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新部員驚魂記 |
送交者: suibian2009 2014年04月19日08:58:52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一) 畢業後俺就到某部擔任魯迅剛出道時擔任的那個職務,部員。不過責任沒魯迅大,他管國民性,俺管喝茶和看報。 三個月後,俺業務已經基本精通了。不但能說出昨天人民日報社論標點符號的個數,還能告訴您上個月四號哪個部哪位副部長會晤了日本通產省大臣。一般的茶葉,俺喝一口就知道多少錢一兩,正負不超過兩毛。 在此期間俺給北京第三監獄打過一個電話,說,俺XX部的,通報你們一聲,131號犯人越獄了。對方一查,不錯。趕緊追。跑了沒幾條街就抓住了。監獄長親自到部里感謝,說131是強姦慣犯,要是流竄了,不知道得禍害多少美女。 為此俺立了一三等功。老部長把俺叫到部務會,要俺跟首長們說說體會。俺說這完全是偶然的。俺的辦公室在三樓,他們牢房在窗外,每天10點放風。俺沒啥正事,就研究犯人。看多了就記住他們的號碼了。那天俺覺得特不對勁,仔細一想:大伙兒都在,唯獨131號不見了。老部長點點頭,說,居功不自傲,好。然後首長們就鼓掌了。 革命鍛煉人啊。俺的政治覺悟,品茶技能,和對敵鬥爭經驗都迅速地提高。唯一的遺憾,是到部三個月,好像沒幹過啥工作。
(二) 說起來也不是一點沒幹。一次老部長宴請甘肅某基地的人,司機病了,是俺開車送的北京飯店。下車後他老的包是俺拎的。包倒不重,但責任在那呢。您說這裡頭得有多少機密啊。CIA幾億幾億的扔錢,還不就是為了打開看一眼麼。俺小心翼翼地抱着送進了宴會廳。老部長入座之後,接過包,微微地點了一下頭,很客氣地說,“這沒你什麼事了,出去吧”。 出去吧之後,覺得背涼,一摸,襯衣濕透了。 俺還蹬排子車給老部長家送過兩筐桃。部長說這是私事,不能用公車。上級把這任務交俺了。一姓金的老保姆接見了俺。到底是老同志的家人,一點架子沒有,很熱情就把俺讓進了四合院兒。俺說幫着把桃送屋吧人還非不讓。爭來爭去,最後她說首長家不讓隨便進俺才放了手。人家把桃兒抱進去,出來還遞給俺一塊布,說看累的這頭汗,趕緊擦擦。又給俺一瓢,讓到牆根那水龍頭接水喝。俺一氣兒喝了大半瓢。人那水,還就是比俺們老百姓家的甜。 咱能力就這麼大,幹不了啥大事。如果說領導的能力夠吃席,咱們的能力就只夠吃窩頭蘸醬。幫着湊個會餐的人數也是革命工作,對不? 其實重要的工作俺也幹過一件,但一直不能說。國家公布解密法後,俺才能磕叨兩句。但也只能是粗線條。
(三) 記得那天是四月一號。一大早老部長就進了俺們辦公室,問俺人都哪去了。俺說都春遊去了。就俺一個人值班。老部長說,哦,我倒把這茬兒忘了。又說,有個事很急,你立即辦。說着遞給俺一個文件袋。俺待要問,他老已經匆匆地走了。 文件袋上用紅字標着“絕密”。打開一看,是教育部的一份公函,附着一個表格。要求我部填寫我國某重要專業在未來五年所需要培養的人才數目。期限就在當天。事情明擺着,國家正在制定第N個五年計劃,教育部在做人才培養規劃。 可俺才部員仨月,這麼大一國家,要用多少人俺哪說得上來啊。可不辦吧,部長說了“立即辦”。這是軍令,貽誤死罪。萬般無奈俺只得開電腦了。俺寫過一個程序,能產生隨機數。俺這麼想,事,還是辦的好。要是不辦,部長回來就得把俺梟首示眾。辦了起碼還能多活幾天吧。 電腦的第一個隨機數是七百四十六萬。俺看着偏大。弄不好全國學生都得學這行。這數要讓小平看見,沒準老部長就得回家抱孫子去了。 第二個數,四千二。少點,可瞅着不刺眼。提筆要填手又有點犯哆嗦。怎麼說這也是制定國家計劃,而俺確實是一無所知啊。我國經濟玩的可就是計劃二字。這麼大的事都讓蹬排子車的定,那不擎等着亡國嗎。 中國窮。數報大了造成浪費也是殺頭之罪。可要報少了,咱們東臨日本,南對越菲,北鄰俄國,太平洋對面貓着一隻白頭鷹,誰不想叼咱一塊肉啊。到時候人家殺過來,咱們這邊只有一個鄧世昌。如果再簽一回馬關,俺不成千古罪人了麼? TO B OR NOT TO B,俄的個親娘,真愁死俺了。
(四) 俺最後填的數,是二十五萬零三千二百。二十五萬是根據每年五萬推算出來的。至於為什麼每年五萬,您別問俺。那三千二百是告訴小平同志,這數是精確計算,不是拍腦袋拍出來的。 數有點偏大。不過俺早想好了,如果上頭追查下來。就說費點錢比亡國強。甲午海戰為什麼敗,還不就是因為西太后用了北洋水師一把銀子麼。五八年計委跟周總理左算右算,得出一個產鋼八百五十萬噸的躍進計劃。主席大筆一揮,加到一千零七十萬噸,還在好幾次會議上批評了周總理呢。看來我國制定計劃,往多了說沒事。說少了沒準就是殺頭之罪了。 下午俺把那張表呈給了老部長。他看都沒看就簽了,說了聲送機要室就埋頭繼續看文件了。 後來俺也想明白了。天塌了砸不着個矮的。這數報過去,教育部還得審查修改麼? 不但教育部,國家計委,國務院總理和他的秘書班子都要修改,最後才能寫進五年計劃。寫入了還不算,還得人大常委和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幾千人審議通過麼。 即使數報錯了,在這個充滿了能人和智慧的審查過程中,也肯定能得到改正。再怎麼中國總不會毀在一跑街的手裡。問題也許是俺EGO太大了。 (五) 又過了幾個月,人大召開了。會議審議通過了第N個五年計劃。教育部招生計劃也公布了。打開報紙一看,俺傻了:白紙黑字,明白寫着俺們專業招生二十五萬零三千。使勁揉眼睛,掐胳膊,發現不是在做夢之後,俺流出了眼淚。 俺,一條七尺漢子,跟小姑娘似地,哭了。 一個新部員,一台破電腦,在某一天產生了一個隨機數,決定了世界最大的計劃經濟國家的人才培養計劃。二十五萬個人的命運因此改變。如果當時俺手一抖填了一萬,其餘那二十四萬人,就得在莊家地里和建築工地當粗工了。
(六) 聽到外面有些嘈雜,俺打開門。走廊上部員們三個一堆五個一夥,正在興奮地議論着什麼。幾位老同志拿着報紙指指點點,說得尤其激烈。李司長的大嗓門老遠就能聽到,“天方夜譚,天方夜譚!這特麼是誰報的數字?” 俺不大明白他在說什麼。 “老李說得對,培養得了二十五萬麼?這是拿國事開玩笑!”幾位老部員憤憤的評論,好像在回答俺。 其餘的人慌忙朝部長辦公室的方向看,然後小聲在李司長耳邊說什麼。李司長把報紙一扔,搖着頭走了。 一打聽才知道,那事辦砸了,徹底砸了。過去若干年,全國這方面平均每年培養的鄧世昌個數,從來就沒超過兩千。俺的程序不顧師資,校舍,和設備方面的國情,強行把這個培養速度增加了二十五倍。把主席大躍進時創造的紀錄都打破了。 俺正坐如針氈,又傳來一個消息。李司長已經聯合了一批老幹部,正在給國務院上書。老部長地位不保。而俺的下場。。。俺連想都不敢想了。 照理說臨難勿苟免。俺該把自己綁了,脖子上插荊條跪到新華門去解脫老部長。但俺就是鼓不起這個勇氣。俺小時候頑皮搗蛋,把俺拉扯大幾乎要了俺娘的命。俺一天孝都沒盡就去了菜市口,她老人家怎麼受得了啊。 俺撥通了在舊金山的堂叔的號碼。他希望俺去美國讀書,畢業後幫他打理生意。為此還專門回國勸說過俺。俺承認自己就是一小人。 不久之後,俺冒着舊金山的濛濛細雨,走進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帶着對祖國的歉意。
(七) 匆匆安頓,辦完了入學,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俺迫不及待地撥通了同事的電話。 同事說這事鬧大了。開始教育部和國務院壓着李司長的狀子沒報政治局。李司長發現後動用了一個姓榮的親戚,利用一次接見外賓,直接桶給了小平。小平在沉吟和吐痰之後,揮了一下夾着煙的大手,說,莫得啥子嘛。臥們郎麼大一個國家,多培養幾個人有啥子問題?就按這個數培養! 這件事就這麼擺平了。 同事分析,雖然僅僅是一個數,可它牽扯麵大。教育部,國務院,計委,人大常委,甚至全國人大都有責任。要是再追究,肯定要牽扯到國家體制,和馬克思的計劃經濟理論。鄧力群,胡喬木,和李銳都得捲入,我國理論界必然被翻個底兒朝天。其後果,不說等於把整個國家機器拆了重裝,也得等於來一次大修。這是要動搖國本的。 俺問,那李司長呢? 他上書雖然對俺不利。但國家確實需要他這樣的敢言之士啊。他說,哎呀,你還真以為他是什麼忠臣啊?老同志誰不知道他在競爭部長的位子啊。老部長推薦了辦公廳的年主任後,他一直在找老部長的茬兒。這次他不過是在做最後一搏而已。他現在已經調去當巡視員,不會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啦。
(八) 多年後的一天,俺從電視中看到我國核潛艇從水下發射東風洲際導彈。那場面,哦不,那氣場,用四個字是蛟龍出水,兩個字叫震撼,一個字就是強。真是塞翁失馬,安知非福啊。當年俺跟小平決定培養二十五萬人,似乎錯誤。現在看,卻更像一次美麗的歪打正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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