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王二小的十個愛情瞬間

李尋歡

　　（一）我看到你的照片在笑
　　　　　　　　　　　　　　　　　
　　“黑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是的。”
　　“為什麼？”
　　“因為黑客就是殺手，而殺手必須是有良心的人。”
　　“你是說你很有良心？嘻嘻。”
　　“是的。”
　　“你真的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黑客，王二小？”
　　“是的。”
　　“可是你怎麼證明給我呢？嘻嘻。”
　　我遲疑了一會，緩緩地告訴她：“因為我看到你屏幕上的照片在笑。”
　　　　　　　　　　　　　　　　　
　　那時，她一下子從QQ上掉了下去，逃得象遇見鬼了一樣。我搖搖頭笑笑，她跑的還是太慢了。因為我的屏幕一角，仍然是那張照片，一個大眼睛的女孩在微笑。並且我還突然注意到，她竟然穿着制服，而胸前一個金光閃閃的牌子讓我楞住了：上面寫着“中國人民共和國警官”。
　　　　　　　　　　　　　　　　　
　　　　　　　　　　　　　　　　　
　　（二）黑客王二小的幸福生活
　　　　　　　　　　　　　　　　　
　　說實話，我想不起來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在網上每天都有無數認識或不認識有名字或沒名字的人找我。我的QQ號碼很好，288588，是不需驗證的，任何人想加就加了。甚至再透露一點，這個號碼連密碼保護都沒有。我不怕任何人加我，也不怕人家偷密碼。因為我是王二小。
　　　　　　　　　　　　　　　　　
　　很多人取笑我的名字，說太土了。讓人想起店裡的小二，隔壁不曾偷的王二，連它原來的主人王二小，也不過是個放羊的孩子。可是我都沒有改。我想，黑客就是殺手。殺手最重要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手裡的刀。我雖然有一個不好的名字，可是我過的很好。比如說，我的沒有密碼保護的QQ是可以任意加入的，甚至還由此認識了一個漂亮的女警察。
　　　　　　　　　　　　　　　　　
　　是的。我得承認。那是我認識的最漂亮的警察。或者，換個說法，那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生活就是這樣，永遠給你意想不到的驚喜。而驚喜以後的故事，仍然是意想不到的。
　　　　　　　　　　　　　　　　　
　　　　　　　　　　　　　　　　　
　　（三）因為我覺得你很美
　　　　　　　　　　　　　　　　　
　　我知道她會回來的。但是沒想到那麼快。
　　“是的，我回來了。我知道和黑客王小二打交道是危險的。可是我仍然來了。”
　　“不，我說過很多次了，黑客本身並不危險，至少不如警察危險。”
　　“呵呵，那樣最好。先介紹一下自己，我叫郝敏，中國人民公安大學01屆畢業生，現任上海市局反高科技犯罪中心的二級警官。”
　　“那是不是我也得自我介紹一下。王小二，男，26歲，漢族，團員，未婚，家住靜安區常德路760號，某網絡安全公司技術員，有正當職業，無犯罪記錄。”
　　“嘻嘻，你還介紹得挺全面的。不過對你老人家，我可是久仰大名了。我知道你很厲害。其實我是想多多跟你學習，會對我的工作有幫助。沒想到你上次那麼快就連了我的機器，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工作，不要對裡面的資料——”
　　“郝警官，這點請你放心，每一行都是有職業道德的。”
　　“是嗎？那就謝謝了啊，就跟你老說黑客最有良心一樣，嘻嘻。”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我可以坦率地告訴你，我存下了你機器上的一些照片。”
　　“啊？”
　　“都和工作沒有關係，只是全部你的私人照片。”
　　“恩，恩，為什麼？”遲了很久，她問。
　　“因為我覺得你很美。”我說。
　　然後，她就不見了。跑的快的象上次一樣。
　　　　　　　　　　　　　　　　　
　　　　　　　　　　　　　　　　　
　　（四）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接下來的很多天，她再也沒有來。
　　　　　　　　　　　　　　　　　
　　當然，那些照片還在。
　　我已經上百次的瀏覽她。甚至每一張照片上她的每一個表情，都刻在我的記憶里了。後來，我把那些照片連續起來，這樣就象電影裡一樣，她生動起來，栩栩如生。
　　　　　　　　　　　　　　　　　
　　這時我想起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卻仿佛變成了“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我的回答是：不需要。
　　我想，我得找到她。
　　　　　　　　　　　　　　　　　
　　找到一個知道姓名和單位的人有很多方法，我選擇了最間接的一種。顯然，我不能去公安局，也不想再連她的機器去尋找諸如電話號碼或家庭住址的線索。——我答應過她，不再這麼做的。
　　這時，我想起她照片裡最新的一張，是半個月前的。和一個六七歲小女孩在一起。照片的說明是：和夢穎在浦東兒童醫學中心。
　　這個醫院，離我家只有一站路。
　　　　　　　　　　　　　　　　　
　　　　　　　　　　　　　　　　　
　　（五）一個叫夢穎的小女孩
　　　　　　　　　　　　　　　　　
　　黑一台機器，或者破一個案子，都是很麻煩的事情。好在生活並不總是這麼複雜。比如，我很順利地在醫院二樓的某個病房裡找到了照片上那個叫夢穎的小女孩。
　　“你是誰？你找我做什麼？”她忽閃着大眼睛問。
　　“恩，我是郝敏的朋友，她叫我來看看你。”
　　“啊，是郝姐姐啊，我都好久沒見她了！”孩子扳着指頭數，“一，二，三，四。”她喊着，“我都四天沒見到郝姐姐了。她是不是現在工作很忙？”
　　“恩，其實我跟她也不是很熟，只是，我家住的近，所以她就托我來。恩，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們是什麼關係？”
　　“不是親姐姐，但是比親姐姐還親！”孩子回答。
　　我疑惑起來，這時旁邊的一位中年婦女接過了我的話題，“郝敏是我們娘兒倆的救命恩人！”
　　　　　　　　　　　　　　　　　
　　下來的故事本來非常簡單，不過被講述者激動的語氣和不停的嗚咽打碎而已。這個叫夢穎的孩子是井岡山區的希望小學一年級的學生，是由郝姐姐供養上學的。後來這個孩子得了一種怪病，縣裡市里都治不好，郝姐姐就把她們接到上海來治了。所有的錢都是郝姐姐出，而且隔一兩天就來看她們。這不，有四天沒見，孩子就想得不得了。
　　　　　　　　　　　　　　　　　
　　那時我轉過頭，看到病房門上寫着，“白血病”科。
　　　　　　　　　　　　　　　　　
　　　　　　　　　　　　　　　　　
　　（六）我看到了你的背影
　　　　　　　　　　　　　　　　　
　　“孩子的身體基礎好，發現也及時，根據這種病本身的情況和治療方案執行情況來看，我們對這個病人的情況很有信心。”
　　“那大夫，這裡面會有什麼問題嗎？”
　　“坦率地說，只有一個字，錢。整個療程總共需要20萬左右，而且得一次性交清，否則會錯過最佳治療時間，可帶她來的姑娘只交了2萬，為剩下的錢還哭了好多次呢。對了，你是病人的什麼人啊？”
　　“我，我是那位郝姑娘的朋友。”
　　“哦，你們可都是大好人啊，這郝姑娘太令人感動了。哎喲，我聽着病房那邊是不是她來了？”
　　病房裡果然傳說孩子“郝姐姐”的叫聲。
　　我連忙走出了大夫的辦公室，並朝外面走去。
　　在樓道拐角的時候，我好象看到一個女孩子正在朝這邊張望，但是，我竟然不敢回頭去看一眼。
　　　　　　　　　　　　　　　　　
　　我只是直覺的知道，那就是她了。
　　　　　　　　　　　　　　　　　
　　她印證了我的直覺。
　　“我今天去醫院看一個朋友了。”她說。
　　“是嗎？孩子很高興吧？”我說。
　　“哦？你怎麼知道是孩子？”她又問。
　　我沒有回答。
　　“我看到你的背影了。”她說。
　　我突然點了斷線。就象她前兩次逃跑一樣。
　　　　　　　　　　　　　　　　　
　　　　　　　　　　　　　　　　　
　　（七）十萬塊錢
　　　　　　　　　　　　　　　　　
　　我想，我得需要一筆錢。二十萬，減去兩萬，還剩十八萬，存摺里有五萬，卡里有二萬多，加上其他的，應該有八萬，那就是還差十萬。
　　　　　　　　　　　　　　　　　
　　我需要十萬塊錢。
　　　　　　　　　　　　　　　　　
　　此後的幾天裡，我又去過兩次醫院，給孩子買了些吃的，還有花，大把的康乃馨，裡面還夾了一支玫瑰。孩子說，這朵紅的是什麼花啊，真漂亮，大哥哥，我要把這朵最漂亮的送給郝姐姐行嗎？
　　我說，行，就把這朵紅玫瑰送給郝姐姐。
　　王哥哥，你和郝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下次你們一起來看我好嗎？
　　好的，我也想。
　　　　　　　　　　　　　　　　　
　　但是我最想的，是那十萬塊錢。
　　　　　　　　　　　　　　　　　
　　那時候我在聊天室里碰到了一個人。他說妹妹們你們好嗎我從澳門回來了這次真倒霉輸了一百多萬當然心疼了不過也沒啥我輸了錢自然有別的地方補過來對了這幾天股票不錯啊我剛看了機器里的帳戶又賺了好幾十萬了哎別談這些俗事了誰晚上陪我去金茂吃飯啊。
　　　　　　　　　　　　　　　　　
　　我的手，在鍵盤上安靜地停着。
　　想起古龍小說里，縮在小李飛刀袖子的手。
　　後來，我的手終於動了，穩健，有力。我把自己的NICK換成了VIVIAN，然後對那個人說：hi，你好嗎？
　　　　　　　　　　　　　　　　　
　　　　　　　　　　　　　　　　　
　　（八）那天下午的陽光很好
　　　　　　　　　　　　　　　　　
　　十八萬塊錢，裝了滿滿一書包，沉甸甸的，和我的心一樣。但是後來那書包還是在醫院財務部空了，我的心也在孩子的笑聲感染下，逐漸平靜了下來。
　　我平靜着，等待什麼事情發生，或者準確地說，等待一個人。
　　　　　　　　　　　　　　　　　
　　她終於來了。
　　　　　　　　　　　　　　　　　
　　兩個熟悉的陌生人，第一次見面。
　　都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她伸出手來，我輕輕地握了一下。
　　她的手，那麼柔軟，光滑，溫暖，並且透出莫名的清香。
　　　　　　　　　　　　　　　　　
　　孩子說，太好了，兩個最好的人一起看我了。
　　我們對看了一眼，笑了，然後，就好象很熟悉了一樣。
　　　　　　　　　　　　　　　　　
　　後來，我們帶孩子去動物園玩了。看熊貓，逗猴子，還一起玩滑梯，在草坪上賽跑，她說，呵呵，這著名的黑客，原來也象孩子一樣。那時候，我就開始一直注視着她，直到把她看地羞澀起來，羞澀得也象個小女孩一樣。
　　　　　　　　　　　　　　　　　
　　再後來的細節，我就記不清了。
　　我只知道，那天下午的陽光很好。
　　　　　　　　　　　　　　　　　
　　　　　　　　　　　　　　　　　
　　（九）我們能不能交換一個秘密？
　　　　　　　　　　　　　　　　　
　　下來的幾天，我突然熱衷於一種遊戲。算命的，算我未來幾年的運勢，發財？失業？結婚？不論好壞，我都樂呵呵的，翻來覆去，樂此不疲。
　　　　　　　　　　　　　　　　　
　　我沒有再見敏敏，因為她說她很忙，這幾天碰到一個棘手的案子。
　　我說，怎麼了？
　　她說，一個證券公司的系統被攻破了，雖說只損失了十萬塊錢，但罪犯的手段非常高強，對整個金融系統的安全提出了挑戰，局裡限定我們務必馬上破案。
　　　　　　　　　　　　　　　　　
　　那時候，我算命的遊戲剛剛運行到一半，我點了結束，系統就出了一個結果：大凶。天空星接地空。
　　　　　　　　　　　　　　　　　
　　我笑笑。
　　然後對敏敏說，我能請你吃飯嗎？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吃飯的地點，選在了海灣大廈的頂樓。據說這是觀黃埔江景最佳的地方，我提前了兩天才定到位置。敏敏說，幹嘛這麼剎有其事的樣子。我說，因為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她羞澀地笑笑，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我也本來就要告訴你這個秘密呢。我說，好吧，那我們就交換一個秘密。
　　　　　　　　　　　　　　　　　
　　那誰先說呢？
　　你先說吧。
　　不，你先說吧。
　　“哦？我先說？”敏敏有點驚異，然後低下頭，臉紅的象桌上的酒一樣，“我們的要交換的秘密不是一樣的嗎？”
　　“我想是不一樣的。因為我喜歡你，這對我其實不是秘密，很久以前我就知道這一點，我想你也知道，我甚至想讓孩子知道，讓我的朋友知道，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說，“可是我要告訴你的秘密是另外一個。”
　　“另外一個？”敏敏驚異地抬起頭。
　　那時，我卻幾乎不敢看她的眼睛，我轉過頭，看窗外燈火闌珊中的黃浦江，江上的燈光，外灘的大廈和人群，是那麼美，美得讓我閉上眼睛。
　　然後我聽到我對她說，“我的秘密是關於那個十萬塊錢案子的。”
　　　　　　　　　　　　　　　　　
　　　　　　　　　　　　　　　　　
　　（十）約定
　　　　　　　　　　　　　　　　　
　　那天早上，我起的很早，但是趕到醫院的時候，敏敏已經在那裡了。
　　夢穎在打吊針，敏敏在旁邊握着她的手。
　　我來的時候，敏敏卻一下子站起來，抱住了我。
　　孩子那時楞住了。然後也不說話，只是笑。
　　我撫摸着敏敏的頭髮，對孩子說，“哥哥要出去一兩年，不能來看你了，你可得好好養病啊，到時候咱們再見，你就完全好了，上三年級了。到時候我們三一起再去公園玩。”
　　孩子還是笑。
　　敏敏卻在我的懷裡，哭了。
　　　　　　　　　　　　　　　　　
　　告別了孩子，我們走在城市的街頭。
　　沒有乘車，只牽着手，沿着美麗的街道，走啊，走，多想這城市的街道，永遠也沒有盡頭。
　　　　　　　　　　　　　　　　　
　　不過，終於還是到了。
　　我說，還是我自己去吧。你的身份特殊。
　　敏敏只是站着，無聲地哭。
　　我再一次地抱住她，輕輕地親吻她的頭髮。
　　然後，朝前走去。
　　那時敏敏卻叫我的名字，我轉過身，看見她在滿面淚水中努力擠出一個笑臉，然後對我說，“等你回來。我愛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