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陈青林在国会的证词中提到的彭荣,是我在北大生物系同系的学长。我们而且还是同一所中学毕业。我当年考取北大之后,中学校长很热心地把彭荣的联系方式交给我,叫我去拜访他。那时候生物系男生住28楼,女生36楼。都是筒子楼式的,中间一个走道,两边是宿舍,两头是厕所水房。一走进男生楼的走道,扑面而来的总是一股不变的酸臭味道,大约是臭袜子臭鞋之类累积起来的味道。恨不得捏着鼻子进去。
彭荣比我高2届,却比我年纪小。我上学本来就算早的,所以他是在少年班的边边上。记得他们那一届的住3楼还是4楼,老乡见老乡,总是有一种很安心地感觉。彭荣不是很爱说话,但是极爱看书。我当时大学一年级,至今记得他送给我的一本书:理想的冲突。我那时候对哲学不算很感兴趣,对诗歌比较有兴趣,所以也就是翻了翻觉得不好懂,扔一边了。网上看了看,发现这一段:“尼采和克尔凯戈尔二人都认为,一个人洞察自己和时代的深度是与他所受的痛苦的强度成正比的。不遵从流俗的人必然独自受折磨,并且这种折磨连同他在心理上察觉到别人所戴有的假面具,使他与世人隔绝开来。在尼采看来,在现代的世界上,高尚人的任务必然是对个人本身的行为承担全部的责任。正如他指出的:「高尚的标志是:绝不想把我们应尽的义务降低为每一个人应尽的义务;不愿把自己的责任委之别人,也不愿别人分担;既考虑到自己的特权,同时也考虑到在自己应尽的义务中来行使这些特权。」 但是尼采似乎也坚持这样的信念,即在一个团体中的任何交往都必然是庸俗的、卑劣的,因此也就是「坏的」。如果说奴隶们在强调仁慈的爱的价值时是把非做不可的事当成一种美德,那么,尼采也试图为生活在他那个时代的人建立一种需要强调孤独的美德: 「因为孤独作为对纯洁性的一种崇高的爱好和渴望,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美德,这种纯洁性认为人与人之间 —— 『社会上』 —— 的一切接触总是陷入不可避免的非纯洁性之中。整个社会总是使人以某种方式,在某地、某时变成『平庸』。”
这一段,我标出的这些,真是对彭荣的一个绝佳描述。也是他身体力行的准则。终究以他自己的准则而没有成为一个平庸之辈。因为毕业后读研,所以89年他仍在北大。64时我会去找他,问应该去哪些地方做些什么事情,他都会给我一些意见甚至直接的安排。我也就高高兴兴地参与。记得其中一个任务是去郊外堵军车。真的去了,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坦克。那时应该已经比较紧张了,但士兵们(小娃娃们)也都还好,大家分享着水和食物,很像是军民联欢的样子。
后来就是清场,镇压,秋后算账。因为我们有一个非常棒的校长,丁石孙校长,秋后被算了帐的人应该是很少的。彭荣也算是"漏网之鱼", 因为他算个小小负责人。但他却并没有就此却步。第二年周年纪念的时候,他终于还是继续了自己的理想,而去纪念那些逝去的灵魂,和逝去的梦想。于是他就去蹲了几年大牢。出来后,貌似他成为了一名艾未未式的摄影师,依然是那些触了红线的主题。
一个人洞察自己和时代的深度是与他所受的痛苦的强度成正比的。绝不放弃。
陈青林在美国国会的证词:https://yibaochina.com/?p=236154
尊敬的主席先生:谢谢
谢谢各位女士先生
1989年6月4日凌晨在北京西长安街,我身边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被枪杀,一个名字叫张斌的工人腿部被打残,这个血腥的场面成为永久的伤痕留在我心底。1990年6月4日,我的朋友北大学生李民其和彭荣因为在北大三角地纪念六四一周年被捕,我以在大学宿舍窝藏逃犯的理由被传唤。1992年6月6日,我和胡石根等几十人因为组党结社并纪念六四三周年而被捕入狱3年,1997年10月我因为印刷与六四相关的书籍被关入河北沧州大狱40天,1999年6月我因为参与江棋生和孟元新先生六四十周年活动而被多次传唤到北京公安预审处,2006年因为与八九一代梁晓燕女士、李楯教授、薛野、王俊秀、张守理、夏霖等人发起环保NGO《守望家园》而被驱离北京,2008年因参与八九一代张祖桦、刘晓波发起的《零八宪章》首批签名而被传唤。因为参与2014年2月2日陈卫女士和于世文先生发起的六四英烈25周年纪念活动,我受到公安两次传唤并威胁刑拘。
今年5月5日,在杨建利博士的邀请下,我来美国参加六四25周年纪念活动,就在我的飞机刚落地时候,和我一起在国内合作多年的朋友胡石根、于世文、陈卫、刘迪因为纪念六四25周年而再次被捕入狱,还有浦志强、姬来松、常伯阳等律师、郝建、徐友渔等学者也首次被铺入狱,我的好朋友杨海、陈天石、李海、彭荣、丁茅、周舵、孙凯、陈云飞等一大批八九一代被软禁、强制旅游、传唤、打招呼、写保证书等等。
六四过去25年了,当局依然在严厉镇压和防范八九一代,为什么?
25年的事实证明,六四屠杀后形成的权贵利益集团,对天道没有敬畏感、对社会没有责任感、对后代没有历史感,六四大屠杀,独裁权贵集团击碎了中国人走向民主和法治的梦想,阻断了中国社会和平与对话的民主转型道路,由极少数人组成的权贵集团为了维护垄断利益,继续强化人治系统,无限扩大中国社会的运行成本并竭力打压中国民间社会各种形式的民主抗争和维权运动,尤其是八九一代人中,这些年来,既有被捕入狱的家庭教会牧师陈东盛,也有被铺入狱的维权律师刘士辉、浦志强,还有被捕入狱的大学教师刘艳军,甚至还有被捕入狱的企业家杨涛、被强行消失的企业家曹天等等,因为这一代人不愿意放弃中国人一百年来孜孜以求的民主共和梦。
包括王炳章、彭明、高智晟、刘晓波、赵常青、胡石根、刘贤斌、陈卫、陈西、朱虞夫、浦志强等还在狱中在内的整整八九一代人,为六四死难和伤残者、为中国的人权和民主事业艰辛的抗争了25年,希望国际社会和世界文明的力量,对恶者不纵容,对善者不冷漠。
谢谢。
陈青林
2014/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