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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阿飞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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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 (1) zt
送交者: sleepingdog 2002年08月03日17:10:16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穿越

花乌鸦


  「一」
  我的生活一直都一帆风顺。
  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坎坷,也不知道什么是困境。我读过的小学、中学、大学都是数一数二的名牌,甚至连幼儿园也是最好的。
  大学毕业以后,我顺利地进入一家外资公司,三年后升任公司市场部经理。这份工作使我的生活质量和生活水平都提升到了一个较高的层次。在很多人眼里,我二十多岁,有车有房,出入高档专卖店,从来不为钱操心,这样的生活无疑是优越和令人羡慕的。
  但是,我一点也不快乐。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道路太平坦,就象一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总是令我感到无限空虚和不满足。我渴望有不同寻常的经历,渴望自己的生活充满激情,更刺激,更有色彩,总而言之,我不愿这样平凡地过完此生。
  我没完没了地在网上猎奇,去各式各样奇怪的网站看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也常去专门讨论探险活动的论坛,在那儿我有一大帮哥们,我们发贴跟贴,互相肉麻地吹捧、不着边际地胡侃海侃,总希望能侃出一两件惊天动地的事来。
  那天看到浪迹天涯发起五一探险活动时,我惊喜又兴奋,几乎是在他的贴子贴出来的同时,我就报了名。
  浪迹天涯是老朋友了,我们常常在论坛里讨论诸如野营装备、探险之类的问题,彼此之间也比较熟悉。这次他联系了车子,准备组织一大帮论坛上的哥们在五一节期间徒步穿越一片原始森林无人区。那片原始森林在三百公里外的雪山附近,方圆几百平方公里,他的计划是穿越雪山脚下最狭窄的地带。由于那里的森林是依山而下,所以地形比较复杂,一路上必须要越过很多起伏的小丘、山涧,还得渡过两条小河。无疑,这是一次很有挑战性的穿越。
  浪迹天涯的这个提议在BBS上引起了热烈的响应,可惜由于条件所限,最后确定参加这次活动只有我、行人和野山雀三个来自同一城市的网友。我们几个在网上都打过交道,因为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人,所以也特别谈得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四个一直孜孜不倦地反复讨论装备、准备工作和各种细节。几个外地网友也参与了我们的讨论,虽然他们无法参加活动,但还是忍住羡慕的口水,热心地为我们出谋划策。
  那时我发现行人绝对是个悲观的人,他几次提到:虽然我们几个在论坛上都是朋友,但毕竟没有见过面,彼此间缺乏必要的了解。而且大家都是热度很高的理论家,说起来一套一套,可是实际经验一点也没有,全是纸上谈兵。他认为这会产生很多不确定因素,甚至存在一定的危险性。
  我的天!不到二百公里,而且还是直进直出,我们甚至可以不带指北针,光看太阳和树叶就能走完,这也算危险?行人立即被淹没在一片唾沫中。
  我是一个酷爱发白日梦的人。多少次,我幻想自己于千军万马中取敌首级;或有绝顶高强的武功,出生入死,除暴安良……然而现实中的我却不得不中规中距,上班得听老板的旨意,下班后也无所事事,只能看书上网,最多也就是去迪厅蹦腾蹦腾。生活是如此的不堪,可现在仅仅背上背包去穿越一片树林,都还要前怕狼后怕虎!我心中十分不满,而且也很看不惯这个无胆的鼠辈,那天我跟贴:我们带上装备,绕着二环路走七天怎么样?SB!
  如果一次探险活动的一切都是太太平平的,那也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也许会有一些意外,会有危险,这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就是为这个去的。在我的设想中,这应该是一次危机四伏的旅程,种种危险和困难将会接踵而至,而我则沉着应对,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去解决一切问题。为此,我几乎翻烂了约翰。怀斯曼写的《生存手册》,还专门托朋友买了一把价值两千多元的Cold Steel的“小狗腿”砍刀。
  我想当时的我已处于个人英雄主义极度膨胀的高度亢奋中。
                 
  「二」
  四月二十日,我们几个在一个闹哄哄的小酒吧里碰了头。
  出来迎接我的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开朗大方、热情洋溢而且精力旺盛,绝对属于团队中的领袖型人物,这与我想象中的浪迹天涯完全吻合,我毫不费力就叫出了他的名字。然而令我尴尬的是,我很自信地把那个健壮挺拔,浑身黝黑的人当做是野山雀,另一个皮肤雪白、全身虚胖,看起来有点胆小怕事的家伙我却一口咬定是行人!于是只好干笑。
  那天的碰头会的主要目的是让大家先见个面,彼此熟悉一下,以便行动时不至于太拘束,这也是行人唯一有价值的提议。短暂的拘谨后,我们的碰头会又恢复了网上那种不着边际、天马行空的气氛。两杯啤酒下肚,野山雀的话多了起来,俨然以户外运动专家自居。他夹七夹八讲了很多,似乎很深奥,在他所提及的很多术语中,我唯一记住的只有“真北”和“磁北”,而且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当时我听得云里雾里,为了掩饰自己什么也不懂,我认真听着,不懂的也不问。看看其他人,都是一脸严肃,听得不住地点头,可他们的眼睛里全是一片茫然。
  说实话,我并没有类似活动的经验,只有满脑子的《生存手册》和健身房里练出来的小块肌肉,我也不相信其他人会好到哪儿去。至于野山雀,他庞大身躯始终令我有些担心,我隐隐觉得搞不好他还会拖累大家。不过他讲得倒是挺精彩,最终使我们相信他还是具备一定素质的,于是大家不再对他那酒桶般的身材耿耿于怀。但我敢打赌:这几天的爬山涉水至少能让他减二十斤膘。
  那次见面是愉快的,我们彼此之间都留下了较好的印象,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后来的日子,我一直处于热切的期待中,而且从来没有象那样看重一个普通的节日,也许我真的有点迫不及待了。
                 
  「三」
  五月一日的清晨,汽车轻快地前进着。一路上,浪迹天涯吹着轻松的口哨,不时和我们开着玩笑;野山雀还没有睡够,独自在后排继续做梦;远离城市,抛下了令人窒息的西装领带,我除了兴奋还是兴奋:目光炯炯,不停地把手掰得噼啪作响,象个职业打手;行人则很舒适地坐在车窗旁看外面的风景,偶尔向我投来一束不解的目光……
  终于站在了森林的边沿!
  望着那茫茫无际的绿色,我的心情为之一畅。浪迹天涯和野山雀掏出指北针和地图开始讨论从哪里进入,我和行人则站在那里欣赏眼前的景致:依山而上的密林,郁郁葱葱,波峦起伏。远处是洁白的雪山,雪山被一片翠绿包围着,高耸入云。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我们几乎醉了。
  刚进森林,我就迫不及待地抽出了我的小狗腿。它沉重、锋利,重心集中在刀的前端,非常利于劈砍。一刀在手,另外三人垂涎欲滴的神情立现,并且马上变得蚂蚁般渺小,同时我心中诸如万夫莫当、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情有如怒涛狂涌,仿佛想借刀锋一泄而出。我想就算当时有一群熊出现,自己也肯定会毫不迟疑地冲上去将它们一一剁碎。
  然而现实对我是绝情寡义的,因为我很快发现林中只有低矮的灌木和杂草,如果执意要当开山先锋,就只能采取类似鸡啄米的姿势去斩断那些轻易就能跨越的草木,这当然于我的英雄形象十分不符,同时也令我感到万分索然。
  后面的时间,小狗腿就一直在我背包里。其间偶然遇到有乱枝挡道时,他们就会象发现新大陆一样,毕恭毕敬地把我推到前面,在“酷!一定要酷!”吵嚷声中,依着他们制定的瞳孔收缩、刀闪、藤断三大步骤挥出小狗腿,完事后还得按要求神情落寞地吹去刀身上粘的绿色汁液!
  这班衰人幸灾乐祸的神情和鬼脸使我发现自己已经沦为一个笑料,不过对他们的捉弄我还是很配合的,即使随便带把BUCK的折刀也比小狗腿实用得多,谁让我愚昧呢?
  浪迹天涯是一家规模不小的电脑公司的经理,应该算是IT精英吧,他头脑灵活,遇事果断,待人诚恳热情,也善于与人沟通,很具有领袖的气质,其实我们一直都是把他当做领队的。
  野山雀是个程序员。走了不到一小时我就看出来,他所吹嘘的自己理论经验和实际经验丰富完全是在胡诌,那厮既白又胖还极端缺乏锻炼,走不了一会就得停下来喘气。猛一眼看上去还觉得他老实可怜,可整人出坏点子全有他。哼!以后我再遇到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人,一定要加倍提防。
  胆小怕事的行人倒是游历过许多地方,不过都是坐火车坐飞机去的,徒步旅行之类的事却从没干过。他看起来仿佛挺深沉,话虽不多但还算精辟,就是有点杞人忧天。另外,他皮肤很黑,比炭还黑。
  在嬉戏般的路途上,我们一直都走得很轻松,遇到复杂的路况,大家互相帮助,提携而上,我们彼此之间的好感也在逐渐增加,我开始喜欢他们,喜欢这个团体,那时我觉得我们能走更远的路,甚至可以走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
  林中的景色是别致的,森林仍保持着完好的原始风貌,参天的树木枝繁叶茂,即使此刻外面是阳光普照,林子里也是幽暗深邃,雾气氤氲。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潮湿的空气中充满着草木的清香,我喜欢这里,虽然一路平坦,无险可冒,但我仍然认为不虚此行。
  那天傍晚,我们在一个小水潭边宿营。潭水清澈透底,成群结队的小鱼在其中游弋。为了改善生活,我们冲进水中,把住了四个方向,在动用了刀叉棍棒甚至饭盒等武器下,历时一个多小时,终于弄上来几条小鱼。又经过长达半小时的激烈争论,我、行人、浪迹天涯以压倒性优势战胜了想喝汤的野山雀,小得可怜的鱼迅速被送上了简易烤架。
  吃着前所未有的美味,我们海阔天空地闲聊,谈人生、谈理想、谈女人……没有酒,就猜拳喝潭水。我们时而瞪着眼争得面红耳赤,时而又摊成一排大字学远处的狼叫……
  后来的几天几乎都是这样度过的,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哥们,称兄道弟。为此大家都很感谢发起这次活动的浪迹天涯,感谢发明互联网的人,惊叹冥冥中的缘分。如果不是天气转坏,让我们不得不呆在各自的帐篷里听雨声,我们或许已经撮土为香,对着明月结拜成兄弟了。
                 
  「四」
  从第三天开始,沿途的树木越来越粗,地上的杂草也变得稀疏,我们已经深入了森林腹地。天气变得很糟糕,始终下着蒙蒙细雨,雪山方向的天空更是阴沉得可怕,云层几乎贴在地面上,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林中溪水的流量明显增大,而且十分浑浊,由此我们推断山上肯定在下暴雨。
  然而森林色彩却由此而显得更加动人,空气也更加清新,虽然地面变得泥泞湿滑,虽然浑身都被雨水湿透,但我们全不在意,大家士气高昂,甚至唱起了歌。漫步在雨中的原始森林里,与大自然最真实,最彻底地拥抱,这的确是一种独特的体验,它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和快乐。
  如果说当时有什么缺憾的话,那就是野山雀在几天的跋涉中体力消耗巨大,这直接导致了他惊人的食欲。他很快就吃光了自己的全部口粮,并且开始蚕食我们的库存。浪迹天涯带的食品口味很好,所以他受损最为严重,他开玩笑说最近两天一听到野山雀叫饿就紧张,不光心里紧,甚至连脚趾都紧抓着地!
  不过说归说,大家还是很照顾野山雀的,我们三个都自觉地控制了自己的食量,尽量节省出干粮满足他。我想我们几乎是兄弟了,有了困难自然要互相帮助,况且,也没剩太多的路。
  下午,我们到达第一条河。由于暴雨的原因,河水浑浊而湍急,在岸边徘徊了一会儿,浪迹天涯自告奋勇去探路。我们屏住呼吸,盯着浪迹天涯拄着棍子在河里摸索。河水大约齐腰深,很急,他几次险些被冲倒,但终于还是保持住平衡,跌跌撞撞地过了河。看着他在对岸得意地挥手,大家一阵欢呼。
  我们随即沿着浪迹天涯的路线下了水,行人在最前面,我在中间,野山雀势大力沉,断后。河水冲得我们摇摇晃晃,大家不得不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前进,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河心。
                 
  「五」
  我曾无数次地想象,自己是如何的英勇,如何从容地化解可能出现的各种危险。然而,真正的危险并不在我预计的时间和地点出现,它潜伏着,观察着,然后猝然出击!它降临的时候,我毫无准备。
  当时我很清楚地听到背后的野山雀叫了一声,接着被他猛然一拉,我本能地使劲攥紧前面的行人,我们三个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失去平衡,一齐倒在水中,奔腾的激流顿时把我们冲了出去。
  肩上的背包很快就吸饱了水,变得异常沉重。我不停地试图用脚踩河底,却发现下面是空荡荡的。我的水性很好,当时并没有慌张,我一边盘算着从哪里上岸,一边设法除去背包,减轻负重。
  但是,万万没料到身边的野山雀根本不会游泳,突然间他死命地抱住了我!我用尽全力挣扎,但他的手象钢箍一样,指甲也深深地抠进我的肉里。我还没来得及换口气,就被野山雀沉重的身体拖下了水面。
  肺部象是在燃烧,非常地难受。可是我无法摆脱野山雀,也无法解开背包,更无法浮出水面呼吸。这时体内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迫我打开口腔呼吸。但我不能,也不敢,我只能苦苦地抵御着这种巨大的痛苦。我知道,最终我会因无法忍受缺氧而不由自主地呼吸,大量的水会涌进我的肺,那时,就是终点了。死亡的脚步迅速逼近,我感到十分恐惧……
  不知道当时野山雀有没有想到,要是他松开我,那等于是救了他自己。河并不宽,我肯定能够把他弄上岸。而他却始终象死猪一样紧抱着我,令我不能动弹,这样我们只有一起完蛋!我感到十分愤怒,而且从来没有象那样憎恨过一个人。
  混沌中,行人出现在身旁,他艰难地弄断我们的背带,甩掉背包,又竭尽全力把我俩往上一托。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秒钟,但已经足够了。我深深吸了一大口久违了的空气,立刻恢复了镇定。
  狼狈不堪地爬上岸才发现,我们被河水冲出去近百米。我瘫在岸边,看着湍急的河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想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远处,行人和浪迹天涯手忙脚乱地拍打着野山雀的背,伺候他吐水。我本应该过去帮忙或表示关心的,但我没有动弹,那会儿我根本就不愿意看到野山雀的那张胖脸。
  天空还是那么阴沉,仍旧下着雨,但对于一个劫后余生的人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同,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可爱而且真实。
  ……
  浪迹天涯向我走来的时候表情很阴郁,他闷闷地告诉我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这次遇险我们总共失去了三个人的装备和食品。
  大家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浪迹天涯慢慢打开自己的背包,里面是单人帐篷、水壶等等野外用具,而全部食品就只有几块压缩饼干、十来根火腿肠和两大块巧克力。这点东西还我们不够吃一顿,可是我们还得再走三天!
  五月的天气虽然已经比较暖和,但浑身湿透的我还是禁不住打起了寒战。
  当晚,我们找了一个干燥的地方扎营,为了节约食品,大家都没有吃东西。最受不了的是野山雀,他不停地喝了很多水,仍然无法压下饥火。他看上去很痛苦,但是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唯一的帐篷让给他。
                 
  「六」
  第五天早上,雨仍然细细密密地下着。
  早晨的空气潮湿,清新,醒来的后第一个深呼吸就让我精神一振。其实我一直是个很乐观的人,对我来说,每个早晨都是一个好的开端,通常我都是从宽大的床上一跃而起,心情舒畅地开始一天的生活。
  而那天我的肚子却不失时机地叫了,我顿时想起自己是刚从树洞里钻出来,想起了目前的处境,于是我迅速萎顿下来。
  我们面临的情况很糟糕,剩下近60公里的路程,其中大部分是山地,起码得走两到三天。我们体力消耗肯定会很大,而食物却严重短缺。虽然三天时间饿不死人,但我们肯定会很惨很惨。未来的这几天将如何度过?谁也说不清,望着无尽的绿野,我第一次生出厌恶的情绪。
  和行人一起来到野山雀帐篷前,浪迹天涯正一脸不耐烦地在催促他起床。浪迹天涯无精打采地打着呵欠,情绪似乎比较低落,他甚至仰头对着天空自言自语地嘟囔,好象是抱怨这该死的雨吧?
  野山雀在帐篷里磨蹭了很久,总说没有穿好衣服。行人开玩笑说我们就要冲进帐篷时,他却连声阻止,声音也变得惊慌失措。
  我心里摹地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为了防止野兽来偷吃宝贵的食物,头天晚上浪迹天涯把我们唯一的背包交给野山雀,让他带进了帐篷,会不会……浪迹天涯好象也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猛然上前,拉开了帐篷,却愕然发现野山雀正衣冠整齐地端坐在帐篷里,神情极其不自然。
  突然间浪迹天涯就象变了一个人,他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冷酷,冷酷得令人不寒而栗。他盯着野山雀,一字一顿地问道:“我们的干粮呢?”野山雀开始支支吾吾地东拉西扯,言语含糊不清,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的眼神也一直涣散游离,根本就不敢和人对视。
  浪迹天涯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锐利的目光就象刀一样,逼视着他。野山雀胡乱翻腾着背包,终究什么也没翻出来。他猛地把手上的东西一扔,象个女人一样哭了起来,“我吃了!呜呜!我真的是饿得受不了了……”我心里一沉,紧跟着怒火腾地从我心头窜起,一个想把野山雀撕成碎片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我试图克制,但毫无用处,终于我抄起一截枯木棍就往前冲,行人却在后面死死地把我抱住。我俩正扭作一团时,野山雀的惨叫声响起,声音之凄厉,把我和行人都吓了一跳。
  “猪!你这个只会吃的猪!”浪迹天涯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一边对满地打滚的野山雀拳打脚踢。浪迹天涯长得很壮实,出手也特别狠,野山雀全无招架之力,被打得不停地嚎叫。
  看到野山雀挨打,我的气消了大半,但是行人仍不敢放开我,只是不断高声叫浪迹天涯住手。到了后来,连我都觉得野山雀很惨,于是颓然扔掉木棍,让行人去劝劝浪迹天涯。
  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并不完全了解我的这些同伴,野山雀根本不考虑别人,毫无节制,就象头自私、贪吃的猪。平时看起来有几分儒雅的浪迹天涯此刻的表现也同样令人吃惊,他英俊的脸几乎扭曲,完全象一头暴怒的猛兽,差点连行人一块揍了。而行人却在关键时刻表现出成熟和理智,他最终镇住了浪迹天涯,让他停了手。
  再次上路时,队伍里已没有了欢笑,大家各怀心事地走着,气氛很沉闷。野山雀跟在最后,哼哼唧唧地小声哭泣着,没人愿意搭理他。虽然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可他的肚子是充实的,我想他也该知足了。只可惜那两大块巧克力,巧克力是野营者的必备品,它能提供很多热量,本来我们是准备省到最后关头才吃的,结果全到野山雀一人肚子里去了,除了再给他添点肥膘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幸亏他的天良还没有丧尽,给我们剩下了三块压缩饼干,真不知道我们是否应该为此而感谢他。
  地面经雨水多天的浸泡,变得泥泞不堪,石头也格外湿滑,在往日,我们都是互相拉扯着前进的,然而那天我和浪迹天涯都没有管野山雀,所以他走得相当艰难,不多会儿他就上气不接下气,喘息声大得惊人。
  野山雀再次摔倒在泥泞中,这次他显得筋疲力尽,没能马上爬起来。浪迹天涯看了他一眼,好象有点幸灾乐祸。我犹豫了一下,但报复心还是占了上风,那时我已连续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胃酸正象刀一样在割着我的胃,腹部的持续疼痛总让我不能克制地想起野山雀那张蠕动着的嘴。我的器量不算小,但也不大,反正不能这么快原谅他,于是我和浪迹天涯继续向前走,没有理他。
  走在前面的行人却折了回来,朝野山雀伸出了手。
  我不能不佩服他的大度,早上所发生的事情严重地影响了我们的心情,行人对此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而他在那种情况下还是能向野山雀伸出援手,这多少令我隐隐感到有些惭愧。
  至于野山雀,他今后完全可以去演戏,至少他已经具备了丰富的生活体验,他在一早上流出了惭愧的泪、疼痛的泪和委屈的泪,现在,他的眼眶里又包着感激的泪水了,死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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