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淫 |
送交者: 大爪子 2001年12月12日22:56:09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長篇小說《落紅迷歸路》/王心麗 予美從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衣服。她睜大眼睛,眼前是望不穿的黑夜。七年來她反反覆覆地做着相同的幾個惡夢。 她翻了個身,把手插進枕頭下面,涼氣從她的手心手背滲透到心裡,她想若美。若美現在生活得怎樣?她希望能夢見若美,在夢中得到若美的消息。可若美逃難逃到內地去的這些年裡,就是沒有夢見過。 若美又生了幾個孩子?一個女人下身的那個皮囊怎麼能經得起一次又一次膨脹,一次又一次像泄了氣的皮球癟了下去。蕭易宗還是一個醫生,怎麼就沒有一點辦法?予美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最看不起若美的就是這一點。若美在家裡做姑娘的時候就守不住自己的身子。無論女人男人好上了下身方寸之地的事,再聰敏的人也都像畜生一樣。 予美閉上眼睛,她以為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裡是白天。那裡的生活是另一種樣子的。內地是什麼樣子的?那裡有很多高山?有很多雲很多霧?那裡生長着許多竹子?她想象內地的竹子,那竹影卻是自家園子裡的。 人在經歷過生離死別之後,就一切看淡。 七年前一個深秋的傍晚三個衣裳褸襤的軍人來到穆家花園的時候,一輪血紅的太陽正在往亂雲里沉落。那三個人交給她了一枚戒指,一本日記本和一隻白金懷錶。三個男人的哭聲比三十個女人的哭聲還要悲慟。她感到腳下的土地都在晃動。 她每次都是在和咚咚爸睡覺的時候回想許仲彬。心裡希望爬在自己身上動作的男人是許仲彬。許仲彬是個壞東西,連騙帶搶席捲走了她的錢財。 雞叫三遍,床裡邊的孩子又哼哼起來。予美欠起身子在桌上摸到火柴盒,劃着一根火柴點着了燈,起身把小人撒尿。她的衣襟半敞着露出小半個前胸。生了孩子以後她覺得自己變成了鄉下的婦人,一個村婦。她端抱着小人,小人不尿。她就嘬起嘴唇輕輕地吹起口哨。小人在她的口哨聲中尿了。小人細細的尿撒在搪瓷盆里清脆的聲音在昏暗中格外地刺耳。她有時不相信這個小人是從自己肚子裡生出來的,小人兩歲了。她抖了抖小人的腿,滴乾淨了最後一點尿,又把小人放到床裡面去睡。 她自己下了床坐到牆角的恭桶上小解。 生了這個小人以後,常常感到連解小便的力氣都沒有。她兩手按着自己發脹的肚子,這樣可以省點力氣。 七年來她一直在花錢。進賬幾乎無。每年的收成除了口糧種子減租減息給佃戶的,咚咚爸拿去支持抗日的打來的都是欠條。那年糧食飛漲和少奶奶聯手做了幾筆生意,賺到的錢都被咚咚爸借走了。他給了幾張欠條。說打敗了日本人再還。什麼時候打敗日本人?不知道。少奶奶說,收稅的是無底洞,交結不起的。都說七年是個限,再難做的事,再沒有結果的事,七年都會有一個說法。現在看來這個說法也是一個飄渺的許諾。 咚咚爸這幾天恐怕要來了,予美把手放在自己鬆軟的胸口,手指在乳頭上撫弄着。許仲彬把那種飄蕩在慾海里的感覺永久地留在她的身體上。那次他狠狠吸允着她。像要把她的心吸允出來一樣。那樣的疼痛成了她終生的回憶。為了留住這個回憶,她拒絕餵咚咚吃奶。回憶中的青春是永久的,人身體的青春是暫時的。再青春的身體像一堆經過多日風吹雨打日曬的柴火堆,潮濕、發霉、變朽。 版權作者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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