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花开的时候,我带着酒去找我的朋友。今年的南风来的太早,树上的结疤刚开始蜕去一层,枝头上就茂盛着长出新叶来。我一个冬天没有去见他,因为冬天的山上很冷,我不喜欢象他一样习惯在雪地中逆风行走。而且他不喜欢有人在冬天去打扰他。于是我们有一种默契,当春天来临的时候他会等我,我带去的那坛藏了一冬的酒。
我在山顶上看见那间小屋,屋外的桃树已经开始张出妖娆的花朵。他不喜欢桃花,但他喜欢春天。因为桃树是在他来之前就长在那里,于是那几株桃也住的安然,只要那花不在冬天开放。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说桃花开了有腥气。尤其是在夜晚。
我带的酒他一直喜欢。总是称赞说是坛好酒,但我知道他只是喜欢,酒的好坏却未必真的能分辨出来。因为他喝一杯就一定会醉,涨红着脸笑着说:我又醉了,然后便爬在桌上大睡起来。他睡的很实,很响的打着酣声。我就看着他,剩下我一个人独自喝完坛里面的酒,然后下山去。每次回来我都在想,他也许一个冬天没有睡了。但我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喜欢喝酒。但我知道他不喜欢桃花是因为,一个女人。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叫桃花的女人,但我觉得应该有这样的一个人,因为有一次我听见他醉了以后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桃花。
(2)
他今天要来看我,而且一定会带着那坛酒。其实我已经等了一个冬天,但我不能下山去找他讨酒。因为我知道这里的酒要在桃花的气味中才会散发出独特的味道。我不是一个会喝酒的人,但我喝过一次就一定会醉。因为我喝的第一杯酒便是和一个叫桃花的女人。
那年,我二十三岁。正意气风发的出来闯荡江湖。我没什么本领,但我的父母倾尽家产让我拜了一个师傅。他是四大剑客之首。我习武很刻苦,但却总也学不到精髓。为此师傅对我很失望,他说我是没有天资的人。于是在他的门下我被耻笑成为一个愚笨的人。每天夜里我都独自在柴房劈柴,劈的精疲力竭后便倒头大睡。冬天的夜里柴房不能生火,我就用稻草苇在身边。那天夜里,我被唏唆的声响吵醒。睁开眼,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我的面前。她是我的师母,名字叫桃花。
说桃花是师母,其实她比我只年长三岁。师傅在五年前死了老婆,于是续弦娶了这第而任的妻子。平日里我们不常见到桃花,她只是独自躲在内宅里面。即便是出来一次也不声响,很安静的随着师傅后面。我们这些徒弟私下里都说她张的好,就是眉宇间总是微微锁住一团的哀怨。那天夜里,在灯下我看见了最美的桃花。她带了一壶酒说:这酒要在桃花下面喝才好,因为会有种特别的味道。我喝了生凭第一杯酒后,就醉了。
第二天早晨,我是在混乱中被惊醒的,我几乎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但却记得有一个人陪我一起喝酒。宅院里面起了大火,所有人都奔忙着提水去灭火,吵杂声和浓重的烟气熏呛几乎让人窒息。我慌忙着从柴房里面逃出来,瞬间的大火汹涌的把这间大宅院烧了个干净。当大家都狼狈的看着浓烟和凶凶火光吞噬着一切的时候。一个人跪倒在地放声大哭。是我的师母,桃花。她说师傅没有逃出来。大家都慌成一团,到处喊师傅的名字,但一片废墟中已经找不到任何的痕迹。从那天起,我和所有人一样,背负着心中的疑惑开始流浪。师傅是名剑客,没有人相信他会无端的因为这场火而死去。尤其是我这个那晚睡在柴房的人。但没有任何证据说明桃花和这场火有关,于是她也在人群中消失了。从那以后我从未见过叫做桃花的女人。
(3)
我知道,他就住在山上。我的丈夫每年的春天会带着酒去看他,我也知道他的家门口有桃树。但我从未和丈夫提起我曾经的名字叫桃花。每年的桃花开的时候,我会为丈夫准备一坛好酒。然后坐在窗前等着他回来。年复一年,门前的桃树开始茂盛。今年的南风的来的早,不知道山上的逃花是否也依然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