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迪遜，麥迪遜！

再見麥迪遜，又是明朗的六月。溫度不高，百葉箱裡也就20度出頭，然而太陽那樣亮，天也是那樣藍，全然不象東岸常見的要麼陰雨要麼灰濛的令人沮喪的天。白雲時有時無，亮麗地裝扮着天空。穿過威斯康辛大學 (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的 Library Mall小廣場，就到了湖邊開會的雄大的樓堂。

我喜歡UW的大樓，很多雄偉的建築，風格頗似 DC的大石頭砌成的四平八穩的大禮堂，給人凜凜大氣的感覺。每個廊檐柱子上又都雕滿了裝飾，顯出華美的一面。大加美，不就是美觀大方嗎？ 和大氣風格的建築相對應的，是校園裡乃至麥迪遜城裡那種濃郁而又自由的文化氣氛。波士頓哈佛廣場上不是常有彈奏樂器的嗎？紐約街頭地鐵也總能見到練雜耍的藝人。這一次我發現，麥迪遜的街頭藝術家們絕不輸哈佛和紐約！Library Mall廣場上每天都上演抑或舞蹈抑或歌唱抑或叫不出名的節目，一面長鼓，兩根麻簧，崩崩啪啪地鼓搗出些聲響來，一小圈人伴奏，中間三兩個男女拿捏着些怪怪的似日本相撲狀的動作。這樣的自娛自樂，可以從晚飯時分，上演到晚上開完會回客房路過廣場的時候。或是一行人，年輕的學生，站在廣場旁的高台子上，合唱着讚美主耶穌的歌，沒有伴奏，沒有觀眾，也沒有掌聲，他們就那麼執着地傻傻地一首首唱下去，那些比我還年輕的臉上唱得紅撲撲地冒着些暑氣來，也或許是有一點害羞的紅。不信主的我，也有一點被他們的精神感染了，這個世界上，主還有這麼多年輕的追隨者。而那旋律，很是琅琅上口，在我路過停留的一兩分鐘裡竟然就印在了腦海中。

UW單獨的自行車道，也當是北美比較獨特的一道風景，就象國內多數大城市一樣，UW校園附近的街上，能看到與機動車道完全隔離開的安全的自行車道，一些男女學生就很方便又奮力地蹬着單車跑着。這次我又發現了一個以前沒注意到的“新”交通工具：摩托車，也多是學生模樣的年輕人騎着，在教學樓外與自行車對應着也停存了一遛。騎車人多是小伙子，衣着簡單隨便，也不戴頭盔，滿大街揚長而過。也曾看見一個女孩，短短頭髮，上身只系件肚兜一樣的布，光着後背，很風涼颯爽地絕塵而去，是為一景。在城裡騎車大約不用太操心安全問題，麥迪遜人開車大都耐心忍讓，人行橫道及All-way Stop標誌後互相讓了又讓，美東地區那種快讓人充耳不聞的笛聲一片這裡也是聽不大到的。

從小廣場向東，就上到繁華的 State Street，大街一直延伸至白色穹頂的州府。一路上儘是琳琅的酒吧餐館和商店，當街而坐或用餐或品酒的人群。匆匆行着逛着，好像路過了當年曾和GG一同光顧過的唱片CD店，店門和窗戶上幾抹顏色發舊的海報，反而更吸引人進去淘撿那些陳年的歲月之歌。還有上次獨自來的時候給GG買過藍精靈T恤的禮品店，淹沒在眾多的店群中已經分辨不出了。幾個彈撥着月琴樣樂器的藝人，四、五十歲鬍子喇查的樣子，在街頭各自獨立演奏着，旁邊偶爾湊了人駐足看着聽着，更多的是象我這樣逛着街一瞥而過的，也有很有福氣地恰到好處地在不遠處一個酒吧外閒坐淺飲着的，也就借着好聽的錚錚聲咕嘟咕嘟幾口啤酒下肚，琴聲混着醇酒，清涼滋潤。還有街頭作畫的藝人，用了噴漆一樣的設備塗畫，高山瀑布，流水人家，豺狐野獸，宇宙星球，你要怎樣他就怎樣畫。大概因為噴漆有害於身，他還帶了防毒面具樣的面罩，身旁還有很多其它家什，裝備齊全。那些美麗又奇異的畫，更打動了我，想這麥迪遜地處相對荒寒的中北地區，有這樣多好東西，學校的學術水平高，氣氛又這麼活潑，當真是世外桃源！想着想着，已轉回了校園區。時已入夜，街上依然熱鬧着，不遠處有號聲傳來，當是黃昏時看見的那個黑人老大爺。

幾次來麥迪遜，都是在她最好的季節，夏天。Mendota湖中依舊星星點點地泊盪着一些小艇，我喜歡的那艘奶牛花紋船身的也在其中，它們好像總是泊在那裡，不為待航，就為裝點這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午時分，湖面相對平靜，湖邊岸上大片進餐休息用的彩色桌椅也只有不多的人。中午時候，湖面上就熱鬧起來，快艇已經太脫離大自然了，最popular的水上運動是帆舨和滑雙人小舟。其時也不過20度出頭的溫度，風一吹，湖面上涼颼颼的，愛好者們並不管這許多，男男女女小衣短打扮地上陣了，一個個都是棕棕皮膚健美身材。滑小舟倒還罷了，玩帆舨的若是還沒學紮實，好不容易立起來的帆常常晃兩下又歪倒下去，趴在水裡，人就有些狼狽了。岸上也熙攘起來，餐廳內外都坐滿了人，湖邊的座位更是搶手，捧一盤美食，端一大杯冰啤，湖邊享用着，與人談笑着，賽神仙啦。開會的外鄉人多，不開會的UW人也多，高談闊論，品酒用餐，人聲鼎沸，好不熱鬧。晚餐前後更有小樂隊伴奏唱歌助興，看那架式，幾把吉他，幾分狂熱，幾分瀟灑和隨意，當是業餘愛好者無疑。鄉村歌曲是他們的主調，輕快活潑是他們的風格，一曲唱畢在掌聲和叫好聲中又是一曲。吃罷晚飯，獨自坐在樓上無人的天台上，捧一本書看，時不時被那歡快的歌聲和雷動的掌聲打斷。抬眼看，天邊日棲西山，紅霞飛揚，水面金波閃閃，彩色風帆樹葉樣飄漾，湖邊人群嘻鬧叫喊着 ---- 真是搞不清UW人為什麼有那麼多快樂的事讓他們整個夏天都這樣狂歡着？
就這樣一個地近北疆的小城，與世無爭的地方，它的快樂一點不亞於那些喧鬧誇張的大都市，卻少了很多吵嚷和浮躁。

每一次造訪麥迪遜，都發現自己喜愛它更多一點。我在這裡無親無故，可是卻數次千里迢迢趕來看它，體會它，愛上它。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2004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