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夏天 |
送交者: u_turn 2002年04月23日15:39:54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
(小小说) 首先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请个病假,我可不能因此而失去工作。干什么呢?洗衣服吧,集了一星期的赃衣服还没洗。虽然公寓区有洗衣房,我决定去街上洗,只要走半英哩,跨过一个红绿灯街口就有一片小小的商业区,那儿有一家洗衣店。我收拾了一堆赃衣服塞进了一个大如圣诞老人用的袋子,换上吊带背心和一条宽松的牛仔裤,把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然后兜了一堆硬币,准备出发。想了想又在兜里放了张ID和二十美金。洗衣服等待的时间很长,可以顺便在附近遛哒一番。那个地方我车来车往瞥过无数次,却从没停驻下脚步仔细看看,这回趁着心情好去照顾照顾生意吧。我背着那大包,一手插在口袋里,哼着无调的曲子朝洗衣房走去。早晨的太阳奢侈的大,暖风恰如其分地撩动着留海和发稍,我沿着马路边逆车流行之,路上除了车没有象我这样闲情逸致的路人,心情好极了。回头看看自己脚印踩出的两道若有若无的平行虚线,虽然左一道,右一道,深一脚,浅一脚,却不失连续性和完整性,这不正如我的生活吗?我拔起身形重重地跳了两下。我要留几个深深的脚印,记载这平凡中的不平凡。一辆车呼地开过,车中人按了一下喇叭,不知是善意还是嘲讽之意。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朝着车屁股伸出一根手指头-食指。老美在争吵中处于下风时总 爱伸中指,似乎伸了后便心理平衡了。我是女孩,中指是不好意思伸的,拿食指凑数吧,表示有意见就行了。 走进洗衣店,里面没有顾客,只有一个伙计搬弄着推车,进进出出着里屋,连我的招呼也不理,似乎因无聊而生气。也难怪,工作日大白天,有几人会来洗衣?我把赃衣服一骨脑倒进机子里,却发现忘带了洗衣粉。也罢,衣服搅搅就可以了,古人没有肥皂洗衣粉也不照样过了吗?我哼着曲子往投币口塞进五个硬币,机子顿作轰鸣之声,打破了洗衣机房肃静的早晨。一切搞定,只待收成。我走出洗衣机房,大刺刺往台阶上一坐,门口是面阳的,我穿着吊带装,刚好可以Tan一下。这时一个年轻小伙子走过来,头上反戴着帽子,手里端着一个洗衣框,里面的衣服堆得都要往外掉了。进门的时候瞄了我一眼,稍带诧异但百分之七十是冷漠,尽管那是张长得不差的脸。居然有人和我一样有闲而无聊,管他呢,我晒我的太阳。那人在里面鼓捣一阵,紧接着又一台机器轰鸣声大作,弹簧门吱呀一声,那人走了出来。我惊讶地发现他身上什么也没穿,只在腰间围了块浴巾,头上仍反戴着帽子。 嗨,早上好。他打着招呼在我旁边坐下,脸上的肌肉也不见牵动一下。早上好,我答着话,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屁股蠢蠢欲动,打算挪窝。 我们拐过墙角,果然那儿有一家酒吧。招牌是彩色灯管做成的一个汉堡和一酒瓶,非常地不显眼,以至我经过此处多次却从未驻留双眼。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门被一张椅子撑住硬生生地开在那里。可是这样仍然消不去酒吧内的烟瘴之气与颓废。走进屋内,我看见两个人在打台球,满脸严肃。一圈不大的吧台零散地坐着几个人,吊顶的电视里放着MTV。角落里一个男子翻着点歌机。卖酒的老板娘看上去是那种呆板到老气横秋地步的人,戴着副黑边眼镜,不苟言笑地盯着门看。 我们找了张位置坐下,专心致致看起MTV。这是个奇特的制作,看不见唱歌的人,镜头象是歌者的眼睛,随着他的视角转来转去。这种手法我在Being John Malchovich中见到过。两只手在互相搓洗。注射毒品。摇摇晃晃推开一扇门,是 歌舞厅。那只手径直上前撩开一女子的裙子。女子大怒,张牙舞爪了一番。摇摇晃晃转向他处,看见一位妓女打扮的女子。搭手成功,回到住处。云雨之后,妓女索钱。不给。妓女大怒,抓过一枕头掷向歌者。妓女转身离去,砰地一声关上门。这时镜头随着歌者一转,出现了墙上一面镜子,里面映出一张艳丽无比的女子的脸。 我大笑起来,这结果真是出乎意料。笑声吸引了老板娘的注意,她走了过来。 老板娘不情愿地给我倒了杯啤酒,我得意地茗了一口,却皱了皱眉。 我端着酒杯就这么走了出去,太阳很给我面子,依然大而耀眼。我也不喝酒,只是把杯子迎着太阳高高举起,眯着眼欣赏光透过液体而折出的晶莹。酒吧里的几个人也走了出来,立在门口朝我指指点点,笑着看热闹。老板娘跑了出来,她气败急坏地夺下我的酒杯,嚷道,够了!以后你再不要在这里喝酒了!我反手又把酒杯夺回,说,我又没喝酒,只是端着酒杯罢了。老板娘转身而走,一边吵着,那我只好叫警察了! 男人跑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这下你可闯祸了!他说,还不快跑? 我们俩撒丫子便跑,跑到洗衣房后面就顿住了,那儿有一条小河,冬季刚过,水位还不高。俩人相视大笑,我心里也觉得奇怪,怎么竟和陌路之人成了一丘之貉了? 再一会儿,警车响起,那酒吧女老板果真叫来了警察。 没事的,男人安慰道,警察一会儿就会离开的,这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案子。 我坐在地上无意识地拔着草,然后手里擎了几个石子,一颗一颗向河里扔去,那河面便如老太太般泛起了皱纹。心中有些得意,仿佛挽救了一个失恋的人。突然之间,我的后脑勺遭到一记重击,一堆子星星黑云向我压来,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身上的衣服不见了,只盖着一块浴巾。头疼欲裂,浑身亦如被撕裂了。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猝不及防地降临在我的身上,自己事先竟一点预感也没有。太阳还未下山,四下里高高低低的草在日光中极淡极淡,一片模糊。那哽噎的日色悲凉的风仿佛在为我的遭遇而哭泣。脸颊上有一颗眼泪我也懒得揩拭,由它挂在腮上,渐渐自己干了。我立起身,朝河一步步挪过去。在水的边缘我站立了数时,尽管竭力思索,但仍然没有答案。所以我跨进水里,一步一步向深处走,水强强及胸,我蹲下身子让水覆盖过脑袋。可是水实在太过阴寒,四月的天虽有了夏天的表相,水却依然的凉。我忍不住浮出水面,走回了岸边。岸边那条浴巾赖皮狗一般地躺在草丛里,嘲笑着我的不幸,我犹豫着该不该用它。可是水实在太冷,水太冷。我拾起浴巾狠狠地擦干身上的水,然后朝洗衣房走去。今天早上一个人裹着这条浴巾从洗衣房走出来,现在我裹着同样一条浴巾走进去。房内有人,我不管,径直走向我的洗衣机,可是没有衣服。我忘了,那衣服应该换进了烘干机。好在机子使用率不高,找了一会儿就发现了我的衣服。随便找了两件衣服换上,我把剩下的衣服胡乱塞进衣袋,走出了洗衣房。 天完全黑了,我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走在这黑沉沉无灯的归路上。该报警吗?该回那个酒吧抓他吗?心里并无主张。车一辆辆经过身旁,雪亮的车灯一次次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混杂在鬼魅的树影之中显得阴森而凄凉。又一辆车经过,车中人按了一下喇叭,我毫不犹豫地伸出中指,在空中重重地一顿。可是天色实在太暗,我想车中人什么也没看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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