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家住橫塘(53) |
送交者: 夢子 2004年05月10日14:56:55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五 十 三 此時的杜牧已經年近五十,但風采依然不減當年。我們倆行過禮,杜牧道:“都說‘清心閣’有位奇女子,不但容貌傾城,兼且詩詞音律,樣樣精通。因此今日特地過來相訪。”魚幼微笑道:“承蒙杜大人錯愛。小女子小時就讀過大人的詩,尤其是那《杜秋娘詩》和《張好好詩》,讀了當真催人淚下。”杜牧笑道:“如今老了,再也沒有那般才情了。”我問杜牧道:“杜兄現在朝中任何官職?”杜牧道:“當年與溫兄在揚州一別,二十多年匆匆便過去了,當真是落魄江湖載酒行。如今年老還鄉,在朝中掛了個中書舍人的閒職,忝列朝班,空領俸祿。我回長安時,早已風聞有個叫‘救數人’的考場叛逆士子,後來一打聽,便是溫兄。沒想到溫兄姜是越老越辣呀!不知兄台如今在何處高就?” 我說道:“慚愧慚愧,溫某至今尚是布衣之身,在朝中只與令狐綯交往。我在城郊杜陵一帶置了些田產,如今便在那裡棲居。”杜牧聽了大喜道:“我在城南的樊川一帶也置有別業,溫兄每次來回長安,都得經過鄙處,什麼時候溫兄肯賞光到寒舍小酌。”我說道:“改日自當上門拜會。今日天色已晚,我得趕回杜陵,免得家中人掛念。”說罷便辭別杜牧,下樓而去。魚幼微一直送我到了門外,依依問道:“先生何時再來?”我想起蘇小小,沉吟了一下。魚幼微道:“弟子等着先生早日再來!” 我回到杜陵,把遇見魚幼微的事跟蘇小小說了。蘇小小詫異道:“世間竟然還有這等奇女子?相公說她容貌與我神似,我倒想找個機會會她。”我道:“過兩天我想帶她去樊川拜會杜牧先生,順便帶她來杜陵,與你謀面。” 兩天后,我驅車趕早又到“清心閣”去找魚幼微,這次老闆大老遠見到我便笑臉相迎了。我接了幼微,便直奔樊川而去。杜牧正在喝早茶吃早點,聽說我來了,忙吐哺倒屣出迎,我見了心下感動。杜牧道:“今日城南的崇貞觀中,有一批新科進士在那裡聚會,溫兄與幼微姑娘不可不去湊個熱鬧。”我因屢試不第,因此最厭煩到這種場合去丟人現眼。沒想幼微聽了馬上鼓掌道:“這真是妙極!觀中必有眾多風流才俊,若能結識上幾個,豈不有趣。”我暗地裡嘆了口氣,只好跟着他們一起去了。 那崇貞觀果然好景致,綠竹掩映,桃花綻放。觀里觀外已經有數十個春風得意的新科進士在那裡哄鬧着,喜笑之聲,如并州剪刀似的鉸切着我心。他們中最年輕的,不過十八,九歲,最老的將近八十歲,也拄着拐杖,大發少年狂。大家都搶着往牆上題詩,我們三人夾雜在人群中,一首首地讀過去,我心下不住地冷笑,杜牧的腦袋就像避蒼蠅一樣晃來晃去。 看到第二十首題詩時,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都留步不前了。那是一首七絕: “桃竹紅綠抹初晴,過眼煙雲道氣生。今日春風忽撲面,書生卻憶夢中名。” 我笑跟魚幼微道:“慧蘭,這人看來有些才情,你何不步他之韻,題寫一首?”魚幼微想了想,便拿來筆墨,在牆上題道: “雲峰滿月放春睛,歷歷銀鈎指下生;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 那些進士們原先見是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要題詩,出於好奇,便都簇擁在一邊觀看。幼微詩剛題好,眾人已是齊聲喝彩。人群中有人認得杜牧的,便道:“難怪了,原來是樊川先生杜牧的詩友。”於是眾人便擁着杜牧到一邊去,各自拿着摺扇,請杜牧在上面簽名,這邊倒顯得清冷了。這時,我們的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喝彩道:“好詩!這位小姐好才情!”話聲方落,只見一位唇紅齒白的年輕人已站在我們面前。我細細打量了一下他,見他長身玉立,上下風流,手中搖着一把摺扇。我覺得這年輕人好不面熟,卻忘了在何處見過。那人跟魚幼微四目相對,兩下里都痴了。我忙咳嗽一聲,問那年輕人道:“敢問公子大名?何方人氏?” 年輕人戀戀不捨地把目光移向我,拱手道:“不才姓李名億,洛陽人氏。去年來京赴試,如今僥倖得中春闈。不知這位小姐是誰?如此品貌,世間少見!”幼微低頭道:“小女子姓魚名幼微,字慧蘭。是‘清心閣’的藝妓。這位先生便是小女子的業師溫庭筠,詩詞俱為當今一絕。”那李億道:“原來是飛卿先生,久仰久仰!”他看到我手中的摺扇,便道:“原來先生也有一把‘快雪時晴表’的摺扇,可否借不才一觀?”我把扇子遞給他,他看了一眼道:“溫先生,恕晚生斗膽說一句,你這把摺扇卻是贗品!” 我聽了這話,又驚又喜,忙便道:“公子何以見得?”李億拉着我到一邊,輕聲說道:“先生有所不知,這裡面有一個大秘密。晚生也是在及笄時,於夢中得一高人指點才知道的。”我的心跳頓時加速了。沒想到李億在這節骨眼上卻賣了個關子,他輕搖摺扇,笑吟吟地望着幼微。我心下明白了,便道:“只要公子告訴在下那秘密所在,溫某定然撮合成就你倆。”李億面露喜色道:“如此最好。”他打開扇子說道:“先生請仔細揣摩我這扇子,可有什麼地方與你的那把不同?” 我一眼就看出了那“之”字點中的破白,狂喜之下,我故意裝做迷惘的樣子。李億用手指點了點“之”字上的點,這下我認定,這把摺扇果真就是阮郁當年把握過的。於是我又問他道:“公子背上可有一塊月牙形的青斑?”李億吃了一驚道:“先生如何知曉此事?這事只有我父母,我家娘子,還有奶媽知道。莫非先生與家父有過交往?”我說道:“此事容我來日細說。過兩天公子便上‘清心閣’去,我自當成全你。” 此時杜牧已從人群中擠出來,李億見到他,忙招呼道:“原來杜先生也在。”我跟他們兩人揖別過了,說改日再會,便帶上幼微匆匆離去了。杜牧在身後道:“溫兄今日神色有些蹊蹺。”李億道:“晚生也正納悶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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