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煙雨濛濛 |
送交者: 佚名 2003年12月23日18:26:01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僅僅寫下這個題目,雙眼已是淚水朦朧。 那個夜,那個煙雨濛濛的夜,在我年30多年的生命中給我留下的記憶太悲涼,太慘痛。那一夜,我的心在流血,我的整個生命似乎都已僵滯。我的眼前無光明、無希望、無前程、無未來。我的母親,用心用血哺育了我們三個兒子的敬愛的母親,在那個夜,飄然西去。 喪母之痛,痛何如哉! 但我至今奇怪,在我親眼看着母親闔上雙眼,在我已然知道母親那雙慈藹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的最初那一刻,竟然平靜,平靜得心如止水。我有時奇想,或許冥冥中真有一種什麼力量?或許人死後真的能升入天堂?那個夜的那個時刻,這個世界給我的便是這樣一種知覺,這樣一種感悟。 父親年輕的時候就向母親許下偌言,要一起走遍祖國美好山河。在他們都已退休,終於有了時間,便年年結伴出遊。從雪山高原到平川谷地到處都留有他們的足跡。那年他們選擇到雞公山避暑,可這一去母親卻再也沒能回來。 當我在深圳得到母親發生意外的消息,立即着妻女乘飛機匆匆趕往信陽,當夜晚十點冒着蒙蒙的細雨趕到信陽醫院時,母親已閉上了雙眼,我那時的感覺是,母親又睡着了。 我打來一盆清水,輕輕地為母親像往日一樣洗臉,然後給母親換上平日喜歡穿的那套衣服,然後把母親抱到推車,然後推着母親走出病房,我要把母親送回家。我推着母親,在深夜的世界裡靜靜地走,我輕輕的推着,生怕有一點磕碰驚醒了母親,我輕輕地與母親說着話,就像我小時候母親哄我睡時輕輕地為我唱着歌。天不在,地也不在,一切一切都已不在,只有我與母親,母親與我,還有淅淅瀝瀝淋淋灑灑的蒙蒙小雨,我推着母親恍離人世,恍入天堂。 當親人們來接母親,我方才驚醒,一時間,天昏地暗,天塌地陷,母親沒有了。我敬愛,仰慕,給我人世間至情至愛的母親真的去了?我感到一股發自心底的血噴薄而出,淚水如同山洪暴發傾瀉而下,什麼撕心裂腑,什麼肝腸寸斷,都在那一時體驗到了,我失去的是我至親至愛,給了生命哺育我成長的母親啊,悲慟中尚有種憎恨, 我憎恨醫學的無能,憎恨醫生的無力。我幾度昏厥。 多少日子,我對母親長哭當歌……母親,我的母親!…… 母親雖已逝世,但音容笑貌卻依然歷歷在目,好像總會聽到母親的聲音,總會看到母親的身影。總感覺母親還在,就在家裡。直到這時,我才真正理解什麼叫做“永遠活在心裡”,那並不是一句套話,那確確實實是一種感受,是一種只有如我這種有失母經歷才會產生的感覺。 我常常獨個兒靜靜地出神,想母親,想得心馳神往,熱淚流淌。 母親去了的那幾天裡,在悲痛欲絕,嚎啕慟哭的情境中,父親對我說,其實,那對你的母親也是一種解脫,免去了因病魔的折磨而造成的痛苦,她也想休息一下了。我後來一直為我的父親的話感動,父親與我們同樣的悲痛,但對我們至親至愛的母親,她的至親至愛的親人們這樣去想,恐怕是一種最為合理最為平衡的解脫。 我以為,這個宇宙之中真的是有天堂的,母親之去,確確是一種解脫,脫離人間的苦難,脫離生活的繁雜,脫離病魔的折磨,脫離塵世的煩俗。 我一直在想,那個煙雨濛濛的夜無論於母親、於我、於天、於地,都顯得那樣的不同—神秘而神聖…… 母親不朽! **************** 母親是個孤兒,從小就失去了父母,不記得他們的摸樣,當然更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幸好被上海一家教會辦的孤兒院收養,在那裡度過了她的童年,並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她的教母給她取了個英文名字,並把母親的生日定在聖誕這一天。上海解放後孤兒院被政府接管,年僅十二歲的母親離開了孤兒院,參了軍。 今年的聖誕是母親離世後的第二個生日,僅以此文懷念我慈愛的母親。 2003-12-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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