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海南島,近3萬平方公里的海南島,蔚藍的海洋與陸地之間是一抹纖細的白線(沙灘)鈎勒着,椰風溫和、海韻芬芳、碧濤如鼓、海鷗高翔、夏日流火、入夜清涼、一生短袖、四季插秧、劍麻挺直、蕉紅瓜壯,..........。雖然不是我的滿洲祖宗血脈之地,然而那裡也是一片綠色的家園,那裡有我熟悉的閩南俚音土語,有我熟悉的古老守舊的生活習俗。幼年時光早已過去,每年過節,我遙望瓊州海峽彼岸,仿佛看見土著山胞們在那清秀挺拔的椰子樹昂然在海南紅土地上,守着我長大的年邁的水塔在夕陽雲影下訴說着我離去的滄桑。
春季到,大多數花兒還算知道春天來了。苦楝樹小小的茂密的白色的花,快樂地開在稀疏的葉子中間,似乎,可以和遙遠的北中國的雪一較上下啊。九里香,也是白白小小的一叢叢地開。扶桑花卻驕傲地綻開大大的紅紅的臉龐。在我居住的地方,我親手在家門口栽下果樹,然後在幾年後收穫微酸的芒果、香甜的菠蘿蜜、青皮紅心的番石榴、泛香的番荔枝、爽脆的青木瓜,清甜的椰子果...。那些火紅的鳳凰樹一派熱烈,有的季節長滿“比寸蟲”令人恐慌。我居住的大院是陸軍一個軍營,四圍多是農家田園,成片的水稻、瓜菜地,黎明常有報曉的雄雞,雨夜,常聽田間如鼓蛙鳴,夕陽西下,圓圓落日濃濃的掛在秀氣的椰子樹的腰肢上。我出去散步,踱步在散着菜花香味的田埂上,目送暮歸的老牛悠悠哉哉阡陌中,而一位農婦則肩負用來飼養家禽的沉重野草急急趕路,是那麼熟悉!好像透着夕陽看一幅繪着農家生活的剪紙!無論是節日與否,村民不停地忙碌.....。那些名字叫"山高村、丁村、仁里村"的村落里喜慶節日--有咿咿呀呀的瓊劇的沉澱,有鞭炮齊鳴、犬吠雞叫,拜佛的蔦蔦煙霧,那裡有豐富多彩的的人文習俗。這些在大陸的都市是見不到的………………。
入夏,仁里村土著農婦,或鄧氏或符氏,赤腳,三角包頭,束腰束裙,或肩荷兩竹筒盛潲水,或挽着竹籃進我們居住的大院,雞蛋和九里香花、玉蘭花靜臥籃中,輕輕覆着沾濕的布巾,倒像是美人春睡。九里香花往往穿在擰股分叉的細鐵絲上,配成組,少則兩朵,姐妹花,多則十二金釵,密密一排。大院裡的女孩子們好買了佩在胸前,明媚鮮妍,暗香浮動。也有用竹杆編成一指長的玲瓏乖巧的籠子,放進兩朵白九里香,金屋藏嬌,放在口袋裡,清芬怡人。當你在人群中,覺得空氣渾濁的時候,摸出來一親芳澤,精神為之一爽。玉蘭花可用線串成圓鐲,戴在手腕上,像一串玉鈴鐺,顫動生香,“誰要買九里香花玉蘭花羅……”.。那聲音真淳。
冬季,海南島依然翠綠,苦楝樹上的果實依然在風中晃動,九里香依然那麼香,美人蕉依然開得那樣燦爛,胡椒藤攀緣上那水泥柱子,腰果、人心果和提煉咖啡的可可樹依舊誕生她的後代,萬泉河水纏繞瓊海的綠野、太陽河歡騰在萬寧的山坡丘陵,昌江在東方在昌江在樂東的岩石險灘上奔流…………她才不會結冰。亞熱帶瓊北的海口偶爾被海峽那邊吹來的寒流感染,溫度最低不過25度,順着東線高速公路,翻過陵水,順着中線,走過瓊中保亭黎族苗族自治縣,就是熱帶的海南南部地區,瓊南的三亞泛着烈日的光芒,“天涯海角”任海浪沖刷,旁邊的瓜地里肥碩的西瓜在沉睡。你看見那裡的人們赤足裸露上身在耕作、打漁,或者在高高的椰子樹上攀爬……根本不能體會滿洲的嚴寒。
海南島的海永遠充滿誘惑,永遠一往情深。冬天的海風,偶爾吹吹,不錯。如果在海邊走上一圈,回來時,全身都要被吹乾了。
冬天的海水,對我還是偏冷了,可是,當我看到那在海里嬉戲的人群時,忍不住跑下去——哇!還是太冷了!我喜歡的,是海南夏天的海。因為天空的心情變得開朗起來,海水也更藍了,更清了,也更美了。而且,這時的海水,只能用愜意來形容。這時的海風,仿佛天使的手一般溫柔而甜美。
海南四季並不明顯。在這裡,你看不到秋的艷紅,冬的純白,也看不到春那羞澀的綠,在這裡,葉子似乎是生長到不想再呆在樹上了,才掙扎着逃到土地母親懷裡去的。海南島的溫度,海邊的氣候白日炎熱,夜晚海風清爽,海南島中部緯度雖然低,然而五指山腹地、吊羅山、黎母山、尖峰嶺的夜晚是要蓋被子才可以睡覺的,因為那裡有熱帶原始森林的陰涼…………………………
在大陸都市夏末秋初的夜晚,我坐在二沙島的月夜下,看珠江江水流淌,如同聽江南絲竹婉娩吹奏,嗅青青草坪上飄過淡淡的夜來香,有細細膩膩的韻味、濃濃醇醇的情思,清清白白的布景,好象有娉娉婷婷的少女身影,我忽然想到遙遠的海南島南渡江畔停靠着一艘古舊木船、空中瀰漫着多思的霧雨、古老的府城裡一個認真秀氣的甜甜摸樣的纖巧的南國女孩急急趕路-----那是去學校的途中,清香的晚風拂過她的發梢,舞動她的裙裾,在她的微微上翹的唇邊、在她嬌羞的粉腮,你分明看見了跳動的幸福…………那是我在海南島的少年時光朦朧的困惑的年月。
誰不懷念自己出生和長大的地方?當春花吐蕊、秋月滴淚時節、當落英繽紛、柳絮淒迷的季節,雖然我的家鄉在遼寧,但我出生在海南------那個番號是187的軍營,那特殊的村落。因為特殊的原因(那是軍營),我們不能不離開它,但不管你走到哪裡,你都時時想回到海南去走走,回到187看看昔日的高高的水塔、家門口少女般搖曳的椰樹、堅硬的火山石頭砌就的老屋、我們的軍區幼兒園、我們的戰士飯堂、還有今天看起來已經萎縮的魚塘---我們就是在那裡等着父母和他們的戰友打撈“越南魚”果腹..…。我有東北的家鄉,也有海南島這個家園。海南雞飯、海南粉、加積鴨、文昌雞、東山羊都聞名於天下,無人不曉。雖然年輪已久,雖然歲月無情,然而我還記得那些溝沉,歲月悠悠,人去物非,瓊島日遠,椰濤依舊,兒時的記憶漸漸遠去,少年的歡快溫暖心田,吻吻昔日的歲月,寫寫純粹的記憶,“為你貯一海的思念、蓄一海的柔情……”你願意幹什麼都好,很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