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夫妻的快樂

　　　　　　　　　　　　　　　　·丁　丁·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一中國幾千年流傳下來的祖訓，在當代人的家庭觀念中，恐怕經不起考驗。不知從何時起，我對少年兒童開始敬而遠之。逛商店，看見小孩子扯着嗓門兒要這要那，坐飛機，聽見小嬰兒大哭大鬧；上班時，看到同事為了孩子，或遲到晚歸，或早出早退，作息不定……　我同情之餘多少有些幸災樂禍，雖然有時也會想到黃昏之年未免形隻影單，但敝人向來目光短淺，只顧眼前逍遙自在，恐怕無福消受天倫之樂了。

　　　　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自己逍遙了一陣子，找了個老公，光棍觀念比我還嚴重。於是兩個人商量好了，養什麼也不能養孩子。可現在一看，家裡二十幾口，比養孩子還熱鬧。

　　　　悠悠（Ｙｏｙｏ）和艾芘（Ａｂｂｅｙ）

　　　　家裡的繁榮要從Ｙｏｙｏ開始說起。幾年前的聖誕節，我和老公去公婆家過節，在附近商店門口的公告欄上，看到鎮上一家人因為搬家，要將寵物一隻Ｓｅａｌｐｏｉｎｔ　Ｈｉｍａｌａｙａｎ送養。我們一看是好種，而且只有兩歲，不算太老，就抱了回來，取名“悠悠”（Ｙｏｙｏ）。Ｈｉｍａｌａｙａｎ是波斯貓的一種，圓臉，蘭色的圓眼睛，小耳朵，小鼻子，這種貓由於身上毛的顏色變化，又分好幾種。Ｙｏｙｏ的全身大部分是淺棕色，鼻子，耳朵，尾巴和爪子都是深棕色，類似海豹身上的顏色，所以叫做　”Ｓｅａｌｐｏｉｎｔ”。Ｙｏｙｏ很愛乾淨，從公婆家回我們自己家一路１５小時的車程，她一路上不拉不撒，回到家看着我們把她的馬桶（Ｌｉｔｔｅｒ　ｂｏｘ）準備好，這才慢慢吞吞地進去解手。Ｙｏｙｏ的個性很怪，以前的主人家裡又養小孩又養狗，可能從小被忽略了，和我們總是若即若離，從來不坐在我們的腿上，如果我們強要抱她，她就連吵帶鬧，非要下地。我們看電視的時候，她卻總是和我們一起坐在沙發上，裝模作樣地看電視。我們在家裡走動，她經常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腳後跟，晚上睡覺時，Ｙｏｙｏ就睡在我們身上，我們翻身，她就像獅子滾繡球，我自巋然不動。

　　　　Ｙｏｙｏ是我養過的最狡猾的貓。她很快就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比如上桌子，開櫃門兒是絕對不允許的。當着我們的面兒，Ｙｏｙｏ裝得很老實，什麼壞事也不干，我們下班回家，卻總能發現桌子上，櫃門角上有貓毛。有時她想趁我們不注意，鑽進柜子裡逛一圈，被我們及時發現，板着臉叫一聲“Ｙｏｙｏ”，她便立即假裝在門邊撓痒痒，然後像沒事人一樣走開。我曾在因特網上看到貓的智商在動物王國里屬於較高的，僅次於猩猩和猴子，看來是八九不離十。

　　　　後來看Ｙｏｙｏ自己玩兒怪孤單的，我們便給她買回一個伴兒——艾芘“Ａｂｂｅｙ”，　一隻Ｆｌａｍｅｐｏｉｎｔ　Ｈｉｍａｌａｙａｎ，也就是說，Ａｂｂｅｙ的全身是白顏色，鼻子，耳朵，尾巴和爪子是淺黃色，像火焰一樣。Ａｂｂｅｙ是我養過的表現最好的貓，從來不惹禍。

　　　　Ａｂｂｅｙ被我們買回來時只有兩個月，Ｙｏｙｏ很不歡迎她，總擺出一付恨不得壯志飢餐的駕式。頭兩個月，我們白天把她們隔開，晚上回家後試着讓她們親近。經常是Ｙｏｙｏ　追得Ａｂｂｅｙ到處躲。我們想了個法子，把一個大紙箱子放在屋子中央，在箱子角上挖一個小洞，只供Ａｂｂｅｙ鑽進鑽出，Ｙｏｙｏ身體大，鑽不進去。Ａｂｂｅｙ很聰明，沒兩分鐘就學會了，Ｙｏｙｏ一開始追她，她就跑進紙箱子。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Ｙｏｙｏ很快就發現是怎麼回事了，後來Ｙｏｙｏ一見Ａｂｂｅｙ要躲進箱子，便搶先一躍，堵住箱子口，Ａｂｂｅｙ收勢不住，一頭撞在Ｙｏｙｏ肚子上，那情形就像動畫片裡的貓和老鼠差不多，常逗得我和老公大笑不已。

　　　　可惜好景不長，Ａｂｂｅｙ四歲時得了腎病，在醫院裡打了一個星期的點滴，結果醫生說是先天性的，救不回來了，於是給她打了安樂針，我們把她抱回家，葬在院子裡。

　　　　雷歐（Ｌｅｏｈ）和娣婭（Ｔｉａｒｒａ）

　　　　Ａｂｂｅｙ　去世後，我和老公總想再給Ｙｏｙｏ　買個小妹妹。由於我們心中覺得誰也不能代替Ａｂｂｅｙ，所以不打算買Ｆｌａｍｅｐｏｉｎｔ。有一天偶然在報紙上看到有人賣Ｂｌｕｅｐｏｉｎｔ　Ｈｉｍａｌａｙａｎ（全身灰白色，鼻子，耳朵，尾巴和爪子是藍灰色），我們就買回一隻小母貓。但沒想到帶她去打針時，醫生告訴我們是只小公貓。回家後，我便給他取名“雷歐”（Ｌｅｏｈ，拉丁文“Ｌｅｏ”的意思是獅子），因為我小時候看過一個動畫片，裡面有個小白獅子叫“雷歐”，這隻小貓是一種比較罕見的Ｈｉｍａｌａｙａｎ　Ｌｙｎｘ，長得像只小白豹子，跟那隻小白獅子也差不多，所以就把名字借用過來。

　　　過了一陣子，我和老公異想天開，打算給Ｌｅｏｈ　找個小媳婦兒，找了好一陣，才又碰到一隻Ｂｌｕｅｐｏｉｎｔ，我們抓起她的屁股，看了半天，確認是只小母貓，才買了回來。起名又成了難題，這年頭，當父母的都想給自己的孩子取與眾不同的名字，我們也一樣，絞盡了腦汁。我想起西藏那邊有個女神叫“Ｔａｒｒａ”，西藏和Ｈｉｍａｌａｙａ（喜瑪拉雅）挨得挺近，叫”Ｔａｒｒａ”挺不錯。但轉頭一想，褻瀆了神靈不好，就改一改叫“Ｔｉａｒｒａ”吧。

　　　Ｌｅｏｈ是我養過的最乖的貓，Ｔｉａｒｒａ是我養過的最淘的。Ｌｅｏｈ是個小跟屁蟲，總在我們的腳邊轉，一不留神就會踩到他。每次把他抱起來，他就乖乖地呆在我們懷裡。每逢看電視的時候，他就一個勁兒地往我懷裡鑽，堅持讓我抱着他看電視。Ｔｉａｒｒａ正好相反，她自己總能找到好玩兒的地方，忙的個不亦樂乎，經常連吃飯也顧不上。

　　　現在每天早晨我們是五個腦袋枕在兩個枕頭上。Ｙｏｙｏ睡在老公的外側，Ｌｅｏｈ擠在我和老公的中間，我的另一邊是Ｔｉａｒｒａ。Ｌｅｏｈ還嫌不夠親熱，經常一覺醒來發現他的腦袋擠在我的腮幫子上，前爪摟着我的脖子，搞得我一直有些惴惴不安。尤其他現在越長越大，半歲的他比七歲的Ｙｏｙｏ還長出半頭，但願他小心唯是，不要把媽咪破了相。

　　　埃及豔后（Ｃｌｅｏｐａｔｒａ）和彩虹（Ｒａｉｎｂｏｗ）

　　　以前住公寓的時候，不遠處有一家人養雞養鴨，養狗養豬還養駝鳥。我們經常去買新鮮雞蛋，有時他們家的冰箱裡雞蛋不夠一打，便去雞窩裡取。吃多了他們家的雞蛋，就覺得商店裡的不夠新鮮。一年一度我們還會去買駝鳥蛋，十塊錢一個，一個蛋可以炒一大盤，比雞蛋鬆軟。後來我和老公買了房子，便打算自己養雞吃新鮮雞蛋。敝人是個出息不大的建築師，設計雞窩小菜一碟，畫圖施工，最後蓋好一看，過于堅固了，我可以坐在雞窩頂上看風景，不用擔心坐穿房頂，看來自己是個保守派，怪不得干不出大事業。

　　　　雞窩搭好了，要買小雞。我們在當地的農場轉了轉，發現品種太少。於是就到網上找。靠北邊的雞場由於氣候關係，十月底就沒貨了。我們找到弗羅里達一家雞場，品種多，價錢又好，保證８５％性別確認率。我們訂了二十五隻母雞，包括五個不同品種。郵購小雞關鍵是要在出生當天馬上空運，因為小雞剛出生後一兩天可以從肚子裡的蛋黃汲取營養，不用餵食餵水。記得小雞們剛到的那天，一大早郵局打電話到我的事務所說，你們家的小孩兒到啦，快來領它們回家。我告訴郵局的人，我下午提前下班去接它們。中午吃飯的時候，郵局又打來電話，說小雞們嘰嘰喳喳叫了一上午，問需不需要餵些吃的喝的。我笑着說不用。

　　　　把小雞們領回家後，要教它們喝水。小雞生來不會喝水，如果沒有母雞做榜樣，就需要人來教，不然它們自己很可能會渴死。我們把小雞一隻只地抓起來，把它們的嘴巴在盤子裡的水中浸幾秒鐘，這樣它們就會喝水了。剛出生的小雞怕冷，頭一個月它們呆在一間臥室里。家裡一下子多了這些小東西，把我們兩個大人忙得八腳朝天，還一天到晚提心弔膽，怕Ｙｏｙｏ他們趁我們不注意，溜進小雞的房間裡騷擾。後來小雞長大了一些，我們把它們轉移到外面的雞窩裡。又過了一個多月，雞群里出現了幾隻小公雞，開始打起鳴來。幸好我們住在鄉下的深山老林里，周圍鄰居不多，離的又遠，從來沒有人找上門來抱怨半夜雞叫。

　　　　要給每一隻雞起名字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一直也搞不清楚誰是誰。只有其中一隻最容易辨認，她的眼睛周圍有一圈很重的“眼影”，她走起路來挺胸抬頭，不疾不緩，很有架式。我便叫她“Ｃｌｅｏｐａｔｒａ”（埃及豔后）。直到現在小雞變成了大雞，我還是能認出她來。

　　　　大約和小雞們同時加入我們家的，還有一條熱帶魚，是朋友送的祝賀喬遷之喜的禮物，長鱗長尾巴，五顏六色，我給他起名叫“Ｒａｉｎｂｏｗ”（彩虹）。Ｒａｉｎｂｏｗ是條吃魚的魚，只能單獨養，他自己晃來晃去，過得倒也自在。我們背着Ｙｏｙｏ他們養Ｒａｉｎｂｏｗ，把他放在高高的柜子上。Ｙｏｙｏ他們三個一直也不知道Ｒａｉｎｂｏｗ是我們的家庭一員。行了，這下都齊全了。我給我們家也起了個名字，叫“龍騰虎嘯鳳翔閣”。

　　　　時不時地有朋友的父母從國內探親來美，探望之際，老人家不免要語重心長一番：“小丁兒啊，孩子還是要生的，不用多，兩個就行。”我們家已經夠熱鬧的了，如再加上兩個小孩，非鬧個翻天覆地不可。看來還是這光棍夫妻的生活最為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