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手牵着手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已有数年了。珞珞的头倚在丈夫的肩膀上,偶然有吸引人的画面,才端然正坐片刻。今晚珞珞的心思全落在丈夫的头上,不知不觉中,满头的黑发已夹杂了数缕银丝。珞珞试着转移目标,却越想越烦,伸手拔下了一根白发。丈夫‘嗷呜’ 一声,略带不满的说:“轻着点,你这是除草呢?” 。
一不做二不休,珞珞想索性就把这些白毛都拔光。她整个人扒到丈夫的头上,喝道:“你别动啊,忍住。”,丈夫龇牙裂嘴的任其摆布,折腾了大半天,白发好象越拔越多。珞珞说:“真是不拔不知道,一拔跑不掉。算了,明天再拔。”。大刑过后,丈夫比平常更温良了许多,捧着珞珞的手按摩了一会,“累了吧,我看明天就不用拔了。”
“又是一个明天,”珞珞想:“假如时间停滞不前,永远都留在新婚的时候,不知有多好。”珞珞特意穿了短裙凉衫,略施胭脂,仔仔细细的打扮了一番,走在街上却如芒刺在背,几个小女生指着珞珞的脊梁小声嘀咕:“这么老了,还装嫩,臭美。”珞珞回头说:“你们几个不要笑我,你们也有老的一天。”小女生们吃吃笑了几声,就匆匆跑了。看着她们的背影,珞珞想:“年轻真好啊。”
眼前跑来一个小男孩,恭恭敬敬的问:“阿姨,您能破开五块钱吗?”珞珞拿出零钱说:“小弟弟,叫姐姐就好了。我可比你妈妈年轻多了。”,小男孩闪了闪亮晶晶的眼睛,很肯定的说:“阿姨,您骗人。您一点都不比我妈年轻,不信您看。” 珞珞望着男孩手指的方向,一位体态发福的中年妇女在不远处点头示谢。有一刻,珞珞真想把零钱再抢回来。
玻璃窗里映出珞珞的身影,依然苗条玲珑,但是眼角的鱼尾纹密集纵横,清晰可见,一道道把时遗境失记录得清楚分明。“面膜,”珞珞顿然醒悟:“我需要更多的面膜。”,“算了吧”一个路人碰巧听到珞珞的窃窃私语,“人老这是自然现象,再怎么保养也没用,最多使人看起来年轻点,难不成几年后您要戴着面具上大街?”。珞珞勃然大怒,想她这辈子谁不当个宝贝哄着供着,哪受过这般奚落。“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自言自语碍着你什么事了?怎么连点起码的礼貌都不懂。。。” ,那人两手一摊,扔下一句“实话而己” ,调头走了。
珞珞委屈的快要流出泪来。每当此时,珞珞总会想起丈夫的肩膀,虽然日渐窄小,但有个倚靠的所在总比一无所有要好,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个勾瘘巴相的干瘪老头,小脑袋歪了歪说:“靠,我给你靠。”珞珞大惊失色,连退数步问道:“你,你是什么人?”,小老头龇出满嘴的黄黑蛀牙,色咪咪的说:“我是你未来的老公啊。” 珞珞一个手提袋抡了过去,“什么东西,也敢占老娘的便宜。” 。
“老娘”,“天,我怎么可以这样称呼自己?”珞珞独自一人从街头走到巷尾,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我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嘛。”
天空一如既往的晴朗,黄昏趁你一个不注意就悄悄的溜上来,珞珞不眨眼的端详着落霞万里,有深秋之红,有落幕之静,璀灿迷人,只是夜将近。“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求求你,不要让我就此老去,哪怕慢一些变老也好。”珞珞想起年轻时的好韶光,虔心诚意向上苍祷告。半空中传来雷鸣之声,轰轰回荡在天宇,那巨大的声音说:“你这个老女人,老女人,老女人。。。。”
珞珞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丈夫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等着妻子拔他的白发。“再疼,也得忍着。这是婚姻的代价。”,丈夫想。珞珞笑嘻嘻的从背后亮出一物,“染发剂,除草不用拔。”言罢,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