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條大河到底是什麼河？當然是人性的大河了，我孟白兔講來講去，什麼時候離開
過人性主題呢？下面言歸正傳。。。不對，是教外別傳。

社會問題、文化問題的本質，是人的問題，人的問題無法解決，什麼制度都沒用，
這是非常淺顯的道理，所以我常常講民主、法治都是“人治”，沒人能夠真正反駁，
除非民主法制不是由人操作。

理科思維的同學容易迷信“程序正義”，這個我已經破斥過，比如從前五味有位朋
友找出一個完美無缺的“分粥邏輯”，證明制度能夠解決公平問題，贏得一片喝彩，
後來窗戶紙讓我捅破，從此再也沒人提起“分粥邏輯”。事實上就連“粥”這個字，
都從五味版圖上消失了，也許因為“粥”是程序正義敗走麥城的一個敏感字。

為什麼“分粥邏輯”會這樣固若金湯又不堪一擊呢？根本原因在於科學思維與人文
思維的強烈反差，而用科學方法思考人文，不是科學的進步，但卻是人文的倒退，
這個我們先不作引伸，知道結果就可以了。老子講“治大國，若烹小鮮。”分粥事
小，但一葉知秋，分粥邏輯與民主、法治與程序正義都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
榮俱榮，一損俱損。也就是說，粥分不勻，國也治不好，毛周之下，鄧、江、胡都
是理工思維，中國社會如果不落到今天風雨飄遙這一步，應該說是沒有什麼可能的。
如是因，如是果，人文精神式微與工具主義泛濫之間，存在此消彼長的必然關聯。


孔子有一句話，說「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
恥且格。」聖人這段話，我轉述過上千遍都不止，根本沒人聽。原本我一直以為今
人不接受聖人教誨，現在忽然想明白了，今天的國人，其實根本就沒搞懂聖人在講
什麼。於是乎，我就再帖一千零一夜，不對，是一千零一遍，越是不聽我越要講，
一歷耳根，永成道種，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


【2】

回到現象世界。過去、今天，我們滿眼滿目都見到專制、集權的種種不好，社會不
自由、不平等，所以很自然就趣向民主、法治這一類的契約理性、工具主義。其實
這裡有一個非常簡單的邏輯，專制、集權縱然果真不好，並不等於民主、法治就是
好的。專制、集權沒有出路，並不能由此證明民主、法治就是出路。這就好比夢遊
“迷宮”，一條路走不通，並不等於另一條路就走得通，事實上另一條的結果，還
可能不如當下這一條更接近出口。。。天意從來高難問，不知命，無以為君子。

現代人的毛病，就是太過於確信自己所相信的東西 ── 現代人相信民主、法治，
與從前的人們相信毛主席、共產黨是大救星完全一樣。其實相信大救星也並非完全
迷信，相信大救星也有它一番道理，就像民主法治有它一番道理一樣，憧憧往來，
朋從爾思。

我找講過一萬遍都不止，古今一切社會政治制度，離開人這個實在性的內核，並無
好壞之分。扁的民主就是壞民主，馬的民主才是好民主，所以民主無自性，民主的
性質，完全是由什麼人當政來決定的。而「人存政舉，人亡政息。」，這是中國古
人對人類政治的最高概括，人類文明三千年，從埃及、希臘、印度到中國。。。一
切人類政治建制，從古到今的好壞性質和吉凶命運，皆不出這八字真言，過去如此，
今天和將來也永遠如此。那麼君主制、集權制是文明還是落後？是好還是壞呢？這
同樣要看統治者舉什麼政，或者息什麼政，所以制度問題，無條件地屬於人的問題，
離開人的實在性，一切人類社會政治制度皆無色、聲、香、味，不黑不白，不垢不
淨。


【3】

東方人本文化，不同於西方契約文化的一個根本立場，就在於東方人本文化，把人
類對於宇宙、人生、社會、政治以及林林總總所有遍及於一切處所的所有問題的關
注和凝視，統統返轉回向到人類自己的內心，絕不向外追馳求索，無論它是江河山
海、日月星辰、天地鬼神或者是人類自身所建構的一切，包括制度和律法。而東方
人這種反躬自問、向內凝視的內明之道，又截然不同於希臘哲人的超然冥想，東方
人的內明之光通照外物，圓通無礙，這就是曾子所講的「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
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如此三件外事，皆從內省自問而明察得
失進退，不假外在準則、規矩或者契約，此乃東方人之所以為東方人者也。

現在我們回到開始處第一小節的第二小段，重新往下再讀一遍。。。我們說社會問
題、文化問題的本質是人的問題，那人的問題又是什麼問題呢？當然就是人性問題。
而人性問題又是什麼問題呢？人性問題的本質是善惡問題。又善惡問題的本質是價
值問題，價值問題的本質是人類的自意識、自我選擇、自我認同的問題，即人之所
以為人的問題。

關於人的本體的問題不解決，民主、法治與程序正義都是不管用的，這就好比聖人
治水用疏導的方法，凡夫治水用圍堵的方法，民主、法治與程序正義都是在“圍堵
人性”而不是“疏導人性”。那麼圍堵江河、構建千里長堤有沒有效果呢？客觀來
講不能說沒效果，而且我們還應該承認它非常有效，幫助人類度過了數不清的危機。
但從另一方面來講，圍堵人性的千里長堤，在每一次化解危機的同時，也悄悄埋伏
危機，更深更大的危機 ── 而這也正是聖人與凡夫的不同之處，聖人比凡夫看得
更深、更廣、更遠，人類四大導師都是如此。人類四大導師，沒有一個說過應該搞
民主、法治或者程序正義（這裡我們首先要曉得，古代的羅馬人，便非常注重律法
和程序正義），難道這是偶然的巧合嗎？Again，天意從來高難問。那麼千里長堤築
得好好的，聖人擔心什麼、憂患什麼呢？

毫無疑問，聖人從來都是回到本體、回到人自身來對宇宙人生做透徹的、寧靜致遠
的凝神觀照的。


【4】

老子引水喻德，孔子以水喻智，水之為體，不但能夠照見人形，還能凸顯人性，或
者光彩奪目，或者陰陽怪氣，一時頓現，變幻莫測。人性的流水，永遠是泥沙俱下
的，而亙古以來，黃河在歷史上到底幾易其道已經無從考知，也就是說，人性的大
河，它有能力衝決羅網。從近處諦聽，逝者如斯的水流，在兩岸綿延的大堤內馴服
就範，安靜平穩，不動聲色，但它卻每時每刻都在積累着自己的能量。。。據說黃
河的河床，在河南省境內的某些地段，已經超出地面達三層樓的高度，真的是“黃
河之水天上來”，聞之令人心膽寒。然而世世代代居住在大堤兩側的人民，卻是那
樣地安之若素，如如不動，他們就像安住在民主、法治與程序正義這些護河堤壩理
念中的世界公民一樣，從來就沒有輸過，但也因此而特別輸不起。

其實聖人的憂患是有道理的，「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這裡“免而無
恥”是什麼意思呢？免而無恥於人性，是指人心之中惡的積累、堆積，積重難返，
於人體，這屬於高血脂和動脈硬化，於江河，這叫泥沙沉積，經年累月，越積越厚，
抬高河床。。。它在慢慢接近一個臨界點，等待自己最後釋放、毀滅一切的時機。


所以在民主、法治與程序正義的社會，一切都似乎井然有序，規規矩矩，綿延千里，
紋絲不亂，但風平浪靜之下卻埋藏着不易覺察的久遠的、毀滅性的危機種子，這種
久遠的長劫，凡夫自然是看不見的，凡夫的眼光最遠處，看不到三十年以外的東西。
毛主席，算是指點江山的大英雄了，他說過“五十年內外到一百年內外。。。”這
是他的視野所及。而聖人就不一樣了，聖人動輒上下幾千年，當然還有羅漢能知五
百世，佛能照見無量劫，這些都是題外話。總而言之，聖人能夠了知制度堤壩內的
人性危機，看到這種人性危機的世代積累、久遠影響和它的不可逆轉的最後終結 ─
─ 聖人的話是用文字流傳下來的，但它並不是文字，而是古代上智者對下愚的人類
敲響的穿透歷史時空的警鐘。

時間不屬於堤壩，它屬於滔滔的江河之水；時間不屬於固化的制度，它屬於變化的
人心。


【5】

疏導則兩利，圍堵則兩害，大禹治水和聖人治心，是同樣的一個道理，水性與人心，
都存在相通的自然規律。

講到人性，我們就回到了人的本體、一切人類社會問題的本源。因為所有社會問題，
都是每一個人類自身的問題，如果把每一個人類個體從既存問題中排除，我們便能
發現，其實並不存在任何有形或者無形的社會問題。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
這裡的糾結，是我們每一個個體的人類，幾乎沒有人能夠明察社會問題與自身生命
存在和心靈世界之間，那些千絲萬縷的相關聯繫。

民主、法治與程序正義，這一類非常粗糙的工具理性，對社會公民的非常簡單的理
性訴求就是你不要出軌，否則你要為此付出代價。人類做為萬物之靈，居然存在這
樣的契約理性，實在來講是對自身的一種極大的羞辱。正由於此，法國啟蒙運動之
父、百科全書式的思想泰斗伏爾泰，才每天拜孔子，把孔子稱之為「人類的立法者」
── 講到人，講到人的生命、心靈和精神存在，講到人的自然存在，自我存在，
倫理存在，社會存在和綿延存在。。。無論在哪一個方面，中國人永遠都是西方人
的老師，這一點，再過三千年也不必客氣，客氣就見外了。

人性惡與人性善，這是古、今、東、西的永恆糾結。從形上來講，認識“人性惡”
是非常直觀和容易的，當然也是非常表象的，就連孔子、孟子，都毫不諱言人類習
性之惡。子曰「吾未見有好德如好色者也」孟子乾脆說「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
所以認知人心險惡、人性罪惡，只需要簡單的事實判斷就足矣了。但認知“人性善”
就要困難得多，認知人性善，要能不為浮塵遮望眼，要能夠走入人性的最深處。另
外在滾滾紅塵中見證“人性善”本來就不容易，而在瞬息萬變的人心中，確知人性
本善不生不滅、不動不搖就更加困難。比如說，如果我們把叔本華、尼采、薩特、
康德乃至於蘇格拉底的著作和孔子的《論語》擺在一起讀，我們就會發現西哲比較
淺簿而形下，基本上找不着北，各執一端相爭不下，見水者必不見山，見山者必不
見水，亂成一團。康德把人類理性嚼得很細，嚼到後來一點味道都沒有了，吐出來
的完成品稱之為“自由意志”，可謂受盡理性的嚴刑拷打和百般折磨。其餘幾位西
賢，同學們有時間都可以慢慢體會，慢慢修理，但無論如何，最重要的是背《論語》，
每天子曰幾句，久而久之即與之化矣，龜兔賽跑，馬到成功。

總而言之，在黑暗時代洞見人性之光、人性之善絕非等閒易事，孟子論性、墨子悲
絲都是透見人性的感悟，絕不可與凡夫現象之論等量齊觀。


【6】

今人種種愚昧不智和手忙腳亂，其根本源因，在於身心不安寧。身心不安寧又緣於
六根不清靜，所以不能寧靜致遠，找到真諦。 layworld說“人性本善，所以不太需
要倡導善，惡不是本有的，所以必須靠人為手段抑制。”這是大謬之見，錯在本末
倒置。首先 layworld的人性本善，是指妙明自心的本性，那個本性不生不滅、不垢
不淨。而我們所說的人性善惡，是指眾生無始以來六道輪迴之性，即善習結業、惡
習結果的善惡種子，隨習氣而與生俱來，夫子「性相近，習相遠」即依此而論。若
指妙明本心之性，那就不是“相近”而是生、佛不二的本體。其實從形上而言，人
心之善、惡乃一體兩面，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尤如覺迷，前念佛、後念生，生前
生後，生生不已。而這個所謂“一體兩面”，皆是從人類自身「內明」意義上來講
的，所以民主、法治與程序正義這些“人為手段”就好比外帖的膏藥不治身體的內
病一樣。又人心存惡，是因為善不張顯，惡本無源，善、惡同源，所以從善即是止
惡。

從形下來講，雖然人類性近習遠，善惡同源，但種子受到的善、惡薰習不一樣，則
人性生長的善惡趨向便會不同，這也正是墨子悲絲揭示的道理，哪裡有本善固有、
可以不顧不理之理？眾善不生則諸邪生，花木不長則野草長，自然與人性，一心二
用，皆是同理。所以聖人之教道理至深、至遠，不能體帖到人心的最深處，便無法
體會出聖教甘醇自然又生生不已的真味。

我們講揚善止惡都是從心地上講，不是從心外的制度、宣傳、行為上講，從心地上
講揚善止惡，其靈魂，是傳統文化中的「孝道」和「師道」中的那種本於自然的，
動情曉理、潛移默化的影響，這與今天學雷鋒、大喇叭宣傳八榮八恥，完全是風馬
牛不相及的兩類教育。比如孔夫子桃李滿天下，三千弟子都是心鄉往之，自願來做
學生的，讀書沒有學位，畢業了老師不負責寫推薦信、不負責幫學生找工作，平時
連罵帶打恐怕也時有發生。可是舊時代的師生之情，情同父子，孔子死了，學生廬
墓守喪，最後還編撰出流播萬世的《論語》。再看今天的師生關係，本質上完全變
成以利換利的買賣關係，已經完全沒有從前那種以情換情、以心換心的師生之誼了，
這樣的環境教出來的學生，怎麼會有人性呢？我們看論壇上很多人，講出話來都是
冷冰冰的，充滿了理性的計算，究其大根大本，是這些朋友一輩子沒有遇見過真正
的好老師，沒有受到過人性的感動。一位老師，到底教給學生什麼東西？絕對不是
知識！而一個真正的好學生，記得的只會是老師留給他的人性的感動，否則的話，
那就是買櫝還珠的爛學生，考了一百分還是個蠢材，於人、於己、於社會、於子孫
後代皆了無利益。


【7】

所以什麼是教育？教育絕不是教育知識，教育的靈魂是人性的感動。子曰「友朋自
遠方來，不亦樂乎？」那種發自內心的手舞足蹈，發自內心的的欣喜和感動，才是
一切人類教育的靈魂所在。我們看今天中國的孩子，從幼兒園到小學、中學、大學
一直念到博士，他們受的是什麼教育？全都是喪失人性的金錢教育、了無人性的知
識教育、迷失人性的自由教育，這樣二十幾年教下來，一個人且不說人性，其實早
就已經沒有什麼人味了。所以過去中國三十年的教育，都是教人脫胎換骨、失去人
性的教育，我們怎麼能夠責怪今天國民的道德墮落呢？我們的人民，從小老師就沒
有給予他們人性的感動，范跑跑說他當老師只是一種職業，與所有人是一樣平等的，
老師也是人，老師並沒有什麼高人一等的崇高職責。范跑跑這些陳辭濫調，我們是
不是耳熟能詳？這就是個人自由和人人平等的毒性所在，不從人性深處去體察，是
看不出這些理念有什麼毒性、以及如何腐蝕人性的。所以轉出我們的輪迴就能明白，
中國走到今天這一步，是有因有果的，其最深刻、最本質的原因，既不是政治原因、
制度原因、也國民素質原因，而是文化原因。盲目西化和顛覆傳統，這是當代中國
社會的一個文化死結，這個死結不打開，中國就沒有希望。從此處延伸開去，我們
還要明白另一個道理，所謂文明文化，是個非常複雜的有機體，一但肢解，無論哪
一部分都沒有獨立的生命價值、生命意義，孔夫子今天在中國的命運，和西方民主、
法治與程序正義在中國的命運是完全一樣的，很少人能夠真正看明白這一點。

一路行來天色晚，總括起來，我們可以說今天的國民，越是迷失在民主、法治與程
序正義的森林中，越是與人類本體、人類自己的身心世界南轅北轍。三十年來彈指
之間，中國社會人心大變，恍如隔世，這些都可以從孔孟論心、墨子悲絲中找到睿
智透徹的答案。一言以蔽之，民主、法治與程序正義，是一出以喜劇方式上演的社
會悲劇，在中國，民主、法治與程序正義是和社會黑暗、官場腐敗、道德墮落同步
生長的，自由派欺騙人民，把它說成是“發展的代價”或者是共黨的罪惡，其實都
屬於遮頭蓋臉的敷衍和自欺欺人，塵土的歸塵土，聖人的歸聖人，我相信將來的歷
史會證明這一點。


【8】

結語 ── “據歷史記載，在1946年前的三至四千年間，黃河受到近1593次泛濫威
脅，而因泛濫令河道大改道共26次，決口一千多次。”



你曉得
天下黃河
幾十幾道灣？
幾十幾道灣上
幾十幾隻船？
幾十幾隻船上
幾十幾張帆？
幾十幾個捎工
來把船兒搬？

天下黃河
九十九道灣，
九下九道灣上
九十九隻船
九十九隻船上
九十九張帆
九十九個捎工
來把船兒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