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背,比較容易淚花盛開 |
送交者: 佚名 2004年03月10日15:27:32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二月初時,爸爸媽媽匆匆忙忙來了,三月初時,爸爸媽媽又走了,一如來時的匆匆忙忙。爸爸媽媽來美探親歷時一月,周圍中國朋友的反應都是:這麼短啊?!周圍美國朋友的反應都是:那麼長啊?!一個月,就是這麼短那麼長的情形。 爸媽要走的前一天,從睜眼起,我便開始躊躇着要說些什麼才好,他們來之前原以為一個月會有大把的時間絮語些舊年景況,閒談些近時情形,但是直到臨走,才發現竟然是什麼都還沒有展開來講呢!父母子女間,終其一生,其實大抵沒有什麼 好好談話的機會,以前一家人緊趕慢趕上下翻飛地過日子,現在日腳慢下來了,倒反而有了不知所措的意味,真想要認真談起來,恐怕只是難以為繼,只任由一個接一個的沈默、停頓把所有的欲言又止縫縫補補在一起。 我就在他們的房間裡不知所措地欲言又止着,臨時抱佛腳地想醞釀些情深意長的話題。他們沒來前,我甚至設想着此際應該是憊夜交心,悲欣交集的情形,但是最終什麼都沒有發生:媽媽在一注黃光下正被一堆美國版的新民晚報掩埋着,爸爸在整理那幾乎每天都在整理的行李,自己才把眼鏡盒子放到旅行包里去,轉眼卻反映屋子裡遍尋不着眼鏡盒子的那種整理行李,這種忙碌本來乏味,但因為有了一驚一乍而使爸爸饒有興味。我有點悻悻地獨坐一邊,無心地檢查了一下EMAIL,一個就地翻滾鑽到媽媽的床邊,捶打了幾下她 那一直很飽滿的大肚腩,還是很有彈性的,順勢便如兒時那樣地將腦袋伏了上去,那樣子能使我聽到她腸子結實的蠕動,我說,媽媽,就象小時候一樣的。 然後,如常地,道了晚安,我終走出房間,沒有設想中最後一夜的悱惻善感,掏心挖肺 ,我想是爸爸那攤了一地的行李亂了我傷感的陣形。其實我是有點如釋重負的,一如從前,當時我和家人尚還奢侈地用鴻雁傳書交代各自情形,我總是在匯報完日常拉雜後嘎然而止,原本準備洋溢開去的情感泄露, 到了最後關頭竟驀然掉頭而走:‘手酸了,就此擱筆,女兒敬上。’胸中的活活欲窮舞,最終以字裡的淡淡如行走而潦草交代了過去。 第二天 到達舊金山機場,向航空公司申請了一個特別通行證,可以一直送父母到登機口。和爸爸想學美國人那樣的擁抱告別,結果搞得絡亂三千,形同廝打,最終落得有如互相拍灰,便作罷了。我這就要趕回公司上班了,讓爸爸臨登機前再給我打個電話,爸爸說不用再打了,不用再打了,都送到登機口了。我便抽身告別,轉到二樓,遠遠地再和他們做一次從容的揮手告別,眼裡恍然所見卻是一個空曠如野的,人散燈未滅的大球場,我終得以舒一口長氣。 爸爸即將登機前,畢竟還是從機場給我打了電話,電話里說:‘這是我們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個月。。。。。。’ 聽畢頓時淚如傾盆,無聲地,把從臨走前夜便開始積累的暗涌徹底地釋放了開來。爸媽一向很少用很大的詞彙,比如一生,比如最,比如快樂,可是隔着電話終於說了出來,儘管爸爸緊接着又說,‘你把爸爸媽媽這句話轉給馬克聽。’ 便好象這個敞開心扉的感受,本意是講給女婿這個相對的外人聽的,因為有了這層傳達的意思在,爸爸便可以少卻一些失去含蓄的尷尬,也便多了一些表達的自然。 下次再分別,我們也許會在當面,表現得更自然一點,更親密一點,更自然地親密一點,這點我尚不確切,也不特別期待,但是爸爸媽媽和我, 一定,始終,總會,在背對背的時候,心裡盛開着真心的歡喜。 只要我們感到自在,我們背對背就背對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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