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竹: 寒假故事 13-15 |
送交者: 醉竹 2002年12月19日01:49:48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
寒假故事(13) 大门"恍荡"一声推开了, 暗沉沉的客厅突然迎来一屋子火红的夕阳, 帕垂与突拉达的高呼大笑声, 像一群刚放出笼子的鸽子, 忽喇喇地扑了进来. "SNOW, 快, 快, 快, 今晚SONG要请我们吃日本饭. " 突拉达笑歪了嘴, 是什么喜事让她这么快乐? 难道刚从大街上捡回了一块大黄金? 她喜滋滋地说: "我得去换一件衣服, 那地方高档. " "怎么可能是SONG 请客? " 莹雪楞了, 一边说, 一边跑了出去. 果然看见宋云青满面春风, 从自己的车上走了出来. "云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去WILLIAMS那儿了吗? " "我都没想到有这么好的事儿. " 宋云青走过去一把将莹雪搂入怀中, "WILLIAMS给我找了半个替死鬼. " "什么意思? " 她吃惊地问. "WILLIAMS左思右想, 感觉派我一个中国人去那地儿有些不妥, 给一个老美PH.D做思想工作, 他原来死活不去的, 编故事说是与他哥哥的婚礼日子有冲突, 想不到他今天居然同意去了. 这下好了, 我和他一起去, 我搞程序, 他搞NETWORK, 两个人一分工, 事情自然简单得多. 我们也不用急吼吼地赶, 明天开到目的地, 再商量怎么干也来得及. " "所以你就回来了. " 她轻微一笑, 懂了. "是啊, 我满脑子都是你, 一想到你, 莹雪, 我就恨不得我的车生出一对翅膀来. " 他边说边低下头去吻她. "啪, 啪, 啪, " 前方传来热切的掌声, 莹雪看见帕垂与突拉达站在走廊上, 正齐心协力, 使劲地冲他二人又是鼓掌又是欢呼. 突拉达穿红戴绿, 金碧辉煌, 耳环, 项链, 和手镯 叮叮当当的挂了一身.莹雪一看这阵式, 猛然推开了云青, 不觉连腮带耳羞得满面通红. "笑什么笑, " 宋云青高声朝他俩喊道: "还不给我快上车, 要不你们就别去. " "来了, 来了. " 二人齐声高呼, 如刚下山的饿虎, 朝宋云青的车扑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云青. " 莹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去日本餐馆吃SHUSHI. " 宋云青已经替她打开了车门, 他一只手臂拥着她的肩膀, 半推半求地说: "上车吧, 莹雪. " "为什么突然要去日本餐馆呢? 还叫上帕垂他们, " 莹雪困惑不解. 车发动了, 她低声地说: "云青, 你明天就要走了, 我想......" 不知为什么, 本来想好的话突然胶冻在舌头上, 没能吐出来, 她的脸又红了. "你想和我在一起. " 他把头扭向她, 微微一笑, 眼神里那层朦胧而深长的意思她读懂了, 她的脸更红了. "哪里, 哪里, " 她越辩脸越红, "我只是想日本店的东西太贵了, 我们不如换一个店, 比如去韩国店或是泰国店. " "你们是不是在骂我是个超级笨蛋? " 突拉塔在后面大声提抗议了: " 大家说英文好不好,否则我也要用我的土话骂人了. " "你要骂谁尽管骂, 这儿没人听得懂你的牛屎话. " 帕垂的一声怪腔怪调把大夥儿都逗乐了. 车继续奔驰, 向市区一家新开张的高档日本料理店开去. "莹雪, 别担心钱的问题, 只要我们快乐就行了. " 他的右手从驾驶盘上移开, 温柔地握住了她的左手, 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那个PROJECT, 只要两个人一配合, 用不了多少时间. 一想到我会很快完成任务再回到你的身边, 太兴奋了, 心血来潮就请了帕垂, 既然答应了, 就乾脆玩个痛快. " 莹雪不再作声, 沉静地低下头,她在他偶尔回瞥的眼神里, 明白了他的深情, 感受他那眸子里的柔情温热地传遍了她的全身. 但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她还是不可能想明白 -- 怎么会突然邀请帕垂二人去日本店呢? 为什么要把时间耗费在毫无意义的谈笑风生中? 他们寸金般的光阴 -- 他明天就要出发, 他难道不愿意与她单独多呆一会儿吗? 宋云青并没有骗莹雪, 他确实找到了一个技术上的搭档, 但是他省略了故事中最关键的一回. 当宋云青开车回家的路上经过"东方红", 恰好看见帕垂二人, 他本想对他俩挥挥手就开走的, 没料到突拉达突然冲过来, 拦在他的车前面, 又是舞又是喊, 非逼他下车不可. 他无可奈何, 只好下车, 看突拉达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他的双脚还没在地上站稳, 一股强烈而温热的肉风迎面扑来, 带着刺鼻的香水和脂粉气息, 一下子堵住了他正常的呼吸, 他怔了两下, 头皮发麻发热, 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 一个丰满柔软的肉体早已溺陷在他的怀里. "SONG, 我爱你, 我爱你, 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我们今晚去喝咖啡, 好不好? " 是姗丽娅! 他反应过来了, 她红唇似火, 黛眉含春, 瞳眸里有昏眩而迷乱的光, 怎么会是她? 难道是他们联合起来设的计? 不可能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东方红" 咄咄逼目的红色招牌, 心里才安静了些, 他知道姗丽娅特爱"东方红"的鸡翅膀, 她来买鸡翅膀, 她和他只不过正好巧遇而已. 他侧过头去, 一眼看见帕垂二人正在一旁偷笑着, 乐不可支. 姗丽娅瘫在他的怀中, 两只手臂像蛇一般, 慢慢地环紧了他的脖子. "SONG, 我知道你有了新女朋友,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要对你说, 我现在正是我最困难的时候, 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的声音是那样可怜兮兮, 像弱不禁风的花骨朵儿, 宋云青本想立即推开她的身体, 突然之间手也松软无力了. "宋大哥, 你好啊! 好久都没见你了. " 宋云青的大脑嗡了一声, 头条件反射朝后转, 原来是小鱼儿! 看他满脸含笑, 挥动手臂, 正站在东方红的门口向他打招呼. "小鱼儿, 是你? " 宋云青不再犹豫, 终于用力推开了姗丽娅, 向小鱼儿大步走去: "怎么, 你还在这儿上班? " "不上班我喝西北风去啊. " 小鱼儿眼珠子骨碌碌几转, 使劲地盯了两下姗丽娅, 嘻嘻一笑道: "不能给你再聊了, 宋大哥, 我是刚才在里面看见了你才出来给你打声招呼, 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 我得进去了, 你看这里里外外的全是老黑的队伍, 像一群黑色的盲流, 流来流去, 我们就是专管盲流肚皮的炊事员. " 小鱼儿边说边进去了, 宋云青刚准备转身往回走, 只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 像一枝突如其来的银镖, 嗖地一下朝他的耳朵飞来: "赫, 他就是宋云青啊! " 宋云青猛地一个回头, "宋云青就这个样儿? " 这是什么话? 他看见一个年青的中国女子, 懒洋洋的, 双手环抱在胸前, 正斜靠在"东方红"朱红的门柱上打量他, 满不在乎的目光含着几分挑衅. 她脸上抹着浓丽的妆, 身上穿着一件红底金花缎面滚边袄, 艳得像一只耀眼夺目的五彩锦鸡.这女人是谁? 莫不是"东方红"的新老板娘?何苦用这种口吻和眼光来招惹他? 以为他好惹吗? 宋云青心里咕噜着, 两眼直直地瞅了她两眼, 确信自己并不认识她, 也绝对不曾得罪过她. 神经病一个! 他笑了笑, 本想回骂她一句, 看她的脸蛋还算漂亮, 身段也性感迷人, 那就饶了她吧, 管她是谁呢, 他得快点回家, 家里有个人一直还兜在他的心里. 主意已定, 他必须设法快速摆脱姗丽娅. 他一边向帕垂走去一边递眼色: "帕垂, 你该不会忘了吧, 你答应我的, 今天带我去见一个律师. 没有多少时间了, 还不快走! " 然后站在他的面前, 压低了喉咙说: " 我今晚请你们吃饭! 还不快帮我的忙. " 帕垂一听这喜事, 哪还有不积极配合的道理, 顿时眉开眼笑地抓住突拉达的手往车拉: "还不快走, 还不快走, 来不及了. " 他故意抬高了声音, 是嚷给姗丽娅听的. "你发疯啊, " 突拉达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喊道: "你们在搞什么鬼, 谁说的要去见律师, 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 "小声点, " 帕垂冲她神秘地一笑: "今晚咱们又有不要钱的白吃白喝. " 就在帕垂把突拉达哄进车的时候, 宋云青也在抓紧时间摆脱姗丽娅, 他说: "姗丽娅, 实在很抱歉, 我出了一点事儿, 今晚必须要见律师, 等我的事了结后, 我们再说吧. " "你出了什么事? " 姗丽娅焦急地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 " 他说着打开了车门, 一副急忙要走的模样. "我能跟你们一块儿去吗? " 姗丽亚哀求道. "不行! " 他一口回绝. "那......" 姗丽亚忽然冲了上去, 双臂紧紧地缠住他的脖子, 一连在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 连同牙齿和舌头也拼足了劲, 恨不得把胸中所有的恼恨岔怨都随着这一系列的强吻倾泻出来, 她咬牙切齿地说: "SONG, 你走吧, 我不缠你了, 但是等事你办完后我还是会找你的. " 宋云青埋下头, 终于发动了引擎, 他视线的余光中有一抹浓艳的光影.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车窗外, 原来是那个艳丽的东方女子! 她依然在看他, 怎么了? 有什么毛病? 他一点都不在乎她, 可不知为什么, 他的心慢慢涌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慌和虚浮, 以至于车还开在半路, 他就突然大按喇叭, 示意开在前面的帕垂停下车来. "出了什么事? SONG." 帕垂下了车, 跑过来问. "今天发生在东方红门口的事千万别向SNOW提起. " 宋云青神色严峻, 认真地说: "特别是姗丽亚, 就当她从来也没有出现过. " "那你拿什么来感谢我们呢? " 突拉塔忙问, 她扭动双手腕儿, 十个指头交叉着舞来舞去.宋云青知道她是最爱免费的午餐, 也最擅长这方面的敲榨勒索, 活该他倒霉, 今晚只好伸出脖子挨刀. "去日本店吧, 你知道DOWNTOWN的那家...... " 突拉达咧开嘴大笑, 全身都在晃动, 仿佛全身都在笑.
寒假故事(14) 这果然是家高档的日本料理店. 满月洞型的大门入口处, 迎面即见一个巨大的冰蓝色玻璃水缸, 婀娜曼舞的水草和玲珑有致的珊瑚之间, 游动着一条条五彩斑斓的热带鱼, 会让人联想起大海深处的神秘和美丽. 他们四人被领到一个被廊柱隔断了的小区域, 原木质的桌椅, 和式的纸灯笼, 造就了典雅而古朴的就餐环境. 餐桌上一盆亭亭的水仙花吐着芬芳, 穿着和服的女侍者, 声音温柔如水. 悠扬而缠绵的日本小调在大厅里低回浅旋, 配合着朦胧的柔光, 流照在墙上画中的樱花, 更酝酿了一种温馨的氛围, 却酝酿不了温馨的价格. 热气腾腾的绿茶被侍者恭恭敬敬地端了上来. 突拉达坐稳后, 哗地一下翻开桌上的菜单, 大大方方问了侍者几个问题后, 便开始点菜, 她点的是: "SASHIMI DINNER", 莹雪顺着她的声音, 同时看自己手中的菜单, 菜单上的每一份菜都配有彩色的图片, 我的天, 她在心底已经叫出声来, 那一盘 "SASHIMI DINNER" 就要二十五美元. 紧接着, 帕垂也开始点菜, 他点的是"TEMPURA DINNER", 这道菜的价格比突拉达点的还贵出两块钱. 点完后, 他对莹雪眨了眨眼, 吐了吐舌头, 说他点这道菜是因为他最爱EEL. "这儿的EEL是日本鳝鱼, 肉质很嫩, 味道同我们国内的黄鳝差不多, 你要不要试试. " 宋云青耐心地同莹雪解释, 他看着莹雪一筹莫展地捧着菜单, 前翻后找,知道她的心思, 他低柔地说: "既然来了, 就乾脆玩个痛快, 少胡思乱想, 管它什么浪费不浪费的, 钱是让人快乐的, 又不是让人成为奴隶的. " 莹雪听了这话, 脸一下子红了, 胡乱地翻了菜单两页, 她半怨半笑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你节约钱, 我凭什么要为你节约, 你既然有钱, 我就点个最贵的. " "最贵的是 COMBINATION NO. 8, " 宋云青笑指着菜单上一副彩色图片: "看看吧, 这就是相片, 什么都有, SUSHI 和LOBSTER SASHIMI, 对了, 他们还有SEABASS的SHUSHI, 味道相当棒. " 莹雪定睛朝相片看去, 那些橙黄的, 粉白的, 暗红的生鱼片, 红通通的龙虾, 用白萝卜雕成的玫瑰花蕾, 在盘子里排列有致, 造型精美, 像栩栩如生的艺术品. 可怎么也值不了四十二块钱. 这简直就像在吃钱. 她心里正左右掂量的时候, 宋云青已经替她点了. "这样吧, 云青, 这盘菜挺大的, 既然什么都有, 我们两个就乾脆SHARE吧. " 莹雪说. "真的会够吗? 我们两个人? " 宋云青问. "不够再点吧, 没有必要浪费. " 莹雪认真地说. "莹雪, 别为我节约钱, 今晚这一顿吃不穷我的. " 宋云青笑了笑, 在桌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 想不到莹雪扭过头去, 低眉垂眼, 根本不愿答理他. "好了, 别生气, 我的宝贝. " 他低声地求她: "今天就让我说了算, 等以后我们结了婚, 我把钱全部交给你管, 所有的开销全部听你的安排, 好不好? " "随稀罕你的钱, 我才不想管你呢. " 莹雪一下把他的手甩开, 但脸上的表情柔和多了. 宋云青果然为自己再点了一道与莹雪相同的菜, 他告诉她, 相片上的菜看上去很多, 但真实的份量却很少, 况且生鱼片并不撑肚子, 不管你吃多少, 所以老美爱说这是"JAPANESE TRICK". 紧接着, 突拉达忽然要了一杯墨西哥混合酒 -- MIGRATE. 她兴奋地对大家说: "这儿的MIGRATE调得非常好, 一点也不比墨西哥餐馆逊色. " "那给我也来一杯. " 帕垂立刻呼应. "也跟我们两人各来一杯. " 宋云青对侍者说. "云青, 你要开车, 绝对不能喝酒! " 莹雪连忙阻止他. "放心, 莹雪, 这点酒醉不倒我. "宋云青笑道: " MIGRATE的味道非常好, 等你一喝就会喜欢上的. " "我才不喜欢当酒鬼. " 莹雪哼了一声, 抬起头对侍者说: "我们两人的酒就免了. " "莹雪, 你好凶! " 宋云青故意愁眉苦脸, 低叹着气说: "唉哟!我看来命中注定是要当气管炎的. " "谁稀罕管你. " 莹雪"扑拉"一声合上了菜单, 心里腾起一股逆反情绪, 她立刻重新吩咐侍者: "给这位先生来杯大号的MIGRATE. " 侍者去了, 宋云青微转过身, 拉了拉莹雪的手臂, 他笑道: "还在生我的气呀, 你刚才安心点LARGE SIZE 的MIGRATE, 是不是有意想把我灌醉? 让我当众出丑? " "我成全你一醉方休啊. " 莹雪气鼓鼓地说. "我不能醉, 莹雪. " 他的手轻轻地往下, 环住了她的腰, 并渐渐加重了力, 他收住了笑, 郑重地说: "我今晚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 "云青, " 她感到了他手中的热力和柔情, 声音也慢慢地轻柔了, "我也有好多的话要对你说. " " 怎么又说中文了,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 帕垂和突拉达对他们说中文的言行大为不满, 嚷道: "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 "对, 是核机密, 想不想听. " 宋云青一脸的神秘, 故意小声地说: "中国今晚要发射原子弹了. " "准备打美国? " 帕垂拉长了眉, 睁圆了眼, 张大了嘴. "打在什么地方? " 突拉达边笑边问, 一口气饮干了杯中的热茶. 她的一只手好像患了多动症, 一直没有闲下来, 不断地在帕垂身上游走, 从头顶抚摸到背部, 锤了两下, 又朝上捏了捏他没有刮乾净胡子的脸, 然后再抓了两下他的头发. "打在东方红, " 宋云青的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圈儿, 又突然冲下来, 直指餐桌上的酱油瓶子, 他笑道: "主要目标锁定在鸡翅膀和虾炒饭上." "这下你们绝对完蛋, 再也没有鸡翅膀可啃了. " 莹雪含笑点头附和道: "没有了鸡翅膀, 我看帕垂怎么活. " "只要有MIGRATE, 鸡翅膀又算得了什么. " 突拉达笑道. 就在此时, MIGRATE恰到好处地被侍者端上了桌, 她抓揉帕垂的头发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高高举起了酒杯. "这就是MIGRATE? " 莹雪笑问. 在她的面前, 是一个大圆敞口形的酒杯, 像拼命张大了的鱼嘴, 里面盛满了青黄色的液体和冰快. "尝一口吧, 赛过活神仙. " 宋云青把一根吸管插入了酒中, 再放到莹雪的面前.她喝了一口, 甜甜的, 酸酸的, 又携着一股清清凉凉的薄荷的芳香, 没有酒的涩味, 却比饮料还要幽馨爽口. "真好喝. " 莹雪含笑抬面, 情不自禁地赞道, 又忍不住低头多吸了两口, "我最喜欢薄荷的清香了. " "那不是薄荷味, 是LIME的汁液混合了进去. " 宋云青笑道, 指了指酒杯边缘点缀 的一小片淡绿泛黄的, 类似柠檬一样的水果, "这就是LIME, 大概是柠檬的表亲. " "我在'中华村'打工的时候也曾看过LIME,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没有熟透的青柠檬, 做沙拉的时候就把它当柠檬切了, 邓太太看见了, 心疼得要死, 但是她并没有骂我, 还安慰我说没事. " 莹雪说着, 忍不住又想起了邓太太, 大脑里有片云雾在飘飘浮浮 , 云遮雾绕的后面还有更长的景致 -- 那仿佛已经是很遥远而朦胧的往事了, 何苦要去回头追望呢, 人生毕竟是朝前走的. 她笑了笑, 猛饮了一大口, 然后把酒杯挪到宋云青的面前, "云青, 你快喝吧, 别让我一人喝光了. " "你真健忘, 忘了你刚才怎样批评我吗? 我听你的话, 我要开车, 还是别喝了. " 宋云青看她目含春雾, 靥带落霞, 知道她微醉薄醺, 已经不胜酒力, "莹雪, 你也少喝酒, 多吃点东西, 别把自己灌醉了. " 这时候, 他们所点的菜已经陆陆续续端上来了. "那这么容易就醉了. " 莹雪吃吃地笑道, "这酒一点也不醉人, 就像果汁一样, 比果汁还好喝. " 她星眼微饧, 其实已有几分醉态, 只不过自己不承认罢了. 酒杯里的酒已经去了三分之二, 剩下来的只不过是冰块虚装出来的几分气势."她还真能喝啊. " 宋云青心里暗叹. 他顺便抬头环顾四周, 帕垂和突拉达一阵希里滑啦, 喝得正好, 吃得正欢, 连说闲话的功夫都没有, 哪有精力去抗议宋云青和莹雪讲的是中文. "来, 莹雪, 别喝酒了, 吃点SUSHI. " 宋云青把莹雪的酒杯移开, "你看这橙黄带条纹的鱼片是SALMON, 暗红色的是TUNA, 最好吃的就是这种SEABASS, 你尝尝, 比龙虾的味道好多了. " 他给莹雪倒了一碟酱油, 再拌上一点碧绿的芥末(WASABE), 用筷子夹起一片SEABASS蘸上佐料后, 送入她的口中, "怎么样, 好吃吧? " "你别说, 还真好吃. " 莹雪吃了一片后, 果然觉得肉质鲜嫩滑爽, 满口余香, 她笑道: "在国内的时候从来就没注意到日本菜有多好吃, 可能是国内好吃的东西太多了. " 她边吃边喝酒, 那一大杯的MIGRATE已经被她个人独吞完了, 现在只剩下几块碎冰在空杯中"嗤嗤嗤"地抱怨. "云青, 我还想喝一杯. " 莹雪今晚非同寻常, 似乎上了酒瘾, 宋云青只有依她. 那酒中仿佛放了迷魂药, 她喝得越多, 话也就越多, 最后简直没有宋云青插嘴的地儿. 于是只好听她一个人地高谈阔论. 她边笑边说: "我从来就没有像今晚这样痛快过, 可能我从来就没有为自己活过, 你知不知道, 我从四五岁起就知道怎样取悦我的父母和身边的长辈, 所有的人都喜欢我. 因为我在说任何一句话之前, 都经过了大脑, 想了又想. " " 才四五岁的小孩子就想这么多, 你累不累? " 宋云青顺口问道. "我累, 我怎么不累, 为了维护人们心中的我的好形像, 我就必须努力累下去. 按照传统的观念, 去当一个好女儿, 好妹妹, 好学生, 好人, 还有好妻子......" 莹雪还在笑: "累又怎么样呢? 只要得到人们的赞同和承认, 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就是一个以累为乐的一个人. 好比一个人, 辛苦惯了, 一旦叫他停下来, 他反而会感到空虚无聊. 但是忽然有一天, 我发现我所付出的心血并不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 我开始困惑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错了? 直到有一天, 我爱上了一个人, 我也有大脑发热的时候, 去????什么礼教, 我也不想当淑女了, 礼教还不是人自己订出来的? 我要痛痛快快的爱, 我要痛痛快快的找回真实的我......但是过了这么久, 我还是不知道, 究竟谁是真实的我? " 她拍了一下桌子, 把面前的一碟酱油差点打翻. "别说了, 莹雪, " 宋云青听得心里一阵热, 一阵冷, 看她两眼发光, 神情逐渐怪异, 像是有鬼进了她的魂魄, 动作和行为越来越不像她自己. 他劈手夺过她的酒杯, "莹雪, 别喝了, 把你的菜快点吃完, 我们该回家了, 我今晚还有话对你说. " 宋云青看帕垂二人也吃得差不多了, 便招呼侍者结账, 税后的总金额是一百六十八美元.宋云青在签卡的时候, 顺便问莹雪该留多少小费在上面. 莹雪忽然俯靠在椅子后背上, 笑得上气不接: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怎么也问起了我, 你难道不知道留小费的规矩吗? 这样吧, 反正你有的是钱, 又大方, 就乾脆给百分之二十吧, 那就是......" "三十四块. " 他说着, 已经把数字写了上去. "你真笨, 应该是三十三块零六毛. " 莹雪依然笑个不停, 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她开怀大笑的道理, "云青, 你还好意思说我喝醉了, 我喝醉的脑子比你清醒的脑子还管用呢. " 宋云青心里明白, 莹雪是彻底醉了.
寒假故事(15) 进屋的时候, 宋云青顺手带上了门, 把帕垂和突拉达的喧哗声关在了门外. "莹雪, 你听我认真说, 不要再笑了. " 宋云青摇了摇她的下巴, 严肃地说. 没想到平时极少沾酒的莹雪今晚会醉得如此不堪. 从餐馆出来, 在回家的路上, 她在车上又说又笑, 兴奋异常. 她还同突拉达开玩笑, 说人只要有胆子, 什么事儿都能做, 她现在浑身都是胆, 让她在街上跳脱衣舞她也敢. 突拉达当时也喝得大脑发麻, 说起话来也是又唱又笑, 她高叫道: "这好啊, 我们现在就下去跳, 我现在就敢脱, 我浑身上下到处都在发热. " 帕垂一听, 一只手把她的脖子架在座椅后背上, 一只手去拉扯她裤子上的皮带, 他嘻嘻笑道: "你不是想脱吗? 我马上就帮你脱了凉快凉快. " "快来救我啊, 救我啊, 有人要强暴我. " 突拉达的身子七倒八歪, 左摇右晃, 她发辫上的装饰珠子时不时撞在车玻璃上, 巴拉巴拉地响个不停, 她一边笑得"嗝吱嗝吱", 一边高呼求救, 宋云青只听见后座一阵山动地摇的乱响. "地震了, 地震了. 快报警啊. " 莹雪哈哈大笑, 笑得前扑后倒, 如果不是安全带捆住了她, 她恐怕要滚出车窗外. "要干回家去干, 别在我车上乱搞. " 场中之人, 唯有宋云青还保持清醒, 他扭头向后, 一本正经地喊: "我告诉你们二位, 我这车可是刚买没多久的新车, 给我弄得个乌七八糟, 看我饶不饶你们. " "云青, 你急什么急. " 莹雪斜着身子, 歪着头, 笑道: "管你什么事啊? 你就当不要钱的免费电影. " "你还是莹雪吗? 疯颠颠的, 你给我少说两句行不行. " 宋云青狠狠地盯了她一眼, 大声喝道, 感觉似乎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她. 他踩紧了油门, 把车开得飞快. "你少在我面前装正经, 说我疯颠颠的, 你疯颠颠的事还干少了吗? "莹雪哼哼嚷嚷, 笑道: "你还当我不知道呢, 小心我一脚踩疼你的大 -- 尾 -- 巴. " 匆忙开车回家后, 眼看着莹雪醉得神智不清, 满嘴的胡说八道, 他心里直后悔不该让她在席间喝酒. 不是最初她还劝他少喝酒吗, 怎么她自己倒把自己灌得个一塌糊涂. "云青, 我没醉, 我真的没醉. " 在宋云青的强迫下, 她先洗了一帕冷水脸, 然后不得不喝下了一杯热茶, "我虽然说话费劲, 但是我脑子还是清楚的. " "脑子清楚就行. " 宋云青叹了一口气, 把她搂入怀里, 和她一起躺在了床上, 他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和后背, 渐渐地, 她安静多了, 不再疯话连篇, 静默无言地靠在他的胸前, 听他说: "莹雪, 我明天就要走了, 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吗? " "你明天要走哪儿去? " 莹雪忽然愁从心来, 悲切地低语, 两只手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仿佛他马上就要离她而去了. "我不是早告诉了你吗? 是WILLIAMS在外面的一个PROJECT." "WILLIAMS在外面的一个PROJECT? " 她想了想, 好像明白了, 又突然疑惑地问: "不会是你在外面的一个女朋友吧? " "莹雪, 你想到哪儿去了. " 他半是温柔半是责怪地看着她的眼睛, "明天跟我一块儿去的还有一个老美, 他叫THOMAS. " "你不会骗我要出去干什么坏事吧? " "我怎么可能呢? " 他郑重地说: "你应该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我们的未来. " 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 "莹雪, 你现在头还晕吗? " "我好些了, 刚才喝了那杯柠檬茶. " 她无力地说: "云青, 你要对我说什么话你快说, 我想睡了. " 大概是酒精已经发挥威力, 她目光朦胧, 眼皮也抬不起了. "你知道我明天要走了. " 他似乎不忍心弄醒她, 但是满肚子凝滞许久的话忽然像解了冻的冰河非流出来不可. 他想起她酒醉后一系列的疯话, 酸甜苦麻在他心底交融着滚来荡去, 算了, 别想它们, 反正都是一堆疯话! 疯话吗? 疯话会令他忧心重重? 莫非都是真话? 酒醉后的莹雪还算是莹雪吗? 归根究底, 到底谁是真正的莹雪? 温柔解人是她, 辛辣刻薄是她, 疯言狂语也是她...... "可是......莹雪! " 他好像下定了决心, 非把话说出来不可, "别怨我, 莹雪, 有些话我必须对你说. " 他清b在后悔莫及, 叹道: "都是我的错, 不该让你喝酒, 其实今天我们哪儿也不该去, 就呆在家里. " "云青, 那你还不快告诉我, 到底想说什么. " 他沉重的神态让她的醉意和睡意都去了一大半, 她烦扰地抓住他的肩膀, 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我想说, 莹雪, 我真的不是一个好人. " 他的眼前忽然划过姗丽亚的一对眼睛, 像两口深幽幽的井......他的唇抖了一下, 随后把头沉沉地低了下去, 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云-- 青. " 她的手从他的肩上跳起来, 她猛然感到她前方的路有团浓黑的云, 越来越近地逼向她, 但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什么也想不明白 -- 一阵细微而尖锐的痛在她的脑子里闪来跳去. 我绝对不能糊涂, 在这个关键时刻 -- 她下意识拼足了力气鼓励自己. 她的理智一旦逐渐复苏, 她就清楚了她目前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云青, 你家里有风油精或是清凉油之类的东西吗? " 她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异常的清晰. 宋云青楞了一下, 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先等一下, 我马上就回来. " 他的话一完就向外面奔去. 随即传来他叮叮咚咚敲门的声音, 还有帕垂极不耐烦的回应声...... "试一下这个, 这是他们非洲的超级清凉油, 劲可强了, 不过来得快也去得快, " 宋云青兴匆匆回来的时候, 他的手上多了一个宝蓝色的磨沙玻璃瓶, 他打开盖子后, 用小指沾了一点里面泥黄色的药膏, 敷在了她两边的太阳穴, "突拉达吹牛说, 这曾经是他们象牙海岸皇室里的玩艺儿, 在过去只有ROYAL FAMILY 才能用. " "她怎么不说是他们象牙海岸皇太后的专用物. " 莹雪笑道: "这世道都喜欢攀龙附凤, 就像我们爱说什么皇室秘方 , 宫廷御制之类的......"她停了停, 摸了摸额头, 刹那间, 只感到一股凉幽幽的清爽透骨侵肤, "嗨, 你别说, 可能还真是宫廷秘方, 我现在大脑已经不晕了. " "那就好, " 他微笑着看她: "感觉舒服多了吧? " "舒服多了, " 她的脸叩在他的肩上, 一只手在他的胸前缓缓地, 上下游移, 表情和声音在尽量放松:"现在你该告诉我了吧, 你曾经干过什么坏事? " 宋云青的脸一阵红来一阵白, 他的手指头滑过莹雪的肌肤开始变得焦热, "我说, 我告诉你......"他闻到了她身体所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夜深人静, 窗外一轮金黄的弯月游进了苍白的浮云之中, 开始还有个朦胧的影儿, 后来就彻底不见了. 夜风飒飒地吹过树枝, 嘁嘁喳喳的响个不停, 难道有什么窝不住的秘密非要诉个不休? "说吧, 云青. " 莹雪善解人意地关上了灯, 灯光下的那份无言的尴尬和忧虑, 已经掩饰在沉寂的漆黑之中. "如果你发现我很坏, 你会不会离开我, 莹雪. " 他拉紧了她的手, 神魂不定, 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 "你杀过人吗? " "没有. " "抢过银行吗? " "没有." "放过火吗? " "没有. " "那......" 她的牙齿不自觉地咬住了她的舌尖, 痛而麻, 所以她说出来的话也不利索: "难道......你强奸过......." "呸, 你把我想成了什么东西, " 他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 "我再怎么坏, 也不是那种下三滥的货色. " "那我就放心了. " 她长舒了一口气, 重新去握他的手, "云青, 你就乾脆直说吧, 你到底干过什么坏事, 只要不是前面提过的, 我都能原谅你. " "我曾经进过监狱, 也曾经和其他的女人有过乱七八糟的关系, 你让我怎么说呢? 在一些正直人的眼中我肯定不是个好人. 我原先也不在乎, 可是我现在因为有你......" "云青, " 莹雪低缓地说, 声音并不激动, " 我哥哥现在也在监狱, 我依然想他挂念他, 因为他是我的亲人. 你虽然曾经进过监狱, 但你是我最爱的人, 所以我完全能够原谅你, 至于你以前的那些女人, 我想都是发生在我们相识以前, 我为什么非要寻根刨底呢? 只是你能不能够告诉我, 你到底为什么进的监狱?" "我读研的时候跟人打架, 失手把对方打成了重伤....." "不是争风吃醋把对方打成了重伤吧? " 莹雪突然冷笑道. "不是, 绝不是, 我有一个哥们儿, 做生意被人陷害了, 我气不过, 去帮他追款, 一直追到东北, 后来因为打架惊动了当地派出所, " 宋云青忙着解释: "我进了监狱, 他反而没事, 过后也并不怎么帮我, 算我看走了眼. " "那你后来......" "好在我命不该绝, 逢凶化吉. 学校也帮着保我, 最后我出了些钱与对方私了, 在看守所关了一个星期也就出来了, 并没有被判刑. " "那就好了. " 莹雪跟着松了一口气. "可我毕竟犯了罪, 学校也不敢再收容我, 最后把我给开除了. " 宋云青沮丧地说, 过去的旧事牵扯了心灵深处的点点隐痛, 他陡然感到浑身冰冷, 一下子搂紧了莹雪, "我妈因为我的事差点哭瞎了眼睛, 我一直都想改好, 不要让父母为我的担心, 可我一直改不好, 来到美国后, 我又干了许多坏事, 太坏了, 说都说不出口. " "云青,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哥哥. " 莹雪的心事触动了, 她百感交集, 不知说什么为好,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柔声地说: "如果我哥哥很早以前遇到个懂事的好女孩, 恐怕今天也不在监狱里接受劳动改造. " "如果我早些年遇上你, 莹雪, 我的历史也不会这样污秽不堪. " 宋云青叹道: "那些事又怎样向你说得出口...... " "我真的不会怪你, 云青, 你慢慢告诉我吧...... " 莹雪坚持着, 勉强地说着, 倦意一阵阵向她袭来, 像大海的波涛, 一浪高过一浪, 渐渐地, 她的音色模糊了, 身体软了, 大脑晕沉了, 双眼合上了, 云青的声音飘飘拂拂, 像是梦里的萤火虫, 明明闪着光在她的眼前扑腾, 却怎么也抓不住, 她只好跟着那片朦朦胧胧, 星星点点的微光朝前走, 最后彻底堕入了一个昏沉而黢黑的世界 -- 什么也不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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