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愛吃的爸爸 |
送交者: 唯一 2014年06月14日17:40:56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土豆姐姐憶慈父,我也想起我的爸爸,但是我好像不能把我的爸爸和常言的“慈父”聯想到一起。我的爸爸似乎更象我的一個很好玩的朋友。
比如說別人憶起慈父會講到小時候怎麼被父親背着抱着,但是我小時候對爸爸記憶最深的是這樣的一個場景:大熱天,我抱着半個大西瓜,用勺子挖着吃,剛挖兩下子,座在旁邊觀戰的爸爸突然悠悠地說“也不知道會不會給爸爸留幾口”,我趕緊舉着勺子說“爸爸你吃吧”,爸爸剛要接過勺子,我媽一聲大喝“有你這樣當爸爸的嗎?!” 他只好很惋惜地繼續看我吃,但是我也吃不下去了。
人說棍棒底下出孝子,我爸採取的不是棍棒策略,他用的是情景帶入法,如果他給我端一碗飯過來,他會說“啊,將來爸爸老了以後,躺在床上不能動,叫‘女兒啊給我端一碗水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端”,我-此時大約五六歲而已-馬上表示“我會的,我會的”。這樣的教育實行了20年吧,是人都會被洗腦的。
看了上面你一定明白我的爸爸是很喜歡吃的,而且好吃的東西-比如肉-當年永遠吃不夠。所以我小時候有一個志向“將來要讓我爸吃好吃的吃個夠”,在肉票緊缺的年代這個志向可以說是非常遠大的了。
有一次我們倆為了吃的打了一架,說起來慚愧的是,罪惡的起源居然是幾塊紅腐乳。列位看官,當年北方的腐乳不知你們吃過沒有,顆粒比較粗,而且非常咸,而南方的腐乳如南方的美女一樣比較細嫩,口感也比北方的鮮美。大概是我十歲那年,我爸出差從南方帶來一些美味的紅腐乳。吃飯的時候我跟他搶,他老人家一氣之下把那幾塊腐乳從二樓丟到窗外,便宜了正在覓食的雞們。我因此哭了一場,我媽和我爸吵了一架,我姥姥也攙和進來助戰,真是一地雞毛啊。
當然,我們可以說那一切都是萬惡的四人幫造成的,自從改革開放以後,人們飯桌上的食品一天比一天豐富。我的遠大志向由鄧小平同志給間接的實現了。
我出國的時候我爸爸也給我寫了一些鼓勵的話,在一個小本本上,可惜現在不知道哪裡去了。我爸爸的話有些象方鴻漸爸爸寫的那些,念起來很冠冕堂皇,都是四個字的排句,記得最後一行是“學成歸來,報效祖國”,我心裡暗笑,但是嘴上當然沒有說出來。我說上層建築搞好了,下面還是講講基礎,請爸爸教我如何做菜,他說“簡單”,竅門只有兩個“多放油,多放味精”。
退休到我這邊以後他真的把這兩個訣竅大大地發揮了,以致我們家的廚房下水道每幾個月必須拿電蛇通一下,否則油脂賭得下不了水。我爸爸還特別愛做肉菜,他請客的時候常常是一道紅燒肉,一道白燒肘子,又一道紅燒魚,還有一堆烤雞腿,而且量非常大,梁山好漢似的大碗盛着。傳說南方的男人小氣,用小碟子裝菜餚,那肯定是不準確;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傳說家鄉人稱我祖父“山東佬”,是不是我們祖先來自山東呢?
一直到我爸病入膏肓,他的胃口終於不好了,什麼也吃不下,最後每天吃幾個獼猴桃而已。一個非常好吃的人突然不吃了,那一準兒是有大問題了。
我非常想念他老人家,此生不可能再有機會座在一起吃喝,相與笑樂了。我一直都想寫下來我對他的思念,可是每次寫幾個字就放棄了,從去年拖到今年。追憶至親的親人其實很難表達的,因為不知從何說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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