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性别歧视和女权主义运动
单位里有一个退休了的老同事,是个女权主义者。我在中国长大,对西方的女权运动除了看书上和纪录片上的描述,基本上没有太深的感触。只是了解倒,现在的女权主义和当年的女权主义已经大不一样了。在很多场合,人们会说我支持保护妇女权益,但我不是女权主义者。再强调女权就像放了屁,别人都会捂着鼻子看你。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妇女运动已经销声匿迹,只不过人们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对妇女对家庭社会的贡献的认同,保护妇女的基本人权、政治权、社会权和选择权上。
这位同事退了休,平常在家闲来无事,偶尔到我这里来坐坐,就是为了聊聊天,解解闷。一次,她跟我说,我现在上了老年大学,主攻哲学理论。学了这么多从古到今的哲学理论,我觉得这是个男人的世界,那么多人都表现出对妇女的歧视。我问,这话怎讲?她开始跟我说起女人在这些人作品中的从属地位,女人怎么被妖魔化,甚至跟干坏事有关的词儿都是阴性居多。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那个萨特,说是讲究自由,实际上是给自己玩弄女人找借口。他的行为最不尊重女人,如果她的女人也都讲自由,看他不蹦高才怪。
听着听着,我嗅到了真正的女权主义者的味道。好奇心驱使,急忙追问别人对她言论的评价。她说,老师鼓励她表达自己的意见,但是班上就是有那么几个男同学怎么也开不了壳。讲了半天,他们会问:“你说说到底什么是女权?”,好像自己很深刻。让她更不能忍受的是,很多女同学不但不支持她,反而讥笑她:女人还想干什么,我们在家呆着挺好的。班上有个别的男同学表示对妇女的同情,那些女同学反而背后说他们不像男人。我意识到,这是一个老年大学,参加者基本上是退了休的老年人和赋闲在家的妇女。看来他们这个班上,上演的仍是几十年前的女权主义启蒙运动。
最后,同事欣喜地告诉我说,他们的老师肯定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但说她不是女权问题的专家,课程还要继续,每讨论一个哲学家就用女权主义角度来批判一番对她来说不太现实。她答应组织专题课外讨论,由我的同事作讲演。地点在学校附近的酒吧。
我说,这可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同事说,我也正好有机会重温一下我以前看的那些书。我确实收集了很多这方面的书,不过在书架上放了几十年也没有动,现在都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我问,那你不看现在的新书?她说,现在哪还有真正的女权主义?
准备讲演的前一天,同事给我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去,我说去不了。她在电话上显得有些失望。我确实想,如果有时间肯定会去听她怎么讲。她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兴奋,告诉我说,她其实是希望我能给她站脚助威。她跟老师说了,她的演讲不欢迎任何男同学参加。我手里的电话差点掉在地上:为什么?她说,我不能忍受那些男生的冷嘲热讽,他们根本就没有心思听进去我讲话的内容,不可能理解女权主义的真正意义。我忙问,那些支持你的人呢?同事说,那我也受不了他们坐在那里,有男人在不可测的因素太多。那你们老师怎么说?老师很为难,但是又给男生专门组织了另外一个专题作为补偿。所以我担心到时候来不了那么多人。
演讲结束之后,同事又来电话,电话里有酒过三旬的陶醉。问题多啊,没想到今天真的来了不少人。看来关心女权话题的人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我讲过之后,有好几个人过来感谢我给她们开了一扇窗。
我为朋友的成功感到高兴,但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想不到当年轰轰烈烈的女权运动竟然如此排斥男性,可以公然否定男性参与的必要性。女权运动发展到今天,已经是大不相同了。但是有多少人抱定了自己当年的信仰,而没有跟着变化呢。我的同事为很多妇女打开了一扇窗,可是我们怎么能断定那就是一扇窗,而不是久已尘封的箱子盖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