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把我整疼了(四,1,2) |
送交者: 阿手 2004年11月14日12:34:20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四、就職 1、 岳雲一共在北京呆了十天,他必須得走了。因為家裡給他找了一個學校,是大連一所公立大學下屬的私立學院,但是掛在這所大學的名義之下卻也皇而堂之,而且畢業後拿到的文憑也是國家承認的,他現在去參加院方的招生考試。其實這種考試我心知肚明,你去考就意味着90%已經被錄取了。岳雲走之前我跟他聊了一次。 “到了學校好好學,別像高中那樣了,家裡給你拿這麼多錢念書你也別不當回事。”我擺出了老大哥的姿態。 這時岳明從裡屋走出來,拉着岳雲出門買火車票。 其實岳雲說的這些我再清楚不過,在那個經濟並不發達的小縣城裡,高考的商業化程度應該在全國都是遙遙領先的。最早的時候,就是找替身,也就是說考生本人可以在家呆着等好消息,由槍手出馬,全部搞定。我的家族裡就發生過兩次這種事情,一次是我的表哥給我的堂哥當槍手,另一次是我的表姐給我的堂姐當槍手,都旗開得勝,馬到功成,從某種程度來講,我堂哥堂姐的命運也就由此改寫,過上了相對幸福的生活,因為90年代初期和中期以前的大學生還是很值錢的東西。後來由於高考管理的力度加強,偽造准考證和身份證已經成了不太可能的事,而且風險極大,所以傳答案就成了社會上的主流手段。傳答案就是指學習好的考生將答案做成紙條傳給別人,一種是內部傳遞,另一種是外部傳遞。內部傳遞就是在同一個考場進行傳送,一般來講,這個過程很簡單,可以隨手扔給接受者,也可以買通監考老師直接送到接受者手中,以免誤投,當然花錢的是接受方。外部傳遞是指投遞方在A考場,而接受方在B考場。這個過程略為複雜,因為牽涉到了三個媒介物,一是A考場的監考同志,二是流動監考同志,三是B考場的監考同志。這樣一個過程下來,要花不少錢,一般都是家裡有錢有勢的考生才會用這種手段,當然三個媒介物也都能從中獲得暴利,尤其是流動監考同志,但賺得最多的還是答案的投遞方,也就是那個學習好的考生。所以說,有本事不怕沒飯吃,我現在極其信仰這句話。 說到興起,再給大家講一個我親戚高考的故事。我的另一個表哥95年參加高考,當時我小學畢業。表哥在高中除了打籃球就是泡妞,所以屬於不學無術的那種,高考沒戲,連中專都考不上。但是老天開眼,他高考的時候和當時縣委書記的兒子分到了一個考場,於是他的人生也由此改寫。整個考場亂成一團,根本沒人管制。就在最後一科化學的考試中,我親愛的表哥出了點差錯,因為他接到的答案有問題,問題很滑稽:考卷上一共有18道選擇題,但是傳過來的紙條上卻只有17個選擇題的答案,而且每個答案之前沒有標明題號!表哥當時傻了,眼看時間就到了,他終於按納不住,從他所處的最後一排向考場的前兩排踱去,抓起一個學生的答題紙就開抄。這時考官走到他面前衝他大聲說:“你給我回去,快!”沒想到表哥舉起了拳頭,衝着他說:“操,你他媽少管我!”此考官無可奈何,小聲說了句:“注意點兒,抓緊時間。”然後走了。高考的確是一種戲劇化的東西,當年表哥取得了所料不及的高分,這個分數可以讓他考上省內最好的大學。可是問題在於,在考前報志願的時候他填的是最最破爛的一所學校,人生跟他開了個玩笑。那個階段,表哥手裡捧着鮮紅的錄取通知書,愁眉苦臉,苦不堪言。他跟我說:“早知道你哥我有這實力,我哪能報這個破學校。” 高考能成全人,也能毀人。我的一個哥們叫姜東,基本上可以說是個流氓,在學校內外都很有名氣。高考的時候,他不停的蹬坐在他前面考生的椅子,示意讓他給傳答案。但是萍水相逢,高考乃命運之考,誰能顧得上你,於是那人根本就不理會。就在那門考試結束之後,姜東在校門口掄起磚頭把那位可憐的老兄給做了,血濺當場,受害者被送到醫院,於當天下午的最後一門考試擦肩而過;肇事人逍遙法外,完成高考並考取了吉林省公安高等專科學校,在流氓領域裡得以專業深造。姜東的事以後還要再提,先做個伏筆。 我之所以把高考揭穿是因為我厭惡高考,我也沒參加高考,也許是沒吃到葡萄說葡萄酸。我爸常常抱怨我的任性,說當時非要出國,要不然以他的實力在高考時候給我打通關卡,一定能“考”上一個不錯的大學。我沒後悔,我對“不錯的大學”並沒有興趣,我的叛逆一度讓我的家庭沒有好日子過。
岳明和岳雲一起走了,到這個時候,他再不回家一趟的確有點說不過去。小翔和李雯已經從承德歸來,整天在我的隔壁大動干戈。我的求職計劃仍然沒有進展,這時我已經有點按捺不住,甚至後悔以前錯過的一些機會,雖然並不理想,但我已經到了飢不擇食的地步。 那天傍晚,我沒什麼事干,就去附近的一家書店轉轉。書店裡放着舒展的輕音樂,氣氛很好。我拿起一本王小波的<我的陰陽世界>看得如痴如醉,這時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一怔之際,對方卻說:“劉氓,果然是你!”我定了一下神兒,抬起頭來,原來是我在國內的大學同學郭建,我們還在一個寢室里住過。郭建家裡是做生意的,他高中上了兩個月就退學了,有錢人不怕沒文化。他在社會上混了幾年,混膩了,於是想出國,就跑到我當時所在的學校,欲以此為跳板跳到國外去,因為我們學校里有和國外聯合辦學的項目。當時他說,“我出國不是為了拿文憑,我只是想把英語學好,以後好跟老外談生意。”那所學校是全英文授課,用的是美國的教材,大部分老師也是美國人,就郭建那爛得要命的英語基礎根本聽不懂老師在講什麼。我和他分到一個寢室,於是他就整天拉着我給他補課。主要是英語,我從音標給他講起,後來講字母組合的發音規則,再後來講語法。那個時候他確實很用功讀書,可是基礎實在太差。我給他補課雖然是免費的,但也占了不少小便宜。比如時不時跟他出去吃喝玩樂,都是他消費,要不就是沒飯吃的時候跟他借錢。直到他退學的時候,我還欠他一千多塊錢,他說不要了,當然我也沒想給。一年沒過,他退學了。他說家裡生意越做越大,他爸一個人忙不過來,於是就回去幫他爸打點生意。其實不管原因如何,我覺得他的確沒必要浪費時間來學習,因為學了等於沒學。他走後半年多,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去參加他的婚禮。那時候正是非典橫行的時代,學校封了大門,所以一直也沒能和他見面。一直到出國前,我給他打了電話,告訴他我要出國了,兩年後回來。他當時的口氣是這樣的,我記得一字不差:“行,出國看看,回來後別忘了跟我聯繫,咱們都是爺們,一起干點事業。”可是我確實把他給忘了,說實話,我瞧不起他。 “郭建!”我眼睛一亮,“你怎麼在北京呢,不是回山東跟你爸做生意去了嗎?” 走出書店,我們停在一輛黑色本田車的面前,郭建得意的說:“不錯吧,今年新買的,快,上車,感受一下。”我上了車,心想,這有什麼他媽好感受的,我也不是沒坐過寶馬奔馳。車子開動了,驕健的行駛在四環上,我應承了一句:“果然不錯,比你以前那個帕薩特舒服得多。”郭建露出了得意的笑臉:“帕薩特算什麼東西,我跟你說,這個車是純進口的,國內組裝的那些都是垃圾。”他邊說邊打開了車蓬上的天窗。 我們找了一個店面挺大的東北菜餐館,郭建說你是東北人,咱們今天就吃東北菜。點好了酒菜,郭建拿起酒杯向我敬酒,說:“來吧,兩年多沒見了,祝你學成歸來,大吉大利。”聽着這大吉大利四個字,我有點鬱悶,至於嗎?但能在無聊之際偶遇故人,也挺開心,就喝了一大口。“這酒你喝得貫吧?現在北京都喝這個。”郭建問道。“說實話,我現在喝啥酒都一個味,兩年沒喝白酒,都荒廢了。”我笑着說。“現在你也算學業有成了,有什麼打算?”郭建問。“工作唄,先得養活了自己呀。現在工作太難找,找了幾個,都不理想。”我邊說邊嘆了口氣。“我跟你說啊,劉氓,咱們倆這就叫緣分,我這北京的分公司剛成立沒幾天,現在正缺人呢。我就想找一個像你這樣的有實力的人來給我撐撐,我是真不行,你必須得幫我。”郭建再次向我舉起了酒杯。我又猛喝了一口,猶豫了一下,說:“那到不錯,不過其實我也沒有啥經驗,怕搞雜了。”郭建搶着說:“算了吧,經驗我可以教你,但是我現在最主要是沒學問,我才發現,沒學問真的不行。我退學都後悔了。你別推辭,錢我肯定不會比別人給的少。而且有時間我還想讓你再教教我英語,不瞞你說,現在就是覺得書讀得太少啊。”“行,你先說說,你現在是什麼情況。”我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遞一支到他面前。“來,抽我這個吧。”郭建用他的中華頂回了我的白鯊,說:“我們家做罐頭生意你也知道,現在就是想發展北方市場,主要是針對北京,東北還有山西,所以成了這個分公司,由我來管。剛成立一個月,辦公室剛剛裝修好,就在正處於籌備的後期。地點在志新路上,有車庫和倉庫,地段還不錯,離你住的地方也挺近的……” 就這樣,我找到了我的第一份工作,月薪是兩千二,是郭建開的價,他說現在剛剛起步,以後會再給我加。我根本就沒回價,因為兩千塊錢對我來說已經算是高薪了,我偷着樂還來不及。我喝了半斤白酒,郭建因為要開車,只喝了二兩。他開着車子把我送回住處,說明早8點來接我去辦公室。 因為酒的緣故,我有點暈,踏着輕飄飄的步伐,我上了樓。在二樓的拐角處,我遇到了正往下走的林菲。我酒醒了一半,問道:“找小翔啊,他出門了,今兒早上剛走。”林菲說:“我是來找岳明的,都在這等你們二十分鐘了,他的手機超出服務區,你的手機號碼我也不知道。”我說:“那可不巧,岳明回東北了。有啥事兒,先進屋再說。”我拿着鑰匙打開房門,林菲跟了進來。 “你這無業游民,活得還挺瀟灑,沒少喝吧?”林菲聞到了我身上的酒味,問道。 我帶着林菲走進了我的房間,稍作整理。林菲指着床上不堪的被單,說:“這都臭了。”我說:“沒辦法,這就是兩個臭男人的生活。估計這床單有年月沒洗過了,你將就吧。”林菲無奈的說道:“唉,我忍了。”我走出房間沖了個澡,就去小翔的房間睡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腦海里流淌着一幕又一幕的強姦的片段。估計半個小時左右,我才入眠。 睡了沒多久,我醒了,原因是有人在敲門。我問:“怎麼了?”林菲說:“睡不着。”我說:“等一下。”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我打開客廳的燈,看見林菲一臉憔悴,紅腫着眼睛,顯然哭過。那種罪惡的愛憐之心再次油然而生,但我卻用平靜的外表掩飾得天衣無縫,說:“哭得爽嗎?”林菲說:“還行,哭出來舒服不少。”我說:“這就對了,有感情就要表達,就要發泄。要不然把自己搞廢了。堅強不是一個褒義詞,那意味着忍受,長期積聚的不快如果不適當的發泄出來就會在高溫高壓下爆炸。”林菲說:“愛情都是騙人的,我一度信任小翔他卻這樣無情的折磨我。我就是不甘心,我曾經幸福的以為我擁有愛情,但現在卻化為烏有,太讓人心酸了。”我一下想起了娜娜,心口突然痛了一下,說:“愛情是什麼,我也說不清,每個人都有自己對愛情的定義。就像神,有的人信神,有的人不信。信神的人容易被神愚弄,就如古代的君主藉助宗教信仰來鞏固他們的統治地位,實際就是借神來愚弄百姓。而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神,我不知道。愛情也一樣,過於相信愛情,不走運的話就會吃愛情的苦。可作為一個人,如果連愛情都不信,又覺得活得太淡漠。所以這是很矛盾的東西。”林菲側着臉嚴肅的問道:“那你相信愛情嗎?”“我,”我猶豫了一下,再次想到娜娜,說,“信。”林菲又問:“你有女朋友嗎?”我說:“有,她在國外。”林菲說:“對了,聽說你是國外回來的,國外好玩嗎?我爸想讓我大學畢業了也出國。”我笑了一下,說:“好玩,有毒品,有婊子,還有賭場。玩不好就把自己給搭進去。”林菲笑着說:“那你有沒有搭進去呀?”我說:“我這不安全抵達祖國的懷抱了嘛,顯然是沒搭進去。別人抽大麻的時候,我聞過兩次,差點吐了;婊子見了不下一千,因為去一次阿姆斯特丹的紅燈區就能看到幾百,但是沒錢消費;Casino賭場進過兩次,不過是看看場面,弄點免費的點心和飲料嘗嘗就出來了。”林菲說:“你說的是荷蘭,我又不去荷蘭。”我說:“哪都一樣,中國也一樣,只不過沒有法律大哥給撐腰而已。” 我陪林菲侃了一個小時,困得人仰馬翻,她的情緒有所好轉,終於有了睡意。我也急忙去睡覺了。第二天一早,我7點起床,是被我預先定好的鬧鐘吵醒的。我使勁瞪大眼睛勉強爬了起來,林菲的房間沒有動靜,估計還沒醒。我洗漱一翻,然後做了兩份早餐。早餐很簡單,就是在兩片麵包之間塗上黃油,再夾上一個煎蛋和一片生菜葉,外加一個蘋果和一杯涼牛奶。我把早餐放在客廳的桌子上,這時林菲揉着眼睛從房間裡走出來,說:“一大早就吵醒我,我從來沒起過這麼早。”我說:“我今天早上有事,要不然我會起這麼早啊。想起就吃,不吃就繼續睡去。”林菲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笑着說:“看不出來,還挺精緻。”我說:“在國外的時候就是這麼活的,剛開始吃麵包吃得拉不出來屎,後來也習慣了,現在又把這習慣帶回了國內。”林菲說:“那我還真得嘗嘗,我從來沒吃過男人做的飯,你是第一個。”林菲問道:“岳明什麼時候回來?”我說:“快了,說是一周就回來,現在已經四天了。”吃完飯又侃了一會兒,已經是八點。我聽見樓下有汽車的鳴笛聲,知道郭建已經到了。我急勿勿的穿好衣服,準備下樓。林菲問我要了手機號碼,回房間繼續睡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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