇着險勢。剛才那一和發財，也就限於此了。他的心思過於縝密。錢拾就不同了。他在生意場上混得太久了，形形色色的人見的多了，他雖然沒有方駟駒的博士學位，可他善於從各路人中汲取經驗，豐富自己，對什麼人說什麼話，會用各種手段達到目的，不會一根筋。三五局後，他開始贏了，但不是很大，都是小贏，讓人並不會感到他的威脅。但八圈過後，大家才看出他的優勢來。方駟駒還在憋大牌，他看不上錢拾那些小和。肖楠呢，知道自己沒有他們的手腕硬，所以能和就和，小有盈利。只有凌嵐，沒出過一聲，和也沒表示，別人和她也無所謂的樣子。肖楠想：“這真是一個城府極深的女人。”這時凌嵐打出一張九丙，錢拾和方駟駒同時喊：“和了！”凌嵐的眼睛揚了揚，立刻又恢復平靜。兩個人都攤了牌，方駟駒是青一色，一條龍，錢拾只是七小對。然而錢拾是凌嵐的下家，方駟駒是上家，按規矩，錢拾優先，這叫截和。錢拾笑笑，“方先生，對不起了。”方駟駒的臉發青，覺得有點氣悶，越發看不起錢拾的小作派，卻又懊惱他辛辛苦苦的作大牌，被錢拾毀了。他突然有點懷疑凌嵐是和錢拾和謀，不禁看了凌嵐一眼。凌嵐沒有理他，卻在桌子地下，踢了方駟駒一腳。在洗牌的時候，肖楠的手碰到凌嵐的手，感到涼冰冰的。越打下去，方駟駒越嚴肅，錢拾越輕鬆，肖楠看出了端倪，想勸方駟駒兩句，可看看方駟駒緊皺的眉頭，放光的眼睛，他便沒出聲。方駟駒心裡憋得慌，他感到一陣陣胸悶。最後，他不得不對錢拾說他認輸，因為他覺得心臟特別不舒服。其他人也看出他的臉色十分難看。錢拾笑笑，說：“好吧，方先生。看你氣色不大好，休息一下吧。”臨走的時候，錢拾開玩笑地說：“怎麼樣，方先生，服不服？”方駟駒也笑了一下，但笑得很陰沉：“錢先生，勝敗乃兵家常事。究竟鹿死誰手，還沒見分曉呢！”“嘔？這麼說，我們還有機會較量羅？” “當然，我想會很快。”“好！一言為定。”“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