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胎记是一个神秘的东西,它总是出现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身体肌肤的隐秘处,却又怎么也销抹不去,和你与生俱来一直到死。
在我看来,它绝对是一个暗号,冥冥之中注定的暗号。对于上天来说,每个人都有的一个隐秘印记,标志你天生属于某个群落。它秘而不宣天知地知,你不知我知——有时候甚至我自己也不知道,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过着,直到有一天,和某个同类无意交错而过,你就会猛然惊醒,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属于这么隐秘的一群。我们分散在星球之上,和每个普通人一样,只有自己明白那些独特的印记——就象经过合战之后变成人形的狸猫,我们和平常的陌生人一样生活,上班下班,习惯了用戏法隐藏自己。只有在某个月圆的夜晚,听见远处篝火的噼啪声和古老的歌声,我们才会恢复真正的样子。
我不知道这样的印记是什么格式的——也许它没有一个固定的????AT。它可能是一种叹气的方式,一种行走的姿势,甚至,是一种笨拙。比如我一个朋友就总是忘记穿另一只袜子,于是,一只脚是蓝色的,另一只脚是肉色的。在外人看来,那是一种懒惰或者蠢笨,而在同类的眼中,那却是一个独特的记号,如同野羚羊的气息。
至于我自己,说真的,我不知道。我喜欢吃坚果,并且喜欢把它们倒几颗瓶子盖儿里,慢慢儿吃,但这不是我的印记,能叫醒我的是另一种声音——你的声音。我不是说那种你从口中发出的声音,而是别的,它不通过耳膜,而是直接穿过我的血肉和骨骼,进入心脏,如同一列呼啸的火车从我面前飞速驶过。那个时候,我的耳中无法容纳任何别的声音。
以前,我总是很奇怪人和人为什么能够遇见,毕竟六十五亿分之一的可能,随着自己慢慢变老,我已经不大相信运气了,要不,以前买的那么多彩票从来没有中过呢?那些陌生的数字,我对它们毫无感觉,而这世上大多数人也是如此。
今天是个节日,按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话题,我却很想坐下来,一个人慢慢儿想一会儿,窗外的夕阳正慢慢照到对面的屋顶和墙上,这个时候真好,真安静。不管怎样,这个下午,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在一些情况下,我是说,少数少数的那些,它们和大多数情况长得一模一样,但骨子里完全不同的那些情况,人们能够遇见,不是因为运气,或者缘分,或者什么别的,他们能够遇见,完全是一种理所当然,因为他们骨子里是同类,能够轻易从大多数中嗅到同类的气息,如此而已。就如同两个聋哑人,他们拒绝任何外在的表达方式,只需要一个眼神,便可以传递所有的信息,不需要任何形式的语言。
甚至哪怕他们一个是飞鸟,一个是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