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轶事 (3)二胡名曲
九十年代出国的时候,为了缓解思乡情,临走时带了几盘民乐录音磁带和CD,工作烦闷想家的时候就听听。民乐中我最喜欢的是二胡。因为小的时候拉过几年二胡,但老没有长进,常被周围的人讥笑说像是杀鸡时的鸡哀嚎声,后来实行高考的时候,就彻底放下了二胡,一心攻读数理化。
那几盘二胡名曲就伴随我在异国他乡苦读寒窗的岁月。出国前,音乐和物质一样贫乏,商店里卖的磁带或CD音乐品种有限。不像现在有油管、网络,乐曲多的数不过来,也听不过来。那时的二胡曲目多是传统名曲诸如《二泉映月》、《月夜》、《春江花月夜》、《病中吟》、《良宵》和《烛影摇红》等。那些年我有个习惯,在计算机上写东西的时候就听着二胡曲,它伴随我读完了学业。后来,有了网络,网络上的各式音乐多了起来,我那几盘录音带和CD也就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
当时系里给我们这些学生专门留了一间自修室,每个人有个桌子,一台计算机。学生有国际的,也有当地的。多数时间,我们这些学生都在实验室里干活,很少来这间自修屋,所以我就打开音乐,一边听着一边写东西。音乐这东西,穿透力很强的,尤其是异国情调的音乐,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时间一长,我播放的二胡名曲就传到了一个老外耳朵里。一天,他进来问我:“这是你们国家的音乐?”我自豪的说:“是啊,还是我们传统名曲呢。”他接下来的第二个问题问的我至今无法回答,时常萦怀:“好听是好听,但为什么你们的音乐都这么伤感(sad)?”
很多事情,身在其中太久,已经无法自我察觉。犹如两人下棋,旁观者清。是啊!为什么我们的很多经典名曲,像《二泉映月》、《梁山伯与祝英台》,如此悲哀惆怅?如此苦大仇深?即便一些比较欢快的曲子,比如《烛影摇红》,但仍是欢乐不足,忧伤有余。再听十大古典名曲比如《高山流水》、《汉宫秋月》、《梅花三弄》等曲调,即便没有忧愁悲伤,却也没有欢快起舞,只可当作一种放松音乐来听。而恰恰这种委婉凄凉的曲调,成为一代又一代人抒发情感的管道。
文学写作有句话叫文如其人,一个人是什么性格,通过他写的文字就可见一斑。一个民族是什么的心态,也会通过它创造的音乐体现出来。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历史,莫非正像瞎子阿炳《二泉映月》诉说的那样,是一曲饱受苦难、历经坎坷,蕴含着悲愤、凄凉和无奈的哀歌?几千年来到底是什么压抑着华夏大地,以至于她创造的经典旋律如此凄凉惆怅,不能翩翩起舞?
论灾难深重,中华民族比不上以色列人。一部旧约圣经是整个以色列人颠沛流离的历史,以色列人几经亡国、流沛、为奴、旷野,近代又经历过种族屠杀,险象环生的立国战争。但以色列民族音乐却洋溢着载歌载舞的节奏和欢呼跳跃的明快。十二月刚刚过去的哈努卡(光明)节,我亲眼所见那些一身黑衣的犹太人一边唱一边跳舞的欢乐场面。
我听过很多国家的音乐歌曲,有犹太人的、阿拉伯人的,印度的,朝鲜的,墨西哥的,俄罗斯的,乃至非洲的。假如不是孤陋寡闻、以偏概全的话,他们的曲子好像多是节奏感很强的舞曲,他们的民族也好像都能歌善舞。无论男女老少,似乎都可以招之即来,来之能跳自己的民族舞蹈。而我们,好像应该是汉民族,传统上却不能像维吾尔族,朝鲜族,苗族、壮族、蒙古族、藏族等少数民族那样既能歌善舞、又有载歌载舞的旋律。假如我所说是真,那么,又是什么压抑了你千年,使之不能豪放,不能创造出欢腾的舞曲而翩翩起舞?
正写着这篇博文,二胡曲《豫北叙事曲》,《兰花花叙事曲》和《西口情韵》自动从油管演奏起来,在这些委婉凄凉的乐曲伴陪下,我完成了这篇满腹狐疑的博文。
2022年1月8日,西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