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没见到亲娘了,想起她老人家至今心有余悸。家母身材高大,体壮如山。据知情人说生我前,老妈还是很苗条的。想是我一出生就惹得她老人家不快,所以从小对我的教育就是当头棒击,当面高喝。
老妈中学时被冠以一个‘大文豪’的绰号,骂起人来果然文采飞扬,屡有创意,长篇累牍,绝无支字重复。老妈善使一条甙面杖,最拿手的一招三羊开泰,更是练得神出鬼没,每每向我的天灵盖招呼,我出于对生命的热爱,双手抱住头,左右躲闪了几下。老妈说你敢还手你。打得越发起劲,我手臂上常常瘀青一片,骨头倒是越发的硬了。要打人,先要学挨打,这个还是要感谢老妈的栽培。
老妈如果有一天不发脾气,我们全家就象到了天堂,那么的美丽,那么的不真实。老妈打人打了一辈子,居然没把人打死过一个,毕竟是女流。高中时,一个深夜,我在秉烛苦读书,老妈悄然出现在我身后,对着我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口中关切的说:“让你这么晚回家,跟几个不三不四的人瞎混。”后脑勺上的这一下是我平生所受最重之一击,虽未见血,心却彻底凉了,脑袋里有如数十个人一起说话,乱噪噪的个讲个言,吵得人心烦。我漫悠悠的站起来,回头打量了一眼生身之母,顷刻之间就变成陌生人,从此坚信母亲都是伟大的是TMD的一句P话,从此不再守那狗屁不通的孝道。可是她头上的花白,还是让我有些难过。
大学寒假回家和女友打电话时间长了点,老妈一个茶杯碎在我脚下,就在暴风雨行将来临之际,我象一只海燕冲下了楼,帮老姐做饭去了。出国前的一个月,我问老妈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说对不起,她老人家嚎啕大哭说是要离家出走,去外乡给外公外婆扫扫墓。老爸老姐急得好比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我把老姐拉过一旁,悄悄说她不会去的,让她再闹几天就好了。
在我上飞机的前一天,老妈敲开了老爸书房的门,慷慨激昂的说虽然你们都对不起我,但是我不能对不起你们。她老人家还是舍不得这个家啊。
长这么大只想听老妈向我道个歉,一句对不起多少伤害都无所谓。我知道老人很难开口向晚辈致歉,抹不开那区区的面皮,其实老人们都傻了,跟小辈们说上一句对不起,不知会赢回多少尊重和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