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仙

桃壹

　　天藍藍藍藍。雲白白白白。我沉沉沉睡。

　　夢境裡滿是桃花。桃樹滿島，桃花滿樹。我睡在雲端，卻滿眼都是小島，一片桃色。一個粉色的仙影在桃樹間忙碌，我低喃聲「桃花仙」，突然醒轉。

　　我叫巒川小石，是天庭里最公正的花匠，不曾偏袒過任何一種花朵。無論是明媚嬌艷的，還是嫵麗動人的，在我眼中都是一樣的美麗。每天清晨，我都習慣在雲端遊走。照顧花朵對於我來說，只是每天例行的公事，我最喜愛的是幻想。而我經常在雲端幻想的時候，沉沉入睡。

　　在我養育了天庭無數花花草草的幾百年後的今天，做了一個奇怪的夢，醒來後被王母娘娘傳召。她對我說：“小石，你是一個盡責的花匠，但卻不是一個出色的花匠。因為你不懂愛，而缺少愛心培育的花朵，太生硬了，我們的天庭需要懂愛的花匠。從今天起，你將被派到人間的桃花島去體驗愛心。”

　　原來，那個夢是一個預示。

　　還好還好，我依然可以在雲端幻想。還好還好，我依然是一個花匠。還好還好，我面對的只是小小的改變。

　　還好還好，和夢境中的一樣，是那麼美麗的小島。

桃貳

　　我自認將桃花打理的很好，除了幻想，我將全部心思都種在了桃花上。無人的小荒島，因為我的存在，而擁有了四季不敗的美桃花。我在雲端幻想的時候，總是不忘看着我的小島，心滿意足。

　　那麼美的桃花，那麼美的盛開。

　　這樣的日子，一過又是數百年。數百年的重複中，關於這片桃花我也有了許多問題。幾百年了，為何不見桃花仙？

　　這是沒有道理的，天庭有規定，每一位花仙在100年內至少要對自己的花朵精心照顧一次。每一朵都不能例外。而我的小島，明明有成千上萬朵的桃花。我的困惑達到了天庭，有仙人捎話，我才知那片桃花林為我而設，直到我懂得愛的那一天，自會出現一位桃花仙。

　　我就在對愛的疑問中，靜待着桃花仙的出現。

桃叄

　　桃花島來人了。

　　某日，我的桃花樹突然開始輕盈的顫抖，我抱着我的小花鏟不知所措，一直到我看見那個男子。很難想象，一個人類竟然有那般仙氣。不，那仙氣和我所見過的神仙又不一樣，還帶着邪。

　　他是個霸道的人，在看見我的桃花的第一刻，他就宣稱：“從此，桃花島就是我的，我就是桃花島主——黃藥師。”

　　一直到那個嬌美的無與倫比的女子阿衡到來，我才知道他是個很有名氣的江湖人，他有個江湖綽號——黃老邪。

　　黃藥師和阿衡恩愛的不象話，以至於我光是貪圖看他們卿卿我我，而忘了我雲端的幻想。還好還好，阿衡是那麼美麗，那麼神奇的女子，她對桃花的照顧，比我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有時汗顏的想，是不是哪個女子才該是花匠主師。

　　我聽着他們在林邊討論什麼陣法，然後黃藥師指揮着帶阿衡回來時攜帶的一干奴僕，拔除一些樹，又移植到另一個地方。如此反覆反覆。我的心會跟着樹跟的離開而疼痛，又隨着它的再次入土而平靜。我在絞痛與平靜的交叉間，聽那個叫做阿衡的女子說：“不要怕，一會就好了。”然後她的手撫摩樹幹，我的心突然就溫潤了開。

　　我會跳在阿衡的身邊，很輕聲的在她耳邊說：“阿衡，我不疼。有你在，我不疼。”阿衡總是知會般的微微笑，目送一棵棵重返大地的桃樹。

　　在阿衡的照料下，桃樹一天賽一天的健壯，而桃花一天賽一天的明麗。桃花島的四季，盛滿了嬌媚的粉色。而我，卻一天天的沉溺在對阿衡的幻想中。

　　時而，我以為我和阿衡坐在雲端，阿衡像偎依黃藥師那樣偎依着我，聽我將天庭的故事，聽到高興處，在我臉頰輕輕一啄。時而，我以為我和阿衡是一顆樹上連新的兩朵桃花，她向上生長，我亦向上生長，只因為她在我上，所以無時不刻都能看見她。時而，我以為我和阿衡是挨的很近的兩棵桃樹，各自生長，卻個跟緊緊纏繞，我時刻感覺着她的香氣。

　　然而，事實是，我是一個花匠，被天庭派來實習的花匠，肉眼凡胎怎能見我。

即便如此，有阿衡在，我就滿足。

桃肆

　　桃花島的冬季還是到來，桃花艷麗的粉妝都覆上了一層白雪，阿衡每天披着桃粉色的披風，走在桃花林中。

　　冬季的風吹的桃樹發抖，我的心也跟着桃樹顫抖。而阿衡，她那麼溫柔的將手心融合在這發抖的林中，猶如我覆蓋我顫抖的心。阿衡，她是多麼美好。

　　風吹起了阿衡的髮絲，飄飄揚往一個方向飄，美到不可勝收。

　　“阿衡，因為有你，風都動人起來。”黃藥師這麼誇讚着他心愛的妻子。如果我也能摟着阿衡，我會誇讚她：“因為有你，這些桃花都那麼黯淡。”我知道，阿衡愛極了桃花。雖然，她更愛她的丈夫。她的笑，她的好，他得到的永遠是最多。

　　以後，黃藥師陸續帶了幾個孩子回來，收作徒弟，名中都帶有“風”一字。

我則更加用新的照顧這滿島的桃花，我更願意用桃花燦爛的笑容，換取阿衡的欣慰。她對桃花，是那麼的用心，仿佛生命。而黃藥師，比生命，更重要。

　　時不時，有不被邀請的人來到島上，被困在桃花林中。黃藥師總是不加過問，可好心的阿衡總是不着痕跡將人送了回。只是那些生離逃花島的人，想到會動的桃花樹，就會驚懼不止。桃花島由此被世人知曉，由此被世人懼怕。

　　經常的，黃藥師的兩個小徒弟陳旋風、梅朝風，會在練功之外的時間私會在桃花林，而當他們情意綿綿的時候，阿衡總在某棵桃樹後偷看，還巧笑連連。我便高興起來，為我和她擁有了同一個秘密。

　　隨着對阿衡的情誼一步步加深，我更加渴望能出現在她的面前，親口告訴她這些她愛的桃花是我種下的，這些越開越美的桃花，是為她綻放的。

可我，我是巒川小石，是天庭里被派下凡學習的小花匠，我沒有形態。

桃伍

　　最近，我的心總是墜墜不安。而此時，阿衡已有身孕，少女的嬌媚在短暫時間裡，變作了少婦的嫵媚。一樣的動人。

　　我不安的，是有人上了島。

　　那是一個仙豐道骨的老兒，卻心思單純而且玩劣如小孩。那就是老頑童——周伯通。隨他來的，還有一本《九陰真經》。

　　他們在桃林打鬥，飛來翻去，竟是不分高下。阿衡站在桃林外，不焦急，不緊張，只是默默的看。看累了，就坐在一邊的石凳飲茶。終究，那場打鬥無疾而終。

兩個好人，不肯傷害對方不能傷害對方，卻還有各自的目的，於是無疾而終的打鬥每天都在繼續。直到那一日。

　　那一日，三人圍座飲茶，老頑童拿出了《九陰真經》，阿衡借了看過，很是專注。我在桃花林的上方，看着阿衡。當阿衡遞過那本經書給老頑童後，輕描淡寫的說出了書經的內容。老頑童驚異與這經書竟然是假的，而我也驚異了，驚異阿衡過人的智慧。

　　我的不安更甚，世間太聰明的女子，總是……

　　黃藥師靠阿衡的智慧得了經書，放至儲藏室珍藏了起，和阿衡依然如常的恩愛。我的不安漸漸隱退了些，只要有黃藥師這個男子在，阿衡的幸福快樂就表露無疑。他們是那麼的深愛彼此。

　　有些事情，還是發生的猝不及防。

　　梅超風與陳玄風的戀情被黃藥師知曉，竟是一反常態不予批准。阿衡輾轉進了房間去安慰黃藥師，而阿衡的輕言軟語黃藥師自是聽了進去，待再去找這兩徒弟時，卻發現兩人已經離島。黃藥師氣不可耐，下了密室，更發現丟了真經。當場吐血。

　　阿衡悄悄擦拭了淚水，執起一隻筆書寫腦海中殘留的真經。

　　我一直等在桃花林中，卻始終不見阿衡出現。一片片的桃化，開的軟弱無力。黃藥師則天天神情呆滯，掛念着《九陰真經》。我始終不解，有了美麗的桃花島，有了阿衡，還要那本經書做甚？

　　不是武林人的我不了解一個高手對秘籍的渴望，可我了解一個妻子對丈夫的熱愛。

　　阿衡寫完了經書終於來到桃花林，我卻望着她留下第一顆眼淚。阿衡已經虛弱的連笑都勉強。這一次，阿衡竟然看見了我。

　　「這桃花多美」

　　阿衡說完這一句話，暈倒在地。我來不及撲向她，黃藥師就跌跌撞撞抱着阿衡回了房間。我又在日夜痴望那扇門窗。

桃陸

　　阿衡死了。

　　我哭的沒有樣子，整座桃花島下了三天的雨。所有的桃花都低垂着，一片死寂的粉色。

　　三天過後，所有的花朵突然精神起來，一朵賽一朵的嫵媚。我看的發呆，似乎，阿衡在林間走來，並對我微微笑。

　　阿衡，你帶走了我的天空，帶走了滿天的桃花。

　　桃花深處，桃花仙。小花匠，你可以回天庭了。

　　啊——

　　我張開了嘴。阿衡死了，阿衡成了桃花仙。我可以重回天庭，但我不舍，不舍離開阿衡。

　　黃藥師打造了一艘船，掛滿了花，豪華美麗的大船。可我看的出，那船並不結實。他抱着阿衡的身體，一同進了船。一僕人抱着小孩跑到岸邊，嬰兒悽厲的哭聲一直在迴蕩。終於，他走出了那艘船，抱着他的妻。

我回頭看阿衡，阿衡滿臉的淚痕。

　　桃林降了一天的桃花雨，紛紛揚揚。阿衡在桃花深處，一直看着那小屋，眼睛不眨一下。桃花瓣堆積在她的身後，成了一座墳。

　　她突然回身，一手拂起所有花瓣。阿衡淚如雨下的在桃花林中揮舞着花瓣起舞，而小屋內，黃藥師一直深情的凝望着他的妻，久久的。

　　《九陰真經》在暗室的小桌上胡亂的擺放着，靜靜的嘆息。

桃柒

　　我還是回到了天庭，用我尋回的愛心培育每一株花兒，所有的花仙對我都讚不絕口。

　　百年一度的花仙大典，我又見到了阿衡。她在一群花仙中，沉默的坐着。我走近她身邊，她對我微微笑。

　　那一刻，我看到漫天桃花飛舞，阿衡依在黃藥師肩上，那麼美麗，那麼幸福。

　　從此以後，阿衡永遠守着黃藥師。

　　從此以後，我的一切幻想，只為桃花。

桃捌

　　桃花深處桃花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