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dflower失蹤後的一個星期,沒想到第一個趕過來的是她的情人。他確實是那種長得很精神且眼神有點酷的類型,Windflower Style。頭
發很短,唯有額前一小 撮頭髮用摩絲固定住很精神地豎着,脖子上掛着根用黑皮筋做成的項鍊。情人一到我家二話沒說把背包一扔拿着
Windflower 的照片就趕火車進城了。 在紐約市 的街頭及各大醫院 轉了一圈後依然是一無所獲,因為大街上到處是象他那樣六神無主舉着
照片尋人的人。
情人坐在我家沙發上,把頭深深地埋在兩手之中膝蓋之間一動不動。想喝點水嗎?我問道。情人抬起頭,一副剛哭過的模樣。謝謝,情
人接過水杯,遲疑了一會問道,Windflower走之前有沒有提到過我?說了一些你倆的事,我答道,但不多。情人點了點頭低頭不語。嘿,
談談你們怎麼認識的吧,我說道,Windflower對付男孩子總是很有辦法,她教過我擒郎必殺十招,可我一招也沒記住。情人笑笑說,
Windflower是個很特別的女孩,頭一次見她是在學校的室內游泳池。你知道就是那種25米長不大但分道的游泳池。通常室內游泳池人不
多,特別是天涼的時候。我習慣四季都游,反正人少我樂得享受一大池子水。那天我記得天很涼,Windflower比我先到池子裡就她一人,
她穿着一身黑黑的泳裝,長發也不紮起,就那麼一個勁悠哉游哉在池子裡仰泳,好象還唱着歌仿佛那池子是她家的似的。我也不理她一
個猛扎子下到水裡開始自由泳。也許是我濺起的水花太大而Windflower又剛巧在仰泳,她嗆着了水。然後她爬上岸,等我游完了一個來回
便居高臨下地沖我大嚷大叫,Hey, excuse me, Sir! (嘿,不好意思,那先生!)Windflower叫道,Could you please be quiet? This is a public
swimming poor! (你能安靜點嗎?這可是公共泳池!) 我一看她那樣子一聽她聲音就知道是同胞,於是說道,累不累啊,說中文吧我聽得懂。
Windflower有點生氣,說道,聽懂最好了,能不能麻煩你到最邊上那道游,我呢在另一端遊,這樣咱們兩不相干。我聽着有趣想逗逗她,
就說,我游的是自由泳哪種國際比賽都有,沒聽說過就倆人還要隔着兩端遊,你怕水不會換氣就不要游嘛。Windflower更生氣了,說,別
以為就你們男孩氣長,不信咱們打個賭,我和你從這端遊到另一端,把腦袋埋在水下誰都不許換氣,誰輸了誰走人。我聽着新鮮就答應
了,結果是我沒忍住中途換了口氣,而Windflower則一口氣游到了對面。我啪地一擊水面叫道,真邪門,再來一次!Windflower說再來就
再來。第二次我們都沒換氣便游到了對面,出水的時候倆個人不由地同時哈哈大笑,我真從沒見過這麼厲害的女孩子。那當然,我接口
道,Windflower可參加過全國大學生游泳比賽拿過蝶泳銅牌呢。是啊,我認識她可在她現在的先生之前,情人嘆了口氣接着說,畢業的時
候向她求過婚可她沒答應,說和我在一起時沒有安全感。沒辦法,我只好看着她結婚,看着她戴上那隻戒指。後來我們還有來往,不過
已不如從前那般瀟灑自由了,前段時間她還突然建議我結婚,說是這樣對倆人都公平。我點點頭,看來我的無心之語有時對Windflower還
是管用的。
她有留下什麼東西我可以看看嗎?過了一會兒情人又問道。我說,她的行李都在這兒,可是我想最好是她的先生接手。我理解,情人點
點頭。雙方無語。突然我想起了Windflower租的Mustang紅色敞篷車,那車已經在我們家樓下擱了好幾天。Windflower租了一輛車現在放在
我們家,我說,我們還不知道怎麼處理呢。一絲光亮閃過情人的眼睛,我來處理吧,我正想去南方旅行,好好想想我和Windflower的事,
Windflower一直嚮往去南方,開她的車最好不過了。那好吧,我說,記得和出租公司聯繫。
情人走了,去往南方那個有着陽光和沙灘的地方,開着Windflower租來的紅色敞篷車,車裡甚至還放着Windflower愛聽的歌曲。是蘇芮的
是否,是否這次我將真的離開你,是否淚水已干不再流,是否應驗了我曾說的那句話,情到深處人孤獨。我的眼前閃過一個鏡頭,黎明
戴着墨鏡開着敞篷車在荒無人煙的大漠馳騁,忘了那是哪部影片講的又什麼,反正這一刻情人在我眼中就是如此模樣。旅遊通常是失戀
人物的最浪漫的首選,所謂放逐心靈吧。我也不知道情人要去找尋什麼,不過這無關緊要,或許在他眼裡Windflower就是他陽光沙灘海浪
仙人掌,他的浪漫所在。但願某天夕陽斜下情人獨坐砂礁之上時,他能於那清涼的夾雜着海鷗尖叫的風浪聲中感受到Windflower無所不在
的溫存與獨特吧。
國際航班終於通航了,Windflower的先生疲憊不堪地趕到我家。我叫桑新,他主動伸出了手,桑樹的桑,新鮮的新,
Windflower的事讓你們多費心了。桑新?我笑了笑,傷了你的心我的心好傷心。桑新道,名字是慘點兒,沒辦法,父母
取的。看得出來桑新是個沉穩男人,Windflower挑選丈夫的眼光還是很準的。是我不好,我嘆了一口氣,沒有照顧好
她。桑新眼眶有點紅,他緩緩地搖了搖頭說,不關你們的事,是我不該這個時候回國,否則也不會有這些事情發生。接
着桑新述說了他這次真正回國的原因。
其實Windflower除我之外還有其他的男人。有一天我無意中看見她和那個人在一起心情很亂。我知道Windflower愛我,她
也是上天賜給我最好的禮物,但是我真的跟不上她的思維。她有時乖得很,就象是一條甚清甚淺的小河,但這條小河突
然之間會泛起洪水衝垮一切。當時就是那樣的情形,我覺得自己要垮了卻不知道如何質問她,因為我相信她能找出一百
條理由。很無奈我只好選擇逃避,跟她說家裡有急事需要回國,離去的時候甚至沒有告訴她什麼時候回來。可是這一切
發生得這麼突然。當Windflower的一個老同學打電話告訴我她出事了,我簡直無法相信。在國內的那段日子我心裡恨她
也罵過她,可是沒想讓上天要她的命,因為我知道自己最終是離不開她的。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
桑新兩手互握,指關節被擰得啪啪作響。我一時不知如何安慰便掃了老公一眼。老公也是一臉同情一愁莫展加一點兒不
屑,見我望他便搖了搖頭,那樣子似乎在說,可憐啊可憐,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Windflower可是有兩個情人,那個打
電話給你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你居然還當他是朋友,可憐啊可憐。我皺了皺眉頭,看來天將降安慰之大任於吾也,躲
是躲不掉的,儘管我擅長的是搞笑而不是安慰。於是我開始滿腦子搜刮能用的詞。人去了不能復生,你要節哀啊,活着
的人生活還得繼續,只有活得更好我想Windflower才能含笑九泉……嗨,還是想些快樂的事吧,說說你怎麼把Windflower
娶到手的吧,一定不容易。
桑新說其實是Windflower向他求的婚,這一點連他自己也沒料到,因為很明顯Windflower實在是一個太過耀眼的女孩。我
奇道,她向你求的婚?不象是她的作風啊,這故事我一定要聽聽。老公說,怎麼不象她的作風?女孩向男孩開口,事情
總是會簡單得多。桑新說,我也說不好,儘量吧。
頭一次我見到她是在某學校中國學生會舉辦的一次舞會當中。那時我已經工作了而她還在學校。那天她打扮得很清純,
編了兩個長長的髮辮垂在肩上,上衣是白底藍花袖口有些大,下面則是那種擺幅很大及膝的A型裙。(我依稀記得那套衣
裙,Windflower從前非常愛跳舞,每此和她出去她都打扮成不同形象示人,時而清純玉女,時而瀟灑無羈,時而成熟冷
艷,時而可愛活潑,全視心情而定,可見鬼的是她裝什麼象什麼,每次總有不同的男孩上鈎。) 請Windflower跳舞的男孩
很 多,她跳得很好也很得體。我自言在這樣的女孩面前是沒有機會的所以沒有請她跳。後來蹦迪男孩女孩們圍成一圈把
Windflower圈在中心,我也湊了上去,因為蹦迪是我唯一能跳的。Windflower很興奮她不停地轉啊轉啊裙子飛揚得象一把
傘。一不小心她滑了一下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她順勢拉着我的手轉了一個圈,接着一拉裙角雙膝微屈頑皮地說
了聲謝謝。我覺她滿手都是汗便問她想不想歇會兒喝點飲料,她說好啊。我把她拉出人群遞給她一杯可樂和我的手絹,
然後我們就坐在舞場外面的石級上聊天。
我們各自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後來都有些累了。Windflower突然問道你會唱歌嗎?你的聲音很好聽。我說只會哼一些
流行歌曲。Windflower便抱着膝望着天邊的星星說她最喜歡羅大佑的歌了,那首鹿港小鎮還有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都
讓她想家。於是我便輕輕地唱起了穿過你的黑髮的我的手,唱的時候我發現Windflower一直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我,最
後她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說,你真可愛。那一刻也許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了。後來我們開始約會,我想即使她
最終不會屬於我,但有個如此可愛的妹妹也是好的。Windflower總讓我把她載到學校附近的一個湖邊,然後拉着我的手
沿着湖邊走啊走。她說她從前最愛的事就是在滿天落葉之中攜手與她的男友沿着學校那湖邊的小路走啊走。Windflower
跟我說過她和從前男友的故事,有時滿臉的悵然,我總是安慰她過去的就過去了真沒有什麼必要太傷感了,她又問我喜
歡什麼樣的女孩,我說快樂的就行。有時我也會唱一些歌給她聽,那時她便會把頭枕在我膝蓋上靜靜地聽。後來臨近
Windflower畢業的時候有一天她突然問我,假如我想嫁給你,你會娶我嗎?我說會的,只要你喜歡。Windflower忽然哭
了,她說,那你娶我吧,我真的很累,很想歇歇。
就這樣我們結婚了,開始我很幸福很陶醉,以為Windflower也如我一樣。後來我慢慢發現其實她的心思很複雜根本不是
我完全能理解的。比如有一天她問我對一夫多妻怎麼看,我笑笑說一個老婆就夠了,多了我沒法對付。Windflower又問
那一妻多夫呢,我說那太可怕了吧。有什麼可怕的,Windflower說,愛可以有多種形式,對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愛
法。譬如女人吧,有的風情萬種,有的溫柔體貼,有的聰明伶俐,有的活潑可愛,你難道不想逐一嘗試嗎。我說那得精
力極其過剩才行,生活已經夠累了,還是一夫一妻穩定。Windflower說,生活的本質是枯燥,只有愛讓人心曠神怡,愛
不一定得付出身體,心靈上的愛也是迷人的。或者說只愛一個人的身體,那麼單純的性也無可厚非。我聽了只覺得頭皮
發麻,可是不知道怎麼反駁。再後來的事你們也知道了,也許Windflower婚後變了,想逃離婚姻這個圍城,也許我從來
不了解真實的她。其實她想要什麼想幹什麼我都不會攔着她的,生活畢竟是她自己的。不過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老公拍拍桑新的肩膀說,我算服了你了,做到你這份上的男人沒有幾個。看來老婆們都不好對付啊。言罷意味深長地盯
了我一眼。我使勁地敲了他一栗棗,不要那麼陰陽怪氣好不好,小心我練Kick Boxing 回頭找你算帳。
奇蹟沒有出現,桑新沒從醫院尋到Windflower的蹤影,也沒從世貿大廈的那堆廢墟中找到她的任何部份,相反他給FBI實
驗室CODIS(Combined DNA Index System 綜合DNA索引系統)留下了一把Windflower用的牙刷和梳子說是做DNA鑑定有用。
辦公人員說一有消息就會通知他。桑新沒有報太大希望,他臨時訂做了一個盒子,裡面裝了一些廢墟中拾來的灰,盒子
外面有着大廈的浮雕和Windflower的照片。桑新走的時候給我留下了她的一本小小日記,他說已放棄去了解Windflower了
因為沒有必要,他情願活在腦海中的Windflower永遠是那個梳着長長髮辮愛聽他唱歌的孩子。我知道這本日記八成是廢
紙一堆,因為Windflower從來不在日記中記下她的真實心聲而是一些假裝情竇初開少女的無病呻吟。Windflower曾對我
說,日記是最假的東西,尤其是女子的日記,因為總有一天丈夫,女兒或是別人會看到,心底最深處的骯髒是不會吐露
在日記中的,所以對付日記的最好方法是-燒掉它。我最終沒有燒掉Windflower的日記,我只想留住那個封皮,上面畫着
一個大大 的米老鼠,嘴巴笑得從一個耳朵邊裂到另一隻耳朵 邊。不管怎麼說Windflower曾如米琪般快樂,至少心底深處
她是那麼希望的。
知出於什麼原因我開始跟托馬斯通E-mail。也許只是想更多了解Windflower一些。曾經為情而自殺的Windflower有着如飛
花一般的淒 美和純情,而她在跨越過那道感情障礙後,那僅存的純情卻被狂風暴雨般的攫取欲所撕裂,她瀟灑,但卻為
所欲為。為什麼在丈夫和情人的眼中Windflower是如此之不同,有一次我這麼問托馬斯,她到底是正還是邪?Windflower
看上去亦正亦邪,托馬斯說,但實際上她還是單純。只不過她勇敢地把她理想中的世界變成了現實。假如這也是單純,
我答道,那全世界大部份女人都是低能兒了。托馬斯說,每個人的生活理念不同,可是深層次上說每個人都希望有不同
的愛的對象,也被不同的人所愛,執着於一點的痴情其實只是表相,真實的人是泛愛的,不過泛愛的對象可以是實體也
可以是虛構的人物如電影明星,Windflower只是更勇敢罷了。我說愛電影明星和愛一個身邊的人還是很不同的吧,否則
這世界豈不成動物園了。
托馬斯回道,人性是矛盾的,假如這社會沒有道德規範人可以為所欲為的話,你會發現人就是動物,帶點智商的動物。
Windflower是個高智商的動物,而且勇敢。可是個人的勇敢與強大的社會道德戰車相碰撞結果還是一樣的粉身碎骨。愛
情和道德是對狹隘的冤家,無論相互是在含蓄與放縱還是激情與溫存,兩者註定是對立面。Windflower其實也很矛盾,
她同時扮演着天使和魔鬼的角色,但兩邊都不大成功。正如岸邊一個多棱的石頭只能有兩種歸宿,或者被磨圓,或者再
次被海浪拍裂。雖然Windflower死於一次事故而不是她親手締造的炸彈,但遲早會有這麼石破天驚的一天。看看紐約世
貿大廈,它們曾經是如此的高聳入雲不可一世有着不可摧毀的鋼筋鐵骨,然而在自殺式飛機的撞擊之下竟被夷平,難道
你僅僅認為這是巧合?你不覺得裡面帶有某種宿命,美國的宿命,Windflower的宿命嗎?
我真有點替Windflower惋惜,我回道,她將你當作她的心靈之交,可你原來如此無情。
我說過人性是矛盾的,托馬斯說,我太了解Windflower,而她正需要一個剝其筋骨的人而不是撓癢止屑的人,一個為她
指路的人而不是陷其於荒野中的人,小事情她自己可以想得非常明白,大的歧途卻未必了。所以我可以成為她的心靈之
交,而平庸的人只能做她的朋友。
告訴我,我接着問,假如你認為Windflower僅止於單純,那麼什麼是你所謂的複雜?
Free Spirit (自由精神),托馬斯答道,我所謂的複雜是擯棄一切約束,藐視一切人定的道德規範而真正做到心靈意義上的
精神自由,無可束縛,無泄可擊。要做到 這一點僅僅勇敢是不夠的。
聽起來象你說的動物園,我說道。人比動物還是要強,托馬斯答道,因為動物只會異性相吸,而人可以既愛異性,也愛
同性。從某一點上說,同性戀者是具有Free Spirit的人。你不覺得不少同性戀者,象Ricky Martin,Kevin Spacy,Elton
John,Sharon Stone,都有着非不同凡響的美麗嗎?當然,我所指的同性戀者不是純肉體意義上的相 戀。首先倆人 得有
相同境界的思想深度而彼此溝通,其次有超越世俗的勇氣而站到一起,最後的肉 體結合是荷爾蒙和思想的升華,這便是
Free Spirit了。
我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不過還想探個究竟,於是問道,我不知道原來同性戀者都是思想家。冒昧地問一句,您是同性
戀者,或者說您贊成同性戀傾向嗎?托馬斯答道,我既愛同性,也愛異性,只要他或她有足夠吸引我的理由。性別於我
而言不是界限,封閉的思想才是界限。我說,聽上去你真有點兒象救世主,因為在我看來只有救世主才能跨越界限無條
件地愛所有的男人和女人。誇獎了,托馬斯答道,不過我所言之愛和宗教界的愛是無關的,我是無神論者。Windflower
知道嗎?我又問道。她不知道,托馬斯答。那為什麼告訴我?因為她傾注太多的感情在我身上,感情通常會蒙蔽理智,
我不想讓她太過震驚。Windflower雖然勇敢,但她不能跨越性別的界限。你沒有感情的擔子可負,而且是一個理性的聽
眾,我們又未曾謀面,所以告訴你應該是安全的。看來你和Windflower還是有共性的,我說道,都喜歡把我當作聽眾。
可是說實話,我雖然能夠容忍任何社會現象和事實,但是不能完全地理解和接受你們。
這很正常,托馬斯說,謝謝你的誠實。在我二十一歲那年我開始相信世間萬物都是有機的,有自己的意義和目標,包括
性。我明白自己的傾向不符合傳統的性的規範,那種一夫一妻共同生兒育女的結構。不過我更能理解性別的意義,男女
互生互補,各有同等的尊嚴,只是在性方面有不同的特質。我不是自己欲望的魔鬼,也不被自己的欲望所驅使。我有選
擇的完全自由與指引我能量的自由。社會是否接納同性戀或雙性戀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因為我的精神已不受傳統倫理道
德的約束。當然來美之前我還沒有想通這一點,我所做的只是純粹的性嘗試,因為我不知道自己的性傾向,是更愛男性
還是更愛女性。結果發現男性和女性對我有同等的吸引力,但是我所有的男性朋友都可以接受我有女朋友的事實,而所
有的女孩知道真相後全都嚇跑了。於是我開始嘗試着擴大可被社會接受的行為邊界,比如發表文章去宣揚同性之美,反
對世俗的狹隘和偏見,結果把自己暴露在極度的危險之中。在朋友點撥之下我來了美國,比起國內而言這裡制約少得
多,社會也有較大的寬容程,在某些州同性可以結婚。因為不必為自身安全而擔憂,我的精神思維有了飛翔的餘地而達
到了一個更高層次。我相信思想是比性還迷人的東西,我的愛可以構築在思想之上,但是性是非常好的補充,有時候必
不可少。我並不指望世人接受我的所有觀點,但我接納世人,接納一切傳統與非傳統。弗羅依德說,愛是性的升華,我
不完全苟同。於我而言,愛是思想的升華,性是愛的補充。沒有性別界限的愛才是完美。
我答道,你象是半個柏拉圖,半個弗羅依德。你的自由境地真是高明,到了獨孤九劍的第九層境界:無招無式便是最厲
害的招式。我是很難望你之項背了,性什麼的,愛什麼的,太複雜了,還是簡單點好,一招一式看得清楚點兒。
下來的幾周我很低潮,除了Windflower之外九一一還死了很多人,後來我知道Windflower去的那家債券公司叫Cantor Fitzgerald,那天早上
他們的紐約辦公室在北 塔樓頂端開早餐慶祝會,一下子死了700名員工,Windflower不幸也在其中。到紐約工作的計劃自然是泡湯了,可
我傷心的不僅僅是這些。我傷心的是生活失去了一些原動力,大城市的誘惑忽然沒有了,不知道該幹什麼。這段日子天氣好得出奇,在
往年本是旅遊旺季,可現在所有的人都似乎懼怕乘飛機儘管機票票價一減再減。航空公司開始大幅度裁員,紐約的旅遊收入每日遞減,
裁員風亦波及到服務業金融業,現在唯一有空缺的工種大概就只剩下保安業了。美國政府把矛頭指向了本. 拉登, 於是全民統一戰線痛斥
恐怖分子。晚間Jay Leno脫口秀請來了一對阿拉巴馬夫妻。 丈夫酷愛射箭妻子常往空中扔紙碟 子給丈夫作靶子。那晚妻子 做 了一個印有
本. 拉登頭像的碟子,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妻子把碟子高高拋起丈夫一箭射去 把拉登碟子射得粉碎。每天下午太陽下山的前一小時老公都提
前回家 陪我打會兒網球,然而我老覺得有些力不從心。每當看到天邊飛過的飛機我總擔心它掉下來,老公說這是逃亡回來的後遺症。9月
19祈禱日那天公司舉行了一個小型的默哀儀式,大個子Jim做了簡短的發言,Jim沒有用大詞也沒有涉及到上帝耶穌,我卻很受觸動。Jim說
這次事件大家都很悲傷,死難的人中也許有你們親戚你們的朋友,他們再也回不來了。有一點是肯定的,我們的生活因此而改變,我們
的觀念,態度因此而改變。但生活在繼續,我們都應該勇敢地生活,為自己,也為死去的人。
上班途中打開廣播聽到的也是九一一。一次有一個電台的聽眾熱線 問如果抓住本. 拉登怎麼處置。一男人說應處以電刑, 一女人說應把
他帶到世貿中心現場讓他 看看慘狀。 一個年輕人說殺死他太便宜他了, 應該給他做變性手術後再把他放回去讓他生不如死。聽到這個怪
論我笑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關掉了收音機。 這 世界 已經天翻地覆了,再怎麼樣也回不去了。
然而車裡的靜讓我煩躁,我又打開了收音機調到一個音樂台。驀然間車裡響起了一首熟悉的歌,Windflower的歌,Hand in my Pocket, 口袋
里的手。Alanis在輕鬆的 節拍悠閒的口琴聲中以無所謂的歌聲演譯着有所謂的自己。
I'm broke but I'm happy
I'm poor but I'm kind
I'm short but I'm healthy, yeah
I'm high but I'm grounded
I'm sane but I'm overwhelmed
I'm lost but I'm hopeful baby
What it all comes down to
Is that everthing's gonna be fine fine fine
'Cause I've got one hand in my pocket
And the other one is giving a high five
I feel drunk but I'm sober
I'm young and I'm underpaid
I'm tired but I'm working, yeah
I care but I'm restless
I'm here but I'm really gone
I'm wrong and I'm sorry baby
What it all comes down to
Is that everything's gonna be quite alright
'Cause I've got one hand in my pocket
And the other is flicking a cigarette
What it all comes down to
Is that I haven't got it all figured out just yet
'Cause I've got one hand in my pocket
And the other one is giving the peace sign
I'm free but I'm focused
I'm green but I'm wise
I'm hard but I'm friendly baby
I'm sad but I'm laughing
I'm brave but I'm chicken ????
I'm sick but I'm pretty baby
What it all boils down to
Is that no one's really got it figured out just yet
'Cause I've got one hand in my pocket
And the other one is playing the piano
What it all comes down to my friends
Is that everything's just fine fine fine
'Cause I've got one hand in my pocket
And the other one is hailing a taxi cab...
我破產了但是我快樂
我貧窮但是我和善
我很矮但是我健康
我飛得很高但是我腳踏實地
我理智但是我興致高昂
我迷失但是寶貝,我很樂觀
最後我發現所有事情都會變好
因為我的一隻手放在口袋裡
另一隻手揚在空中
我感覺醉了但是我清醒
我年輕但是所獲不多
我疲憊但是我一直在工作
我關心一切但是我坐立不安
我在此地但是生活在他處
我錯了但是寶貝,我道歉
最後我發現所有事情都會變好
因為我的一隻手放在口袋裡
另一隻手彈着香煙
最後我發現我沒有弄清楚所有的事
因為我的一隻手放在口袋裡
另一隻手打着和平的V字
我自由但是我執着
我年輕但是我智慧
我頑固但是寶貝,我很友善
我悲傷但是我在笑
我勇敢但是我不過是雞屎
我病了但是寶貝,我很漂亮
最後我發現還沒有人真正弄清楚一切
因為我的一隻手放在口袋裡
另一隻手彈着鋼琴
最後我告訴朋友們所有事情都會變好
因為我的一隻手放在口袋裡
另一隻手截住了出租車…
我淚如雨下,手再也把不住方向盤,趕緊把車停在高速邊上。恍忽間我似乎看見Windflower神氣地走在紐約街頭,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
里,另一隻手高高揚起截住了出租車……無論Windflower是如何的不完美如何的難以理解,但她曾經是如此美麗的生命。也許所有的人包
括我自己都沒辦法弄清楚所有發生的這一切事情,但是我有個感覺,所有的事情最後都會變好。
(謹以此文獻給每一位努力追求真理和真愛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