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夜開始多倫多颳大風,到現在都沒有停,窗戶一陣陣地響。風雖然大,但是並不算冷,溫度還是零度上下,一時有雨,一時有雪。
今天的計劃是把我爸的骨灰撒在湖裡。按照他老人家生前的安排,一部分骨灰撒在這裡,一部分帶回國內撒在他工作生活過的地方。我家人一向主張“厚養薄葬”,不講究一定要棺材和墓地。之前我一直在糾結,是不是要買個墓地下葬呢?思想鬥爭了一個月,覺得還是按照他的遺囑辦。墓地不過是為了讓後人去寄託哀思,但是真是想念的話,對着照片豈不是比對着一塊石頭更好。
按照安省的法律,在政府的地盤上撒骨灰是合法的。
到殯儀館取骨灰,殯儀館的老闆問我有什麼安排,我告訴他今天要去撒骨灰,他特別給我指點了湖邊的一個小公園,又避風,離我家又近。他說很多人都選擇在那裡撒。
迷信的我前幾天還專門在古溝上調查撒骨灰的“風水”問題,古溝回答說骨灰入水,並無根基,因此無所謂“風水”。
那個小公園我很熟悉,去年8月的時候我和二老還去溜達過,並留影幾張,其中一張黃老單人的,神采奕奕,完全沒有一絲絲病容。
以前我沒見過骨灰,心裡還有些忐忑。殯儀館老闆打開盒子給我看,骨灰原來是灰色的粉沫,假如沒有人告訴我這是骨灰,我多半會以為是粗粉。這一看,更讓我體會到人本來是樹木花草一樣屬於物質,來於塵土,歸於塵土,只不過人比樹木花草多一些情感;可是,吾非樹木花草,焉知樹木花草之情感?從此不敢再隨便揪一枝柳條掐一朵花了,同是這個世界上的物質,應該相敬如賓。
骨灰放在一個方型的盒子裡,大約兩半書那麼大,七八斤重。我好奇地問“一個人燒完了只有這麼點灰?”殯儀館老闆說“不是,這是男用的標準尺寸的盒子,但如果死者是女人,盒子還要小几乎一半”。
湖邊的小公園沒有幾輛車,從湖面上吹來的風格外強勁,幾乎很難打開車門。今天的浪特別大,濤聲震耳,此時又開始下雨。我抱着那個盒子走過去,有個拄拐的老頭提醒我“小心,浪都上岸了”。
走到殯儀館老闆指點的地方,果然是不錯,在無大浪的那一邊,水邊有幾棵大樹,夏天時應該是個休閒垂釣的好去處。即使在今天這樣的天氣里,也可以避開風雨。
我打開骨灰袋,緩緩地將開口處接近水面,灰從口袋裡滑進湖水,隨着波浪,很快地與大湖匯合了。我說“爸爸,你去看看大湖吧,都說龍行必帶風雨,今天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