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的工作人員還清楚地記得抗日時期,周恩來生病住院心中卻始終掛念着生父的情景。那是1942年夏天,他因小腸疝氣在重慶歌樂山中央醫院手術治療。那時,他的父親周貽能(又名劭綱),就住在紅岩村。平時他因為忙很少能和父親坐在一起聊天談心,但父親在他心中的地位還是很重的。這次他住院治療,整天臥床,行動不便,傷痛難忍,但他心中還是一直惦念着老父。他還清楚地記得舊曆5月28日,即公曆7月11日是生父的68歲壽誕日。他為自己這次不能親自為老人家操辦和主持生日慶典,感到內疚與不安。7月6日,他寫信給鄧穎超,託付她來操辦。但究竟是於當日辦,還是等他出院後補辦,他請妻子同老人家商定,並希望妻子尊重老人家的意願,囑她:“還是將就他一點罷。”
其實7月5日周恩來的父親就身染瘧疾病倒了。鄧穎超怕他着急回來,影響治療,所以一直瞞着他。直到7月9日,老人病情不見好轉,才寫信告訴他。周恩來得知後,果真放心不下,當即給妻子寫信囑咐她說:“爹爹的病狀,除瘧疾外,還宜注意他年事已高,體力雖好,但他過分喜歡飲酒,難免沒有內傷。所以主治他的辦法必須先清內火,消積食安睡眠。東西愈少吃愈好……。”他還決定:“爹爹的熱度如不再退,我星期一即可出院。”他在信的最後寫道:“我對他的病,不很放心,……我在這裡默禱他的康寧。”短短數語,周恩來對生父的一片赤子之心,已表現得淋漓盡致了。
兩天后他從報童口中得知父親去世的消息,感到突然與震驚。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他懷着急切與忐忑的心情詢問來醫院看他的童小鵬和吳克堅。他們對他支支吾吾,這使他更加心神不定,寫信告訴妻子:“我決心明日黃昏回山上了。”第二天,他顧不上病體未愈,一口氣跑回紅岩村。當父親過世的消息得到證實後,他立即失控,感到天暈地旋,六神無主,再也站立不住,一下蹲在地上,抱頭慟哭,在場的人勸他不成,反而都紛紛落淚。
這天夜裡,他為父親守靈直至天明,虔誠之心感人肺腑。
兩天后,他在給毛澤東的電報中說:“歸後始知我父已病故,悲痛之極,抱恨終天……。”此情此意,豈可做作!
1965年春節,周恩來在中南海西花廳同弟弟周恩壽商議平掉家鄉准安城外的祖塋一事。恩壽得知兄長已做出決定後,立即表示贊同。周恩來擔心家鄉的鄉親們想不通,不肯平墳,便決定派一位親屬前去做工作和督辦此事。恩壽自告奮勇,極願前往。一則他也同兄長一樣,自小離家再也沒回去過,二則他還可以做做嫂子們的工作。周恩來沒有立即表態。他沉思了一下,然後說:“不行!”“你的身份不同,是周恩來的弟弟,……你回去後,省里、縣裡都要接待你,既影響人家工作,又造成浪費。”稍停了一下,見恩壽沒有表示異議,便提出建議:“還是等在西安的爾萃回去辦吧,他母親在淮安,是探家,不會驚動地方領導。”於是這項特殊的使命便落在了侄兒爾萃的肩上。周爾萃回到淮安,首先按照伯伯的意思做通了長輩們的思想,又向鄉親們做了解釋。大家想通了,便一齊動手把周恩來的祖父周攀龍及其夫人曾氏、二祖父周亥祥及其夫人鄭氏、嗣父周貽淦、嗣母陳氏、生母萬氏、八叔周貽奎、嬸母周八太,等共13口棺木,全都起出再深埋,實現平墳歸田的目的。事後周恩來還給家鄉匯去70元錢,並附言道:“此款支付生產隊平墳工資和賠償青苗損失費。”這件事在淮安城很快就傳開了。人們紛紛盛讚周總理高風亮節、移風易俗,既敬重長輩,又服從國家利益,忠孝兩全的崇高品德與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