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在下班高峰前坐上了公交車，返回“地堡”旅館時已到了晚飯時間，其餘
的同伴大多還未返回。摸着口袋裡可憐的那一點鈔票，深知要頂一星期的開銷
是萬不能跑餐館裡擺闊的。觀察着身旁二位的臉色，了解他們也不會比我寬裕。
“也許把你們留下吃晚飯會好一些。”見了我們的古怪神色緯找到了報復的機
會。也許想到明天我們還要扛包，不便得罪免費勞力，緯沒再繼續發揮巧嘴的
威力，主動建議買些麵包，香腸及醬肉充飢。三個男生在名單後加上啤酒時，
緯也不甘示弱的寫上了酸奶一項。我和八袋弟子捧着湊齊的錢出門之前，緯一
本正經的發出警告：“路上不准偷嘴吃。”小雨子也狐假虎威的附和着。

因為沒計算到北京和天津的差價，買回的食品比預計的少了一點，我和八袋弟
子相互擔保並出示收據才免去了損公肥私的嫌疑。三條飢腸轆轆的餓狼再也顧
不得偽裝什麼斯文，大口咀嚼着麵包和肉食，揚脖將瓶中的啤酒灌入喉嚨，順
手抹去掛在嘴角的酒漬-水滸好漢的豪情大概不過如此。出乎意料的是緯竟然沒
有借題發揮有任何譏諷的表示，反而只是異常安靜的吸着酸奶，偶爾用眼睛瞟
着我們的吃相，眼角流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你怎麼不吃？” 我指着緯面前絲毫未動的那一份。
“有這個就夠了。” 緯舉起手中的酸奶晃着。
“那你豈不是賠了？”小雨子咀嚼着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賠就賠吧，你們餓着誰幫我提包。再說女生胃口大，男生找誰要糧票去？”

我明白緯指的是學校中的通例，農村來的男生大多食量大，學校配給的糧票根本
不夠，最方便的解決辦法就是向女生去要，最苦了那些男女比例懸殊的系了。我
雖從未限入此種窘境，也曾被室友推為代表到女生宿舍徵集“公糧”。

“你倒是很善良呢。” 我的讚揚之詞不帶任何虛假的成分。
“你來要的話，我寧可去換雞蛋。” 好心被當作驢肝肺倒掉了。

當緯的那一份口糧也在我們三個肚中消化着後，八袋弟子和小雨子開始擠眉弄眼，
一起站起身鬼鬼祟祟的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八袋弟子從口袋中摸出盒煙來，
這一切沒有逃過我和緯的眼睛。

“飯可不吃，煙不可少，你們這些男生。”兩人的身影消失後緯鄙夷的說到。
“你怎麼不一起過去？” 緯好象剛注意到我還在房中。
“戒了！” 我儘量簡短回答。
“今天戒的？” 小妮子不依不饒的追着問。
“一年了，其實從沒上癮。” 我擺出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架式。
“也許你叼煙的架式很帥呢。”緯不甘的調逗着。
“不知道，沒照過鏡子。” 我語氣中帶着不耐煩之意。

嗯了一聲之後緯沒在繼續這個話題，百無聊賴的坐在床上踢着腿。

“你現在最希望發生什麼呢？” 緯重起了個問題。
“核大戰。”看到緯對黑色幽默缺乏領悟我補充道：“反正已在地下了。”
“核大戰可是百年難遇，還是到地面上去看吧！” 她建議着。
為了擺脫屋中難以驅除的潮氣，我接受了這個建議。出了旅館大門，我倆
都不禁同時做了幾個深呼吸，相視一笑開始漫步於人行道上。聞着夜晚略
帶濕潤的空氣，看着馬路上的車流，耳邊蚊子的鳴叫時遠時近。奇怪的是
我們竟誰也沒有開腔，我側頭觀察，緯低着頭盯着路面，似乎是專矚着兩
人的步伐。走出很遠我終於打破沉默提議往回返，就又如是一聲不響的走
了回來。已經看到旅館大門時，隨着一聲脆響，我胳膊上傳來火辣辣的感
覺，才意識到是緯扇了我一巴掌。

“蚊子。”緯展示這手掌中的一小塊紅漬，然後抬起頭來注視着我的眼睛。
“就算沒它有時我也想給你這麼一下子。”

說完這句後緯甩下還在發愣的我一個人快速走進了旅館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