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國參加歌唱比賽及相關往事回憶(二)
歌舞團的演員的生活對很多人來說是很陌生的,但對於我來說卻是少女時代的一段
深刻的記憶,同時也是愉快而驚險的。我一共走過三個團,一年之中可以走兩到三
次,每次一個來月,在外面巡迴演出時間長了就很厭倦和想家,如果想回去了就必
須提前三天告訴隊長,隊長會很快通知圈內的找人,找的人一般兩三天以內會趕到
前方預定的演出地點,人到了以後馬上排演,直到當晚參加了演出,團長沒有意見
認可了,要回家的人才能走,工資會全部結清。在外的所有的費用都是老闆(團長)
的。我最喜歡走團的另一個原因是在巡迴演出的同時我免費遊玩了不少地方,品嘗
了很多地方特色小吃,領略了一般的人從未領略過的生活。團里的工作是這樣安排
的,分前站(一人)、團隊、後站(一人),首先前站主要負責把即將演出的三天
以內的演出地點聯繫好,演出合同簽好,團員們住宿的招待所定好(一般劇場都會
有內部招待所),把接演員的車輛安排好。我們演員一般都是當晚一演完,不等卸
妝就趕緊帶上自己的隨身行李坐上團里臨時租來的大巴,女演員負責搬演出服裝和
輕型道具,男演員負責拆台和搬樂器及重物,然後連夜趕到第二天要演出的地點,
大家能夠全體聚會在一起時除了演出就是坐車的時候,無論多遠多長的路,每一個
過程都是很愉快的,大家都是年輕人在一起,沒完沒了地說說笑笑鬧鬧開玩笑搞笑,
每一個人都會在不經意中表現着自己的幽默、急智和才能,有傷心失意的人經常會
被大伙兒寬慰、關懷、然後最終被某人的玩笑弄得破涕為笑,我也在笑了又哭、哭
了又笑中逐漸成熟了。到了目的地後,我們女演員首先就跑到招待所,因為每天
“搶鋪位”幾乎成了我們的習慣,大家都喜歡靠窗的或者靠書桌的位置,因為空氣
好和方便,安排好自己休息的地方後,就去卸妝然後三三兩兩的去吃夜宵。男演員
相對辛苦一點,他們必須要把車上的東西先卸下來才能休息,第二天早上又要裝台,
如果節目還受歡迎的演員白天可以自由活動,否則就要因為更新節目而排練,歌舞
團的經濟效益體現在節目越豐富越好,但人要越少越好,所以歌手還要會跳舞,不
會也得馬上學會,每次開場曲過後的大型的歌舞歡騰的場面,幾乎是全團的演員能
上的都上去了。吃飯每餐都有補貼標準,超出的部分自己掏腰包,無論你玩得多遠,
晚上七點開場前必須趕回來。我們演出完,全團離開後,後站是不會隨我們一起走
的,他必須跟劇院結清尾款,善後事宜才能走,一般也會在第二天開演前趕回來。
歌舞團的演員裝束都很時髦,每到一個新的地方,都會成為那個地方的一道風景線,
我們所從事的事情本來就是標新立異,玩的就是感覺和流行,把新的時尚詮釋給所
到之處的年輕人,那個年代並不象現在這個社會的信息來源這麼廣泛。但也正是這
樣也容易惹事生非,後來有不少歌舞團和當地的人起衝突,被當地人打死的都有。
最讓我難忘而又驚險的一次是我十八歲那年走穴廣東銀鷹歌舞團。那天,在湖南平
江縣,我們在飯館吃飯,有一當地的流氓調戲我們團一女演員,其中和女演員相好
的男演員石龍實在看不下去,血氣方剛的他仗着自己有一點京劇演員的功底,一個
盤子飛過去,對方的鼻子頓時鮮血湧出(估計鼻梁斷了),對方一共有三個人,另
兩個人就衝過來了,來自安徽的演員阿華馬上參戰援助石龍,頓時小飯館內,成了
他們的戰場,場面非常壯觀驚險,所有的東西都橫掃一地不說,那兩個人又被阿華
和石龍打得沒有還手的餘地,強龍再狠也是鬥不過地頭蛇的,阿華和石龍怕越打人
越多,乘機跑了。事情肯定是鬧大了,我們趕緊跑回去告訴了團長,團長聽說後暫
壓住怒火,馬上吩咐人去買了十條當時最好的煙,去聯繫當地的公安局去了,離演
出還有一個小時,票也都賣出去了,演出是一定要照常進行的,大家都無法預計接
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們在忐忑不安中開始化妝,這個時候有大約二十個五大三粗
的漢子撞進了我們的劇場招待所,挨個房間搜索,我聽見巨響的踹門的聲音由遠而
近,輪到我們的寢室的時候,響聲過後鎖住的們應聲而開的同時門上的木板也全都
散落了下來,我們幾個女演員玩了命似的尖叫,那幫人看我們是女的也懶得理我們,
繼續踹們去了,這幫人眼睛都紅了,而且他們也並不能確認阿華和石龍是誰了,反
正如果只要是男的就會被打,隨着隔壁房門破裂的聲音我聽見羅漢先生慘叫了一聲
就沒有聲音了,我們急忙趕過去但沒有看見羅漢先生,那幫人又繼續去搜索去了,
我們朝窗外看去的時候,看見羅漢先生一瘸一拐地在跑,原來羅漢在情急之下跳樓
了,雖然是從二樓跳下去,但劇場招待所的二樓相當於一般的三樓啊!公安局的人
很快就到了,把那幫人先趕了出去,但當地公安局肯定會維護當地人,我看見團長
在一直和他們周旋,而且還看見團長太太嘟着嘴拿了一疊錢出來。
演出在公安局的人的保衛下開始了,當晚劇院的人特別多,座無虛席外,連走廊都
站滿了人,分不清哪是觀眾哪是來打架的,而且劇場外面也有很多人,拿着棒子的,
鋤頭扁擔的都有。我看到有很多兇狠的眼神在看着舞台,他們是在尋找阿華和石龍,
阿華是樂隊吉它兼彈唱齊秦的歌,經過裝扮又戴上金絲邊眼鏡,顯得帥氣又斯文,
那幫人一直也認不出來,終於壓軸的石龍出場了,石龍的演出廣告是“香港紅歌星
石海先生”(為了宣傳廣告效果,每一個演員都被團長策劃成什麼“香港的XX小
姐,台灣的實力派XX先生、來自上海的XX小姐”反正吹牛又不納稅,每個歌舞
團都這樣),石龍是京劇演員出身,會翻滾跳躍,勁舞又跳的很好,舞蹈里穿插跟
頭、空翻、讓人視覺上有很好的享受,粵語歌也唱的維妙維肖,和觀眾交流時也只
說粵語,一直很受觀眾歡迎,觀眾們是絕對相信他就是香港紅歌星。他出場戴的是
長假髮,前面唱了兩首歌那幫人都還不敢認定他,但當他唱《路燈下的小姑娘》時,
中間有一段間奏他表演舞蹈,一個空翻假髮掉了下來,這時很快地從台下衝上來一
個人,接着又上來了一個 ...... 台上頓時亂了,公安局的人也衝上去了,這時
只有拉上大幕布結束了演出。
團長不愧是老江湖,一面不斷地用錢賄賂公安尋求保護,一面和當地的流氓談判周
旋,流氓表示不找歌舞團的其他人的麻煩,只要交出那兩個人,團長明白交出去的
結果肯定是要被他們打死,後果更不堪設想,只有一個勁地強調人跑了。劇場外的
觀眾、看熱鬧的、準備打架的人大約有一千多人久久不散去,來接演員的車也開不
進來,在那種情況下開進來也沒有用。一直僵持到凌晨兩點鐘外面還有三百多人,
車來了也不敢上去,只要上車就意味着暴動開始,公安局的人建議再等等......團
員們都是隨時待命突圍出發的狀態,精神都高度緊張。等到凌晨四點的時候,公安
局的人緊急和團長商量趕緊走,外面只有不到一百人了,他們應該頂的住,如果再
晚了天快亮了就再也走不了了,大家趕緊上車,有人衝上來了,公安局的人此時把
槍都頂上了,那群人一邊叫罵公安一邊試圖圍攻但終於沒有成功,有兩公安上了我
們的車,另外還有公安開車開道一路送我們出城,一直到沒有看見人的地方,公安
的車示意我們停下來,團長此時連忙和他們握手道別,有人說又看見團長給了一疊
錢,我們都替團長心疼錢的同時,對團長的為人處世辦事的魄力欽佩不已,天有點
蒙蒙亮了,車平穩地在山路上行駛着,大家少有的安靜地坐着,誰也沒有睡覺,大
家輪流照顧着跳樓的羅漢,羅漢此時的右腿已經腫得和腰一般粗,還咧着嘴慶幸自
己幸虧跳了樓,不然被打死了也就那一下。不知誰問了一句“阿華和石龍呢?”這
時一直坐在車上不吱聲的兩公安摘下了帽子,大家這才仔細瞧清楚原來是兩王八蛋
偽裝的,大家又笑哄成一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