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得学学说书人的样,岔开一笔,先说说兔子。
我刚参加工作时的第一份差事是井下工人,工作证"工种"一栏里填写的居然是罔若未闻的"力工",而干的也真差不多是牛马活,类似于金二傻子自我标谤与期许的"革命军中马前卒"性质,由此说来,我和这货几十年前冥冥中就有某种交集了,现在网上重逢,难免有如遇故人的欣慰与惊喜。我同组的工友中有个老赵,他是文革前的高中生,不知为什么会落难到混迹于井下工人之间。高中生自然不是个多么傲人的学历,但在一群以复员退伍兵及农转非兄弟为主体的工人中,老赵也算得上个知识分子了。也因此,老赵很清高,平时刻意和其他工友保持距离,也绝不参与工友们以低级趣味为主题的闲谈,加上他又不合时宜的戴了副近视眼镜,满脸的睥睨众生的孤寂与落寞,这就让他颇不招人待见,连小组长在每天开工前分配工作时也经常给他小鞋穿,有意分派他去干那些没人愿意干的脏活累活。终于有一次,当小组长又在指派活路时有意为难老赵时,老赵enough is enough,这次他选择了在沉默中爆发。好个老赵!他把头上的柳条安全帽一把摘下来狠狠地砸在地上,声色俱厉地指斥小组长多年来对他的种种无理与不公,说到激愤处,他全身发抖,声音都有些哽咽。小组长显然完全没预料到老赵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一时竟懵住了,加上自知也的确理亏,于是也不争辩,只是蹲在地上抽他的闷烟,任凭老赵数落。那老赵却是得理不饶人,越说越来气,连珠炮般一口气竟说了一二十分钟,最终以一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做结。本来呢,事情如果到此结束也就很完美了:老赵既出了一口恶气,而小组长以后若又想为难老赵时也必定有些顾虑。可惜,那老赵显然不明白真理往前多走一步便可能是谬误的道理,在说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之后,他停顿了好一会,又画蛇添足地加了句:"你看我咬不咬你!"此言一出,在众工友中激起一片欢快的笑声,也为老赵挣得了个"兔子"的绰号。
言归正传,说回金二傻子。他对老朴那通雄文的反应,分明是处子之静默有余,脱兔之迅疾与敏捷不足,让人心生怜悯么。别说马前卒了,这二傻子整个不如只逼急了还会咬人的兔子!耶!(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