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街的狗-伯克利印象

沒想到伯克利坐落在山腳下。沒想到毗鄰的街景那麼熱鬧。也沒想到校內校外走動的不僅僅是學生，還有許多流浪漢。流浪漢也是分種類的，有專門翻垃圾，有伸手掏錢的，也有藝術氣質的流浪漢。常以為，一個城市的街上沒有流浪漢是一件可悲的事情，就象至清而無魚的水一樣。但是我很少把名校和流浪漢聯想到一起。看到他們的一剎那，好象虔誠的異域朝拜者在戒備深嚴的皇宮裡看見了街頭的平頭百姓，他們若無其事，我卻嚇了一跳。

其實任何學校都不是聖殿，雖然心裡想着它們如同象牙塔一般。在北大讀書的時候，校園裡基建不斷，看見過光天化日下洗澡的民工，也被偷過衣服，後來看見衣服被穿在牽小孩的母親身上，大搖大擺地走在校園內，衣服上沾着孩子髒兮兮的鼻涕。我甚至沒有走上前去指責的勇氣，只有獨自生着悶氣。當然，中國民工和美國流浪漢還是有本質區別的，怎麼說前者都是有工作的。

金庸在武俠小說中把乞丐分成淨衣派和污衣派，我一直覺得這是個很怪的分法。乞丐不髒，怎麼叫乞丐？反正美國流浪漢總是很髒，不過藝術類流浪漢的髒比較別致，而且髒得讓人敬畏。也許髒出別致的東西便不叫髒了，反正我看到伯克利的流浪漢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立在街角，沒有警察來騷擾。

伯克利建築的風格似乎不成系統，懶洋洋地散在校內各自為王，全然不象斯坦福四平八穩地攤在一大片土地上，建築風格也均是西班牙式。我在失散多年的老同學帶領下參觀了一棟建築系設計建造的房子，外表看上去跟停車場差不多，當然形狀怪異。房子內部跟防空洞一樣，什麼管道啊線啊大梁啊，都露在外面，目的是為了方便建築系學生學習。話雖這麼說，看見一大堆學生教授什麼的若無其事地在防空洞一樣的房子裡進進出出還是件很奇怪的事。感覺自己象個種土豆的農民進城看新鮮，以為可以看見漂亮得不得了的房子，結果看見如自己住的土坯房一樣的房子，有些驚詫莫明。但伯克利的學生顯然是習以為常了，感覺良好地遊蕩在各處，也許他們在想，伯克利學生不怪才是件怪事呢！據說，每年這兒都有裸奔，不知圍觀者多不多。

斯坦福的學生也是朝氣蓬勃且感覺良好的，有的也光腳走在路上，有的也敢開車開到人行道上，但大刺刺的建築養出了大刺刺的人。怪怪的伯克利養的則是怪怪的學生。不過，他們同樣自由，同樣感覺良好，也同樣讓國內小知識家庭出身的人感到敬畏。

我和老友走在大街上，沒目的地走來走去，反正街邊的小店極多，可看的人也多。夕陽下去的時候風起來了，我掏出毛衣趕快套上，真佩服那些穿着背心短褲的學生。也許出了校門，熱血總是漸漸冷卻，直至溫涼，禦寒能力也下降了。在學校里的時候我曾經那麼渴望流浪，象一條遊街的狗一樣蕩來蕩去，喜歡自由，卻又找不到方向。驀然回首，啊，發現還是學校里好。假如回校，青春能回嗎？也許我的心態，跟伯克利的流浪漢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