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想哭,我看着六年前与父母的一张合照。
那是在苹果地里。苹果树很小,套种着小麦。唉,那个春天的绿,真美。
我注视着母亲的双手,那曾经把我养活大的手,如今,哎!
两个月前,发现母亲患了癌症,医生估计她的生命延续不会超过半年。
我没有勇气相信,我不愿相信。我匆匆从广州赶回。
我奔进母亲房里,她躺在床上,瘦的我几乎认不出。她脸上露出一丝笑,轻轻唤了我的名字。
我想叫声妈,但那一刻,难过像洪水从全身汇集,冲到喉咙,我说不出话。
我知道我已不能抑制自己的情绪,我赶紧转过身,泪如泉涌。
我走出房间,极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
坐在母亲床边,我握住她伸出的一只手。苍白,干瘦,有点冰凉感觉。
母亲眼里也嗪着泪,眼睛无力的慢慢闭合,泪水从腮上滑落。
我用纸巾轻轻地擦拭她的泪水。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在哭。
不敢说一句话,我怕话音会发颤。我怕我会失声痛哭。
母亲的眼光停滞在我身上,她在想说什么。但她没有开口。
之后的几天,我常常那样坐着,那样握着母亲的手。那样伤心的沉默着。
请的假快完了。我告诉母亲说我要回广州,她说“该走就走吧,吃人家那口饭不容易。别担心我,
我会好起来的。你看我今天都想出去走走转转”
没人告诉过她她得的是什么病,她从来不问,她可能已猜出来了。她身体状况已开始快速恶化
我跪在母亲床前,磕了个头,忍着眼泪说,“妈,你娃走了,您保重”。 母亲也无声的哭了。
我一路流着泪,去了机场。我不知道那是否是最后一面。 四月十二日,哥在电话中告诉我“妈想让你回来”
不必多问,妈肯定快不行了。
当天我赶紧请假买机票。
十三日到家,妈在迷睡中睁眼看了看我,要我喂她喝水。之后又沉沉睡去。
母亲的胳膊露在外面,上面满是针孔。
杜冷丁已经不起作用了。看着母亲在痛苦中醒来又昏迷过去,全家人心如刀绞。
医生摇了摇头,“停药吧”。
那天深夜,母亲从昏迷中醒来,叫我们把她扶起坐在床上,她看着我们,目光开始呆滞,许
久。。。
母亲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
在那个深夜,全家人没有哭声,只有泪水。
我踱出了后门,到了附近那片田地边。
太阳出来了。照着春天的野花。
可是,母亲永远去了。
在她最后的日子里,渭北高原大旱,路上积起厚厚的尘土,若有车经过,必扬起几百米长的飞尘.
阴历三月二十八,下葬的日子,下起很大的雨,似乎淋透了黄土。
黄土悲起尘
苍天痛落雨
十六抬轿,抬着那载满悲伤的棺材,在大雨中被拥着抬往四里外的坟地,脚下的泥泞使他们喘着气,
脸色苍白.
墓地是在一处荒凉的野地里。
远处,厚重的雾气把乔山压的好低好低。
悲凉粗旷的秦腔在蒙蒙的雨中跌荡着那出“祭灵”。
长跪在幕前,看着人们喘着气,拉着绳,把棺材慢慢放入坟墓。然后,挥动铁锹,雨水和着黄土慢
慢将母亲和这世界彻底隔离开了。
泪水,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吧嗒吧嗒滴在膝下的泥土里。
雨中,纸灰飞扬。
母亲,安息吧!
转眼,次年的清明节快到了,母亲离开这个世界快一年了。
我不能回家给她老人家扫墓,只能想象着,那坟头是否已经长起了野草,开出了小花。
时间可以治愈伤悲。心里不再有那种撕裂的疼痛,时常会想起母亲,情绪偶尔因此不佳。
我们不能永远跟我们爱的人在一起,我们能做的,只是无尽的思念。
昨夜,梦见了母亲。想起那句诗:
君既入我梦,
明我常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