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状态最不好的时候,得到了新的工作。海儿那时稍稍有些放心,“你有了新的工作,就不会总想不愉快的事了。” 。我也希望工作真的能分散我的注意力。但是在心里,我恨不得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呆一阵子。
我很不舒服的发现自己在新公司很受瞩目,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特殊。因为是传统的本土企业,进去了发现在总部工作的所有外国人,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更不要说是中国人了。我这个没什么经验的家伙,被分在公司里一个比较重要,除了秘书,清一水儿是男同事的部门,搞得很多人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头头把我介绍给别人的时候,总会加一句,小青是某大毕业的。在我处于非常不自信的阶段,一个学校的牌子也许确实能发出一些金光,把我照亮一点点。我也悲哀的想,怎么搞得人生所拥有的,好象只有履历书上的几行字了。
我想起了校园,想起了网球场上,那些年青人的喧闹声。想起春花秋叶,夏天的池塘,想起我最喜欢的图书馆。走上那个总让我想起电影“飘” 里的场景的铺着红地毯的宽宽的楼梯,再转个弯,我会在那只手的石膏模型前稍作停留,把自己的手轻轻的放在玻璃罩上比。然后在心里感叹,肖邦竟然有着象女人一样纤细和修长的手。然后我会走进阅览室,我喜欢那些古朴的木头桌椅,我喜欢随便从书架上抽出些和自己的专业一点没关系的书,在那里悠悠的翻看着。看累了,就到体育馆去游泳,跳健美操。如果说,有好几年的时间,我浪费在了校园里,那种浪费真是一种难得的奢侈。
我进了部门后,跟着组里一个年轻人一起干活儿。小木他戴副眼睛,瘦瘦的,样子很文弱。后来才知道他的喜好是滑雪板,虽然是业余的,水平也够参加个大赛什么的。他后来偶尔说起自己脂肪率不到10%,我会开玩笑说他是不是到了游泳池里会沉下去。也许因为滑雪板练的是腿上的劲儿,他走起路来地板咚咚响,没多久我就发现自己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小木过来了。心想,不知道这个小工作狂又要来教训我什么。
小木每天工作到半夜,周末还经常去加班。他一上来就教育了我一番,意思是不要把工作不当回事,这个部门责任重大,干不好就走人等等。他其实是下属公司调上来的,人事上根本不是总部的人,完全没有权力让我走人。可他不管这些,教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整天象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恨不得跳上来在我的头上啄两下。也是我当时根本不在工作状态上。每天强打精神去上班,强做出一副干练的样子给大家看,其实脑子混沌的不行,教给我的东西根本就记不住。所以他跟我说什么,我都埋头在那里记笔记。
他会说,“嘿,你怎么什么都记在本子上。要记在脑子里。难道以后让你干什么,你先去翻笔记?” 。我也懒得跟他辩。过了一阵子,他又会跟我说,“别人桌上的电话响,没人接的时候,你也要接。你知道吧,电话响多少下之内要接?” 。我好歹也是在以前的公司接受过好几个月新人培训的,“嗯,原则上电话响3下之内接,否则上来就要说‘让您久等了’” 。
部门里的人的名字还没有完全记清楚的我,电话铃一响就紧张,有人接了就暗地里松一口气。电话里总是跟不上对方在说什么,一上来就是一长串,让我是抓了头,抓不住尾,尤其是那些怪怪的人名。再碰上有人要留言,我事后捏着记了笔记的纸片儿去转告同事时,总是很忐忑,因为我记下的名字,大家老是对不上号儿,不知道到底是谁来了电话。
记得一次和阿森报怨接电话。阿森说,“他们好麻烦啊,上来说,‘我是某某某公司,一直承蒙您多关照,请问某某某在吗?’ 我要说,‘承蒙您一直关照,很不巧,某某某现在不在座位上。让他给您回电话吗?’。其实不就是‘某某某在吗?’ ‘不在’ 就说清楚了。”
反正在什么林子里,就要说什么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