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俺跳船到了美国,无以谋生,跟大学数次交涉之后,搞到了一个为中文课写电视脚本 的差使,而计划的主持人,也就是俺的老板,是一位台湾师大美术系来美深造的学生。老板其实并不老,考证起来还比俺小点。这一天给俺端来一碗饺子。俺问台湾也吃饺子吗。她答双亲都来自大陆,家里常包。俺品尝一下,皮薄馅大,一咬一口鲜汤。吃这碗饺子对俺是个划时代的事件,俺认识到‘那边’也不是那么僵化,起码口味上跟共匪差不多。
以后似乎关系就不那么紧张了。老板的爹娘到美国来访问,她买了一箱子啤酒,一堆凉菜,叫俺去陪着聊天。那可是俺第一次看到非被俘的国民党将官,聊起来觉得也不甚凶恶,倒是博古通今的,气质象文人。老板平常随和,工作可认真,俺写剧本用简体,老板必熬夜一一改成繁体方可排练。演员发‘妹妹’,她必纠正成‘美梅’,演员发‘这样’,则必纠正‘还是用酱子比较好,口语化’。俺虽然不以为然,也不好公然犯上作乱。心想俺不就骗俩饭钱吗。何况口音也是小事,将来解放台湾之后,谁再说‘酱子’押功德林关起来,多听CCTV,保管没两天就纠正过来了。
折腾半年,终于拍出了一本多集电视剧,俺看了一遍,觉得特不地道。一个内容极无聊,全是’你好吗,刚吃了‘之类的没话找话,还一个发音乱七八糟,有俺的衡山土话但是不纯,因 曾到北京上过学,有时也冒出句把岭南官腔,至于口语,则一律‘美梅酱子’,偶然搀入若干老板之爹传给她的‘啧’(浙)江口音。真是越听越别扭。还好不是让老谋子审查,否则非把俺给毙了不可。 老美倒是猪八戒吃人参果,热热闹闹开了个首映仪式,院长大人全副批挂亲自主持,致词之后,突然宣布本课程脚本获得什 么什么优秀奖,发给大洋壹仟圆正。俺大吃一惊,别看脸皮厚, 那次也红了。当然,脸红归脸红,见了银子眼睛还是亮的,一 千大洋都不发亮俺也不算穷人了。差不多一年的伙食费呢。 又过了一年,美眉酱子老板得了博士,学成归国了,她爹给俺 来信,邀到新竹一游,俺想这深入匪巢的事还得扬子荣,何况 俺一个穷人怎么去,俺也没去也没回信。 这一天俺照常在街上游荡,碰上了美梅酱子手下的另一员大将, 四不象剧组的摄像师,一个叫杰夫的老美。俺跟他到酒吧喝了 几杯。其间他问俺酱子老板跟俺关系如何,俺说那还用说,同 胞关系共用一根血管。他呵呵笑了,说你这同胞可好本事,去 年你得的那个奖,不就是她到院里运动来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