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竹: 寒假故事 10-12 |
送交者: 醉竹 2002年12月19日01:49:48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
寒假故事(10) 纪林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眼前似乎有一股碳黑的浓烟在窒息着他的呼吸, 他右手的拳头已经捏成了一块发烫的岩石 -- 他不知道自己似乎能控制住就要一爆而出的愤怒. 宋云青的目光开始也还坦然, 但慢慢地, 也垂低了头 -- 毕竟他有错, 他应该为此感到歉意和内疚. 多长的时间了, 他们也曾在系里的电梯或过道相遇, 他坦然地对他微笑, 坦然地向他打招呼, 却在背地里坦然地偷他妻子的心和身. 事到如今, 他还能坦然下去吗? "钟纪林, 这样吧, " 他首先开口了, 目光下落, 回避了纪林的怒视: "我们--可不可以-- 好好谈一下. 纪林眉头皱了一下, 没有吭声. "你看着办吧, 两点钟的时候, 我愿意在大楼外的喷水池旁等你. " 三楼到了, 宋云青把住电梯的门, 话说完了才走出去. 两点钟的时候, 纪林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喷水池旁. 池水四围由白石雕砌而成, 碧蓝的水面上, 一串串的水珠子, 莹白透亮, 喷起来, 又落下, 在太阳光里微微地发抖. "你好, " 宋云青见了他, 讪讪地一笑, 似乎也想不出更准确的话, 只好把手里的烟递了上去. 他知道, 即使纪林一把将烟掠过去, 再狠狠扔在他的脸上, 他也得承受. "对不起, 我不会. " 纪林的下巴微扬, 冷漠地把目光投向别处, 淡淡地问: "她还好吗? " "还 -- 好吧. "他仰头望天, 一只红嘴蓝羽的鸟, 扑刺刺地从一棵松树萧疏的枝隙里飞过来, 带着满翅膀的黄白色阳光, 轻纤的停在了草地上, 一会儿, 又飞远了. 他的目光追寻着消失在远处的鸟影, 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慌乱, 他说: "她最近有点感冒, 不过也快好了. " "她感冒了? " 心头像是被蓝色的火苗烤了一下, 纪林焦虑地说: "在我记忆中, 她可是从来没生过病的啊, 怎么会突然感冒了? " "她上学期选课太多, 可能是精神压力过重, 再加上一些突发的事情, 所以考试一结束她就病倒了, 这也很正常. " 宋云青难道在暗示什么? 纪林寻思道: 莹雪选课太多, 精神压力过重, 突发的事情, 说来说去好像是我的错, 我没有把她照顾好, 所以你抢走了她还挺有理由. "莹雪有你的帮忙, 压力应该不会大吧? " 纪林冷笑道. "你别看扁了莹雪, 我并没有帮她什么, 她所得到的成绩全是她自己努力来的. " 宋云青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那么重的功课, 两个A, 三个B+, 她所努的力已经到了极限! " "那好吧, 只要她以后能幸福快乐, 我也就无所求了. " 纪林咬了咬唇, 脸色晦暗, 心里一阵天翻地搅, 他深吸了一口气, 好像闻到了空气中窒闷的尘埃的味道, "家里还有她的东西和信, 看她什么时候方便来拿. " 他平心静气地说, 而心底又何能安宁! "我会转告她的. " 宋云青低头看喷水池底冰蓝如玉的瓷砖, 一束阳光正好打在水中, 波光微漾, 他忽然发现池底一处不引人注目的裂缝, 像七零八落颤动的蜘蛛网, 一片乾枯的树叶漂了过来, 正好浮在蜘蛛网的上面, "你真的打算娶她? " 沉默了一会儿, 纪林问, "她什么时候离婚我什么时候娶她. " 纪林冷笑道: "先前外面传你的那些事不会都是捕风捉影吧? 你东一个西一个的女朋友, 你会真心......" "我知道我配不上她, 但是......" 宋云青扬头笑了笑: "我希望我的婚姻只有一次. " "现在说这句话恐怕太早了点. " 纪林也笑了笑. "那就先甭说, 我...... " 宋云青猛然打住, 目光如炬, 盯住两三米外的一棵宝塔型松杉, 厉声喝道: "是谁? 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 纪林一下子也楞了, 连忙定睛朝前看去, 没多久, 只见花眼镜踅探出半个身子, 像一条菜青虫, 从松树后面一歪一歪地爬了出来. "花儿, 没想到是你. " 纪林惊奇地说. "花儿, 是不是准备看好戏啊? " 宋云青两只胳膊环抱在胸前, 向他走了去, 他笑道: "想看拳击还是散打, 要看戏吗, 也该正大光明地站出来看啊, 贼眉鼠眼地躲在后面像个什么东西, 当心被树上的毛虫落在你脖子里, 有你的好戏看. " "嘿嘿, 误会, 误会. " 花眼镜缩头晃脑, 挤了挤细眼, 讨好地一笑: "我正在看草地那边的两只白猫和一只灰狗打架, 听见有人在讲中文, 就忍不住转过头来, 没想到......" "没想到更有一场精彩的好戏, 好戏连台啊, 免费看不要钱啊, 要不然你这个寂寞的寒假怎么打发. " 宋云青不依不饶地给他逼了回去. 花眼镜听了嘿嘿一笑, 并没有生气, 他说: "我没有本领当然寂寞了这么久, 你有本领永远都不愁寂寞. " 宋云青正要回话, 突然看见鲁明阳喊着纪林的名字跑过来, 他大声大气地说: "刚才还见你在办公室, 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害得我到处找. " "有什么事吗? " 纪林淡淡地问. "方亭和樱子要求我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拉去PARTY, 绑也要绑去, 你知不知道今晚谁要来. " 鲁明阳急切地说. "谁要来. " 花眼镜迫不急待地问. 纪林才不在乎谁要来, . 他正准备找言辞谢绝鲁明阳过份的热情和关心, 这时候鲁明阳开口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了宋云青也在场: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你不是挺忙的一个人吗? 干吗还有闲情逸致站在此地喝北风. " 他斜着一对眼睛看宋云青, 不冷不热地说. 自从莹雪和宋云青的秘密在公众中流传以后, 他对宋云青就没有和颜悦色, 无论是当面还是背后. 他是一个骨子里非常执拗的人, 少见的死心眼儿, 他认定纪林是他的铁杆哥们 -- 欺负了纪林就是欺负他. "你不是也在此地凑热闹吗? " 宋云青的双臂依然抱在胸前 -- 他对纪林心中有愧, 但对你鲁明阳可没有丝毫的歉意. 鲁明阳一下子受不了宋云青挑衅的目光, 那里面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侮辱和嘲弄 , 像利剑一般, 仿佛刺开了他过去和现在混在一起的痛苦, 他像一只受惊的野兔跳了起来, 高喊道: "宋云青, 你不要以为纪林是知识份子好欺负, 像你这种流氓就需要我这种流氓来对付. " "干吗?想打架? " 宋云青立在原地姿势未变, 只是稍微抬了抬下巴, 笑道: "约个地儿单练, 我陪你玩儿玩儿. " "废话少说, 老子现在就陪你玩儿. " 鲁明阳大脑一阵充血, 奋力地冲上去, 捏紧拳头,扬起了臂膀就想杀 "你疯了! 还不给我住手. " 纪林眼快手疾, 怒喊着, 扑了上去, 死命地按住鲁明阳的手臂, 无奈此时的鲁明阳已是一台疯狂发动了的汽车引擎, 只想拼命朝前冲, 纪林的力气哪能制服他! 他一个不小心, 险些被鲁明阳推翻在地. "花小雄, 你望什么望, 混蛋, 还不上来帮我的忙! " 纪林脚步踉跄, 一面拼命地拉鲁明阳, 一面朝花眼镜高呼求助, 猛地一瞥眼, 恨不得上前踹他两脚, 这家伙居然在一旁双手捧脸, 看得津津有味, 根本没有劝架的意思, 两只原本拉链一样的细眼睛, 像充了气, 点了光, 圆滚滚的, 变成了一枚新版的QUARTER . "钟纪林, 你靠─边儿, 让我今天陪他玩儿, 就是玩到监狱我们还可以作伴儿. " 宋云青摆好了应架的准备. "诸位, 诸位, 给我一个面子, 都不要动手了, " 花眼镜像泥鳅一样溜了过去, 横在二人的中间, 他点头哈腰地左右作揖: "别玩了, 别把警察叔叔给招了来, 玩到监狱大夥儿都完蛋了, 何苦嘛, 都是中国人, 人在美国容易吗?" 听了这番话, 鲁明阳颓丧地垂下了臂膀, 宋云青也黯然地低下了头. "我们走! " 纪林抓住鲁明阳的衣袖朝前拖去, 走了两三步, 又猛地掉转头来, 他眼内出火, 咬牙切齿地说: "宋云青, 你要打人随你的便, 只是拜托你千万别打女人! " "别以为你干过的所有好事都可以瞒到永远, 老天会有眼的. " 鲁明阳跟着也高嚷了一句. 宋云青凝固在原地, 呆了半天, 直到他们三个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 在那么一瞬间, 全身所有的血似乎都奔涌到大脑, 心在狂跳, 肉在颤抖, 他攥紧了拳头 -- 真的想找人狂打一架! 发泄尽心中所有的愤和怨. 寒风一阵阵, 哗哗呜呜吹过他的耳边, 像无言的诅咒. 他咬了咬牙, 抬起头来, 突然朝停车场奔去. 他驾着车, 一路狂开, 连着闯了两次红灯, 幸好没有警察, 他终于开回了家. "莹雪, 莹雪! " 他跳下了车, 一径朝房子奔去, 还没有来得及敲门, 就开始狂喊.
寒假故事(11) 冬日午后的的阳光, 懒慵慵的, 照在一栋敝旧的青灰色楼房上. 房前的草地上种着一种叫greenery的灌木, 挨挨挤挤, 裁出一道墨绿色的矮墙, 叶子四季都郁郁油碧. greenery在春天开满了纷繁的小白花, 总是嗡嗡地招来成群结队的蜜蜂; 花一开完便结果, 开始是涩青色的, 等天气一冷, 雨打霜凝, 果子就给冻红了. 特别是圣诞节前后, 一串串冷若冰霜的鲜艳, 衬着油绿的叶, 是越发得了意的美丽. 帕垂的女朋友 -- 突拉达(TULATA), 用剪刀把一串红果子剪下来, 装进小篮子里, 兴高采烈地进了屋. "我要用这红果子装饰圣诞花环. " 她对莹雪说. "我知道, 这就是你昨天对我说的 HOLLY BERRY. " 宋云青走了, 莹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一搭没一搭地同突拉达聊天. 她的手里拿着针线, 怀里抱着一件绚丽多彩的大裙子, 颜色花花绿绿闹成一团, 刺激得眼累, 一会儿, 她就把裙子前襟的一排暗金红的纽扣全部缝好了. "你看, 这不就好了. " 她咬断了线头, 把裙子递给了突拉达, 她笑道: "这么漂亮的一件裙子, 就因为几颗纽扣松了要丢, 是不是太可惜了? " 突拉达来自非洲的象牙海岸(IVORY COAST), 如今正在学校的商学院读国际金融. 突拉达的父亲作为一名总裁, 任职于象牙海岸首都的某大银行, 想必家境是不错的, 突拉达的两个弟弟如今都在法国读大学, 一个读艺术, 一个读建筑, 这样算来, 家庭开销一定很大. 突拉达欣喜地从莹雪手中接过裙子, 就着客厅音响柜的玻璃当镜子, 前比后照, 满脸窃窃的喜悦, 像顺手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谢谢你, SNOW (因为他们发不好"莹雪"两字, 于是宋云青乾脆取了个SNOW, 专给他们叫), 我又得了一条裙子, 难怪人们都说你们中国人超级聪明. " "这真算不了什么, 你要安心学, 也不难的. " 莹雪笑着打量她, 她穿着一件珊瑚红丝织紧身弹力衫, 过于丰满的身体被雕镂得凸的更凸, 凹的更凹; 漆黑的头发一股脑地朝后梳, 编成了一缕缕细小的长辫, 辫子下端垂着晶莹玲珑的珠子, 大都是透明莹亮的, 也点缀着几颗湖蓝色和云紫色, 一闪一闪, 似星星; 她一低头, 一转身, 满头的珠子随之"哗当当"地响, 像风中的音乐. "你这发型挺好看的, 是在美发院(BEAUTY SHOP)做的吗? " 莹雪又问: "多少钱. " 突拉达点了点头, 随即又伸出八个手指头. "八十块? 这么贵? " 莹雪忍不住眉毛上扬, 八十块美元, 对于一对中国学生夫妇而言, 一周的生活费绰绰有余. 她想起在国内的时候, 常在报上读到非洲一些国家的报导, 尽管饥饿的贫民比比皆是, 但是上层官员贪污腐化现像却非常严重. 不知道突拉达的父亲有没有类似的嫌疑. "八十块不算贵, 我是因为是常客, 他们才给我打折, 不过算上小费也差不多一百块钱. " 突拉达漫不经心地说, 她说话的神态在告诉莹雪, 钱对她根本不是问题. 莹雪看她圆中带尖的脸盘儿, 黝暗细腻的皮肤, 长长密密的睫毛底下, 双眼皮深厚得起了三层沟壑, 一对大得惊人的眼睛, 接近四边形, 像璀灿发光的黑宝石-- 那种亮度和尺寸都是东方人望尘莫及的奢望; 嘴唇很大也很有轮廓, 好像有刻刀走过的痕迹; 唇上汪着一抹油亮亮的, 可以照人的口红 -- 艳丽之中带了几分犷悍. 唯一不足的是鼻子, 高是高, 却没有西方人的挺拔和细致, 明显地遗传了非洲黑人的宽厚和肥硕, 但和眉眼儿的搭配也算协调 -- 并不显得特别冲突. "你母亲是白人吧? " 莹雪忽然问, 看她那张有轮有廓的脸, 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想想也是, 突拉达家境不错, 父亲一定是个能干的黑人, 一般有钱有势的黑人都能娶上漂亮的白人. 莹雪自然而然想起了球王贝利, 还有联合国秘书长安南 "我同姗丽娅一样, 母亲都是白人. " 突拉达边说边把裙子放进客厅的一个壁柜中. "姗丽娅? " 莹雪由不得惊了一下, 肉像是被银环蛇咬了一口, 痛得紧, 银环蛇? "姗丽娅是SONG原来的女朋友, 你不知道? " 突拉达大大方方地说: "她跟我背景太像了, 都有一个非洲父亲, 欧洲母亲, 她母亲是法国人, 我母亲是比利时人, 她从小在扎伊尔长大, 扎伊尔同象牙海岸一样, 都是说法语的非洲国家, 但我们象牙海岸绝对比扎伊尔好, 因为象牙海岸是非洲的经济和金融中心. " 莹雪的内心早已是电闪雷鸣, 但表面上依然装得风和日丽, 她笑了笑, 很随意地说: "那个姗丽娅我见过, 很漂亮很性感的模样. " "什么性感? " 突拉达颇不屑地哼了一声: "她成天花枝招展, 就是想找个男人留在美国. 她自己说过的, 她恨死了法国和扎伊尔, 再也不想回家. 她也去试过美国绿卡抽签, 那么低的概率, 哪可能中, 我就没有跟着去瞎碰撞...... " 同等条件的美人总是难以容纳对方, 女人天性的嫉妒是不分种族, 肤色和国籍, 但是她这番明显含着妒意的怨话挺让莹雪解气舒心, 莹雪于是大胆地问: "你知道她和SONG是怎样分手的吗? " "她私下对我说过, SONG虽然有能力, 但不是美国人, 不能马上解决身份. 她和他是闹着玩玩再说, 但不管怎样, SONG让她很快乐也很满足, 她有段时间也感到离不开SONG了. " 莹雪听得心都紧了, 咽了一口气,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套突拉达的话, 她问: "这么说来,姗丽娅并没有真心想嫁给SONG ? " "她后来突然后悔了, "突拉达笑道: "她感恩节去了一趟纽约, 会了她姨妈一家, 姨妈的小女儿是个漂亮的白女孩, 要嫁给一个中国的电气工程师, 她姨爹说'OK', 大女儿曾经想嫁给一个搞流行音乐的黑人, 她姨爹说'NO'. " "还有这种事? " 莹雪奇怪地问. "姗丽娅有些不明白, 去问她姨妈, 她知道姨妈一家是非常保守的法国移民, 不同意黑人倒也罢了, 怎么会同意了中国人呢? 姨妈说: 那中国人聪明能干, 本本份份, 会找钱又不乱花, 把女儿嫁给他我们也放心, 但是美国黑人......唉, 如果大女儿非要嫁, 我也只好说OK, 但她父亲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的. " 突拉达说完, 歪在沙发上, 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唉声叹气地说: "如果我要嫁给帕垂, 我父母也会不同意. " "怎么会呢? " 莹雪问, 心里却暗自揣度: "你父亲自己都是个黑人, 怎么还会反对女儿嫁黑人. " "美国黑人不能嫁, 他们和我们非洲的完全不同. " 突拉达低头看着手表说: "时间不早了, 我得去学校体育中心打网球. " "你先别急, 吃了水果再走. " 莹雪说着, 从冰箱里端出一盘暗红丰硕的荔枝 -- 她希望从突拉达口中知道更多的信息. 那荔枝还是她前些天生病的时候, 宋云青特意从泰国店买来给她吃的, 一磅就要十多块, 比起其他进口水果要贵上好几倍. "那个姗丽娅, 她最后想来想去, 可能发现SONG还是不错的? " 莹雪递给了她一颗最大的荔枝. "但是她晚了, 当她最后决定要嫁给SONG的时候, SONG并没答应, 当时我们都不明白, 直到后来见到了你 -- 姗丽娅肯定是气疯了." 突拉达的两只手麻利地剥开了荔枝壳儿, 一口吞下了莹白丰厚的果肉, "真甜. " 她赞道, 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比荔枝的肉还要雪亮. "SONG本人 一定很喜欢姗丽娅吧? " 莹雪拼命地按住自己狂跳的心, 把一颗荔枝拿在手中看来看去, 小心地问: "否则, 姗丽娅也不会想到和他结婚的事. " " SONG当然很喜欢姗丽娅, 我听帕垂说过, SONG曾经称赞姗丽娅是天生的尤物, 身体性感无比, 他愿意变成一滩水融在她的身上, 就是死了也值得. " 莹雪的身子抖了一下, 她感到捏在手中的荔枝忽然间长满了尖锐的刺, 直直刺痛了她的手心, 随着她"啊'的一声, 荔枝滚到了地上, 她没有马上去捡, 就像不愿去碰惹她心痛的事. 心痛吗? 难道荔枝会惹她心痛 -- 他为她买的荔枝. 前些天, 她正病着, 在床上睡得个晕晕沉沉, 他在她的耳畔轻柔地唤她: "莹雪, 你想吃什么? " 她朦胧地从梦里醒过来, 因为梦里有荔枝的芳香, 便说了一声"荔枝", "那你等着, 我马上就买回来. " 他的话一完, 转眼人就不见了.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听见窗外的雨声滴沥滴沥地响个不停, 她忽然后悔了--这么冷的天, 怎么会有荔枝? 两个多小时后, 他回来了, 还真带来了一大袋新鲜的荔枝 --他辗转去了中国店, 韩国店, 日本店, 越南店, 终于在泰国店买回了荔枝......想到这里, 莹雪的心潮乎乎的热, 她弯下腰, 准备拾起那枚掉在地上的荔枝, 他是爱我的, 她翻来覆去盯着那枚荔枝看, 可是......她前前后后有这么多的女朋友, 归 根究底, 我是他的最爱吗? 刚才突拉达说什么来着? "天生的尤物, 身体性感无比, 他愿意变成一滩水融在她的身上......" 银环蛇! 莹雪无意识地咬紧了牙齿, 谁又知道呢? 他能冒雨为她买过荔枝, 说不定冒雪为银环蛇买过水蜜桃. 水蜜桃? 怎么会想起水蜜桃? 对了, 花眼镜不是说她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吗......莹雪透不过气来, 手一软, 荔枝滑了, 再次掉了下去, 这次滚在了沙发上. "莹雪, 莹雪, 你在哪里? "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狂喊声, 惊醒了莹雪的胡思乱想. 那是宋云青的声音吗? 声音里仿佛有狂风暴雨, 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莹雪回过神来, 连忙冲上前去打开了大门, "砰!"的一下, 她和宋云青撞了个满怀. "谢天谢地, 莹雪, 你真的在家里. " 宋云青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他喘着气, 声音像断了线的木珠, 东一颗, 西一颗, 从他的口中乱吐出来, 零零落落, 根本联不到一块儿, "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担心死了......你不要离开我, 莹雪......我绝对不会打你的......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打过女人." "好好的, 怎么提起打女人? " 她看着他, 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像是在安慰一个走投无路的迷路小孩. " SONG , 说英文好不好, 你大声嚷嚷的, 在说什么啊? 我听不懂. " 突拉达抬眼看了看他, 一双手在忙着剥荔枝, 嘴也没有闲着, 舔唇咂舌, 正有滋有味地享受呢. "莹雪, 你怎么把荔枝全部拿出来给她吃? 那是我特意买来给你的! " 看见突拉达面前一大堆荔枝壳儿和核儿堆得像小山似的, 盘中的荔枝稀稀拉拉, 所剩无几, 宋云青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是从来不知道客气礼让的, 什么东西都可以吃得个底朝天. " "云青, 我们进去吧. " 莹雪小声地说, 唯恐宋云青发火的表情被突拉达看见, 惹她多了心, 生了气, 其实突拉达才不会多心呢, 她和帕垂的态度一贯都是不吃白不吃, 吃了还想吃. 前些天, 宋云青买了荔枝放进冰箱, 两个人一见就嚷着要吃, 要是换上平时他也就爽快答应了, 这次因为有了莹雪, 他才死活没有点头. 两人进了卧室, 相拥着躺在床上, "云青, 到底怎么了, 你没在外面打架吧?" 她柔声地问他, 他把脸深深埋在她的怀里, 久久没有抬头, 久久也没有说话, 慢慢地, 莹雪感到自己的胸前变得温润濡湿了...... 寒假故事(12) "到底出了什么事? " 她的双手伸进他浓密的黑发之中, 轻轻地来回抚摸, "云青, 你一定要告诉我. " 她感到自己的胸前越来越温湿, 他压抑不住的, 轻微的哽咽声, 从她的怀里飘了出来. "莹雪, 你能原谅我吗? " 他的头离开了她的身体, 却仍然低着 -- 不愿让她看到他满脸的泪. "你做错了什么吗? " 她低柔地问他, 声音慈祥得像位母亲. 她微低着头, 目光恰好落在他黑发中 的头旋, 眼前忽然银光一闪, 头旋中恍惚游来一条蛇, 她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莹雪, 我真的......真的是个坏人, 坏透了.......我不配娶你, 但是......" 他突然用力搂紧了她, 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中, "但是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慢慢地, 他终于抬起了头, 满含泪光的眸子里映出了她困惑而震惊的一张脸. "能告诉我吗?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 她试着平静地一笑, 内心早已是狂风暴雨. "我告诉你. " 他艰难地说, 脸色逐渐转为灰白, 他的嘴唇和舌头轻微地发抖, 似乎开不了口, 过去的事, 像一条河, 在他的眼前和心头流过. 说吧, 说吧, 豁出去了! 告诉莹雪一个真实的我 -- 那些阴暗角落曾有过的肮脏, 总有一天都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中.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是墙总要漏风的, 鸟儿飞过了也会留个影儿 -- 这世上没有永远瞒得住的秘密, 她迟早都会知道事实的真相, 还不如我坦白告诉她吧, 前前后后那些无耻的, 可恶的, 荒唐的 ......可是会不会忽然吓着了她, 吓得她转身而逃, 无影无踪, 我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她了......他额头冒出了颗颗的冷汗, 目光定了, 话含在口中像长了利刺, 扎痛了舌头, 却又吐不出来. "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吗? " 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 心"咚咚"地一直在狂跳乱蹦, 仿佛要冲出胸膛, "一句话. " "如果真有一句话, 那就是我-- 爱 --你, 莹雪." 他费劲地说, 苍凉而无奈的尾音绕在她的耳边. "我也爱你, 云青. " 她被他的神情震住了, 潜意识地感到害怕, 突然扑进他的怀里, 颤声地哽咽道: "如果你不敢说, 那就别说了, 不仅是你一个人怕, 我也怕, 怕失去了你, 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些事情, 你认为会伤害我的事情, 就别想了, 永远也别在我面前提起, 只要我是你最爱的一个人, 其他的我还能有什么苛求呢? 你说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一个人? 云青?" "你百分之百是我最爱的一个人, 莹雪,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 他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一脸诚然地说: "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为任何事害怕过, 可是太爱你了, 才尝到了害怕的滋味, 但是无论如何, 我还是得对你坦白......" "我爱你, 云青, 我只要你的现在. " 她用唇堵住了他颤抖的嘴, 也堵住了那些即将流出来, 会让她心惊肉跳的真实过去. 她不愿去面对, 她脆弱的心灵暂时承受不了过重的惊悸, 等以后吧, 等以后他们共同生活的基础逐渐牢靠......她现在只要爱和温暖 -- 他的吻是那样震人心弦, 她听见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他的心里只装有一个她, 从现在到永远 -- 那就足够了. 他慢慢地褪去了她的衣服......他们的身体又透心渗魂地融在了一起, 真切而甜美地. 莹雪的心境恬静了, 不再有银环蛇晃动的影子, 她的眼前是初春时阳光下的融雪, 雪化了, 变成一条安宁的小河, 潺潺地流, 会把她带向幸福平安的未来. "莹雪, 答应我, 今天哪儿都别去, 就陪在我的身边. " 他满含柔情地吻她. "云青, 你不是说你今天会很忙吗? " 莹雪突然想起了, 连忙说: "你还告诉我WILLIAMS要你干很多活儿, 你要深夜才回得了家. " "我的妈啊! 我都忘到天外去了. " 宋云青这才醒了, 猛地拍了一下后脑勺, 焦急地说: "我得马上走, 他恐怕在到处找我, 我的手机也放在办公室了......" 他心急火撩地穿好了衣服, 拿起钥匙就准备出门, 又突然跑回来, 吻了一下满脸忧虑的莹雪: "别担心我, 宝贝, 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垮下来我也撑得住, 只要你在家里等我, 我就会一切平安. " 他话一完, 掉头而去, 只听见"砰"的一下关门声, 人就彻底不见了. 莹雪靠在床栏, 听见窗外的汽车轰鸣声渐渐远去, 心在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起起伏伏. "云青, 他是爱我的, 这是毫无疑问的. " 她对自己说: "我不要再去胡思乱想了, 管它什么银环蛇, 金发猫,都是过去的事了. 都是过去的吗? " 莹雪忍不住再次问自己: "金发猫可以不管, 太久了, 但云青和银环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之前云青和我......或许那时候我和云青的关系并没有明朗, 他才同了蛇......" 莹雪心中含酸, 摇了摇头, 苦笑道: "别想了, 别想了, 永远都想不通的. 只想想云青在百忙之中都要跑回来安慰我, 那份真心也够让我宽慰的了, 是他要主动向我坦白的, 但我阻止了他, 我干吗要阻止他说下去呢, 我难道不愿追根究底吗? 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把他慌成那个样子, 他可真曾做过什么黑心的事? 不行! 我今晚非得弄明白. " 她的身体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味道 -- 他们刚才水乳交 融, 契合无间, 可她真的了解他吗? 他的一切? 她慢慢地一件件穿好衣服, 怅然若失地走进了客厅. 帕垂已经回来了, 半靠在沙发后背, 与突拉达嘻哈玩笑, 突拉达把一只腿放在帕垂的肩上, 说正好可以同他一起跳芭蕾舞, 帕垂笑着警告她快点放下, 否则把她的大腿当作鸡大腿给啃了, 说是迟, 那是快, 还真的朝她的腿上啃去, 突拉达故意扯着喉咙尖叫了一声, 一脚朝他踢去, 帕垂顺势将她举起来, 突拉达在半空中四脚朝天, 又摆又动, 像个手舞足蹈的大木偶, 帕垂笑走了劲, 没能抓稳她, 她一头栽向沙发 , 脚"啪搭"一声打在了茶几上.莹雪望了一眼茶几 -- 除了一大堆的荔枝壳儿, 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还真行, 一颗都不给我留. " 她心里苦笑道. "SNOW, 你吃了晚饭吗? " 帕垂问莹雪. "还没有呢, " 莹雪说: "真不知道吃什么好. " 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一点食欲. "那我们一块儿去'东方红'吧, 他们的炒饭和鸡翅膀特棒, 晚上有特价, 去吗? " 突拉达问莹雪. "他们的'蜜糖柠檬鸡'才叫绝呢, 我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兄弟每次来看我的时候, 回家前都要去买两盒呢. " 帕垂边说边添唇, 两只手也情不自禁地挥在空中, 身体摆来摇去像跳舞, 仿佛有摇滚音乐在为他伴奏. "HONEY LEMON CHICKEN , 不就是蜜糖柠檬鸡吗? " 莹雪心里暗笑: "看帕垂说的这么香甜,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什么美味佳馐, 不就是骗老黑的玩艺吗? "在餐馆的时候她是从来不碰这类食物, 那是什么东西 -- 炸得半熟的鸡块, 裹上一层糖, 不是蜂蜜, 再回锅炸, 最后同蔬菜一起炒, 伙同酱油和甜酸酱, 糊浆浆地, 一起搅得个乱七八糟, 也亏老黑欣赏 -- 据说这道菜还是专门发明给老黑吃的. "我不想去'东方红'. " 莹雪摇了摇头, 她一是不喜欢里面的饭菜, 二是也不愿碰见那些熟人, 小鱼儿不是在哪儿上班吗? 还有纪美 -- 她那厉害的小姑子, 碰见了, 又能说些什么......她想着想着, 心里暗淡了下去, 她问突拉达: "你去'东方红'的时候, 可曾看见一个中国女孩, 个子跟我差不多, 模样挺漂亮的. " "是不是那个英语听不明白, 看人总是斜着一双眼的女人. " 突拉达把脸一拉, 表情丰富地比了一个斜眼, 那爱理不理的神态完全是纪美的翻版, 莹雪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心里明白了, 她问道: "她怎么样啊? " "我说什么她都听不懂, 有一次我明明点的是鸡翅膀, 她却给了我一盒虾炒饭, 我说她听错了, 她却说我点错了, 我能说错吗? 我在点菜的时候, 怕她听不明白, 还特地张开手臂, 给她比了个鸟儿飞舞的动作 -- 就是CHICKEN WING 的意思 , 她明明错了, 还凶得个不得了, 眼睛瞪着看我, 像是要把我吃了. " "后来呢? " 莹雪笑问, 心想纪美的脾气还一点没变. "后来一个小男孩进了厨房, 重新包给了我一盒鸡翅膀才了事, 他的态度很好, 英文讲得也流利. " 莹雪心想, 那可能是小鱼儿. 帕垂二人, 推着搓着, 一路叽里拉呱出了门. 莹雪凭在厨房的窗前凝了一会子神, 几树还没落光叶的Bradford, 呆立在窗外, 恰好遮住了她远眺的视线.也不知道该吃什么, 她打开了冰箱的门, 有几份昨夜的剩菜, 太油腻了, 她不想碰. 她又从急冻室里取出了一包速冻元宵 , 皱了皱眉 -- 太甜了, 又放了回去. "我该吃什么呢? 我应该做一顿晚饭." 她心里想着, 可是面对他的油盐酱醋, 菜刀菜板, 她竟然生出一种手足无措, 无从下手的感觉; 她还发现冰箱里的食品早就应该添置了, 而她却迟迟不好意思向他开口, 为什么不呢? 他和她之间难道不是亲密无间吗? 她猛然间心绪纷乱, 怅然若失, 竟然生出了一种作客的感觉-- 这算得上是她的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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