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您是不是居委會派來查戶口的？還是派出所委託你做什麼人口普查，要不然口氣怎麼這麼大？咄咄逼人的勢頭還是第一次領教。”這句話的潛台詞老太太也算聽出來了：有這個必要嗎？

小雪顯然對於林母的這種窮追不捨的問式很不舒服。越不舒服就越不想做回復，老太太眼巴巴等待的答案，她卻半個字也未吐。這讓林母越發心生不悅，語氣也顯得生硬了起來：

“是你願意告訴我那麼多故事的，說了一半又偏偏藏了一半，要不然你就別張嘴說，即然說了，又偏留下半個尾巴來，你讓人心裡硬是礙着好奇心，就這樣讓人去洗洗睡，然後就這樣完事兒了嗎？”

“奶奶 你究竟想知道那部分？我暫短的人生故事就一定那麼讓你感興趣嗎？“

“感興趣？怎麼會用這個字眼？”

“難道不是嗎？你老人家前追後趕的，不達目的不罷休。難道不是想從我嘴裡知道些什麼嗎？”

“你上回說了撞上這麼個無義的繼父，你的母親又不站在你的立場上。那麼你的學業又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完成的呢？這倒不是我鹹吃蘿蔔淡操心。這主要勾起了我的一點點好奇心來，也許聽完你的故事之後，我還會欠你一個大姆指翹起來呢。”

“又有什麼可講的呢？那些黯然傷心的往事，我幾乎都不願意回首。如果你偏要想知曉的話，我也只好如實相告了。但我也有個條件……你可要替我保守住這個秘密。不要再對別人說了。”

“秘密？完成學業，難道還要跟什麼秘密連在一起？是我太老了？還是我越來越搞不懂外面的世界了？”

“當然 我這種家境自然是異於常人的，不是好事異於常人，而且相反的方向。只能這麼說吧，我二十歲之前經歷的人生所受的苦難也許是一個五十歲或者六十歲的人也未曾經歷過的。不同的是我把荊棘當作鋪滿鮮花的原野，人間便沒有什麼東西能將我折磨到底了。“

“那要看你經歷的是什麼？”

“是什麼也許也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後面的事。還是在那麼一層特殊關係下發生的。他毀掉了我的少女時代，他糟賤了我還未來得及成熟的身體和心智，以及對於美好嚮往的緘滅。而且還是有礙於人倫的。”

“這麼嚴重？還是煞有介事？”

“看看 奶奶 我說了真話，你又隔着竹筒子聽話，我先聲明這不是我編的故事，而是發生在我身上的真事。”

小雪望着林母越發好奇的表情，眼神一直都游移在信與不信之間。心裡不禁更加的焦慮起來。索性就把肚子裡，那些還在舔血的傷口，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全盤托出了。

“奶奶 我的繼父，我這麼叫是在恭維他，其實他不配這個稱呼，他還應該有另外一個名字等着他：畜生！”

林母一聽這話，心想算是把自己早已猜測出的結果對上號了。看來那個男人泯滅人性，禽獸不如是沒跑了。怎麼世界上還有這麼暴戾恣睢之事發生呢？

“他是不是對你動了手腳？欺負了你，不過還有你媽在呢？她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欺負你嗎？”

“我媽是一個十分自私自利又隨人翕張之人。姐弟戀又有孩子在身．就像被他抓住了小辮兒一樣的不敢惹他怕他。當我第一次受欺負之後，我告訴了她，但我心裡有數，對於這個小丈夫她是不敢惹他的，只是她說的那幾句，是我一輩子都不敢忘記的。她說女人跟誰不是跟。女人終歸是躲不過跟男人上床的。跟誰還不都是一樣嗎？”

“當時正是在我應該上初二的時候，可是這兩個貪財恃物的狗男女，根本就不想讓我再進學，因為進學是要花銀子的。即然這樣了，我當時想我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跟這兩個人狗男女永遠也講不出什麼道理來的。我即然已經被‘看上‘了。那麼我就要好好講一下我的條件了。擺一擺降服我必備的條件了：第一我要接着上學，第二如果我若是還有這個繼續前學的命的話，那麼將來就是考大學。你們也要繼續承擔下去，否則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遠的不說，派出所的門是往哪邊開的，我還是知道的。”

“我繼父心虛了，怕我告發他，怕真的去坐牢。所以就同意了我的所有條件。也就意味着我的’付出‘有了回報。我那個獸父很卑劣，他甚至經常口出狂言，比喻自己享受着齊人之福。他甚至還與我和母親之間排上了號，什麼今天是大一號，明天是小二號。什麼近水和樓台都很近，只能排排號了。”

“天下怎麼還會有這麼不知廉恥的人呢？就該沒人管了嗎？”

“只要是被犯之人不報，法律又怎能奈何？這一走下來就是七八年的功夫。當然我上大學之後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也越來越不喜歡回那個稱之為家的地方了。我跟別人學着一起勤工儉學，去賺取我的學費及生活費。凡是別人不願意幹的事情我都干，凡是別人吃不了的苦，我統統都照收不誤。因為吃苦是我成長的本錢，我早已習以為常了。我只擔心一件事，那就是怕我的將來，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難。”

“真是沒有想到，你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和傷害。”

“也許你更不會想到的是，我終於熬過了這份煎熬，從我們哪裡的一個不錯的理工科大學，如願以償的拿到了畢業證書。”

“真替你高興，你的辛苦沒有白白的浪費。終於走完了所有正常家庭的子女所走的全部里程。這是你的榮耀呀，那你為什麼剛才還吞吞吐吐的不願意說呢？”

林母聽後覺得有一事還是不解，所以不禁的問道；

“奶奶 這點歷史光彩嗎？就我們家這點亂倫的事，你讓我怎麼跟一個人正常的人啟口來講呢？要不是你問我，我才不情願拋出呢。”

“這又不是你干的壞事，是他們做父母的干的這些狗彘不知之事，怪罪不到你這裡的。只是可惜了，小小的年紀，受了人家八輩子人生都沒有受到的苦難，”

林母的眼神里開始呈現出慈悲的樣子。她握着了小雪的一隻手仔細挲摩着，又接着問道：

“我想知道的是，你現在還與你的那個母親有聯繫嗎？”

“奶奶 難道你希望我至今還和他們有一腿嗎？”

“沒有……沒有……講真的，這也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如果他們還在參與你的人生，那麼你的罪過將永遠也無法逃脫。難道不是嗎？”

“奶奶 是不是阿姨那邊不放心我，差遣你過來問我的？”

小雪不問是不問，－問就切中重點之處。她好像是偷聽過林家母女的談話似的。一語把林母今天的任務道破，這讓林母臉上掛不住的青一塊白一塊的苦笑了兩聲，算是默認了。但又馬上替自己圓起場來：

“現在沒事了，說開了大家心裡就都亮堂了。”

她像是對小雪說，更像是對自己說，一塊心病從心裡移除了，接下來的慈悲心也越發的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