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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阿飞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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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共赏]——提琴克利斯的遭遇
送交者: Pravity 2001年12月11日17:28:45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提琴克利斯的遭遇 --(被公开的遗书)


  今天,我的日本提琴行又来了一位大美人顾客。她不像所有其他的日本客人,穿着高跟鞋就冲进了我的店,因她全身高雅得与拖鞋很不相称,也就没好意思叫她补个换鞋的手续(脚续)。
                 
  穿着鞋好好坐着也就算了,可她还好奇地在小店里走来走去,正当我心疼我的羊毛地毯时,她发现了意大利古风小桌上摆着的高雅真皮琴盒。打开,很惊奇地看见把一眼就听得到金子响的意大利古提琴。没请问店主九哥就拿在了手里,念了念琴里的标签:“克利斯、费克,制作于克利蒙那,1764年”。
                 
  “能不能试试?”
                 
  又没等店主回答,她就把“克利斯”挑在了肩上。那美人当然高手,但也怪那提琴,出来的哪里只是乐,简直就是诗。
                 
  “啊!不得了,这……多少钱的是?”
                 
  “这个吗……”
                 
  其实,关于“克利斯、费克”的价值、九哥也曾作过试探。那是在2000年日本名古屋的一次“提琴专门座谈会”上,九哥利用了“主讲临时工”的便利。
                 
  “现在做个估价练习。大家一起来估估,看这把意大利古提琴值多少钱?”
                 
  来自日本全国的提琴生意人26位,分成4组,每组都给了足够的时间。结果是1300万日圆。(约11万美金、88万人民币)
                 
  “九哥讲师,怎么样?”大家都很急切地要确认自己的水平。
                 
  “这个嘛……无价。”我说。
                 
  “无价?不会那么不值钱吧!”
                 
  “无价!不会那么值钱吧?”
                 
  “喔,知道了,不卖的。”
                 
  最后的回答正确。
                 
  2000年10月、东京的国际弦乐器博览会,为了撑门面,九哥又请了“克利斯”在九哥的小门面里坐首席。游游荡荡的顾客里,有些在行的,眼睛一摸到“克利斯”脚就跟着停下。
                 
  “对不起,能用手也摸摸吗?”
                 
  “当然、请便。”我的助手很小心地递给顾客。手在琴弦上拨了拨,又蹦出一串串音诗。
                 
  “知道很失礼,但还是想知道这多少钱的是?”
                 
  “这个嘛……”
                 
  “总要上千万吧?”
                 
  九哥总是默认。
                 
  那次博览会,靠着“克利斯”的面子,九哥的小店吸引了不少顾客,三天内当场卖掉一些琴,收入数百万日元。
                 
  既然“克利斯”如此迷人,为什么不把它当成商品换一堆金子。那是因为她有一段至今只有三个人知道的遭遇。要不是九哥想当作家出风头,这段遭遇就可能永远成不了故事。
                 
  1993年,我在挪威史达弯尔交响乐团修琴。一天,一位中年妇女闯进了我的工作室。她自称叫“克利斯”,手里拧着个大约20、30年代木制的琴盒。琴盒上有个名字“海斯勒”。
                 
  在欧洲,经常会有拧这种琴盒的人来找九哥卖琴。而几乎每一个人都坚信自己拥有一把价值连城的“斯特拉蒂瓦利”。(价值数百万美金的名琴)有一回,一家四代几十人,还跟了个律师。但一打开,绝大多数都是些捷克大量生产的、有点类似日本铃木琴的民用品。
                 
  因此、对着那位叫克利斯的妇女,九哥装得很没空。
                 
  克利斯打开琴盒,拿出把琴来。出于礼貌,本只打算瞟一眼,但一瞟眼睛就粘住在那琴上了。九哥的专业知识和生意经,哪一点都在告诉:“这决非九哥付得起现金的水平。”
                 
  “你,希望多少?”我心里的琴弦绷得紧紧,冒着汗。
                 
  “行了,如果谁能好好利用她,就好啦。”
                 
  “什么?什么意思?你是说?为什么?”一连串问题不知道先来哪个。真正的原因,可能是兴奋得语无伦次。
                 
  “因为我那老家伙死了。”她说着要走。
                 
  “克利斯,是叫克利斯对吗”,我又看了看琴里的标签,是克利斯。“你真的这样讨厌她。”
                 
  “讨厌讨厌,你真讨厌!”说着真的朝门口走去。我跟着她连连重复了好几次,又是Sorry又是Thank you还very much.
                 
  在极度的兴奋中,九哥决定从此要对所有拧木制琴盒的人客客气气。集中全力把琴调整好。一拉,Oh,my God!这绝对不可能,提琴怎么允许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20多年的工作,打交道的天天都是些跟九哥过不去的琴,没数的都会有好几千,但如此之美妙,从未有过记忆。难道真的,九哥积的德感动了上帝!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过克利斯女士。但每每拉起克利斯小提琴,心里就不知是该感谢她,可怜她,还是该庆幸她没有像那位为了抗拒父母强迫弹钢琴,而把手指切断的少年英雄。
                 
  其实九哥自88年进了大学院后,就没空每天花几个小时玩提琴上的那四根弦。搭帮克利斯,我又每天兴致勃勃地在她身上耗钟点,以至狂妄到了要和朋友一起出CD.
                 
  朋友“拉斯里”是挪威贝尔根颇受欢迎的浪漫小提琴家。当他一看见我的克利斯琴,拿着100块挪币在他眼前晃了几晃都没走神。因为是朋友,我告诉了他那位神里神经克利斯妇人的故事。
                 
  “哪个克利斯?莫非是我过去的学生,克利斯·华生?是不是个美人?”
                 
  “美人?”
                 
  “是啊,她年轻时很美的。”
                 
  当然,谁年轻时,都很美的。
                 
  朋友拉斯里接过琴看了看:“人都有搞错的时候,但是……”说着,他拿出本书来。那是本刚出版的,丹尼尔写的《被公开的遗书》。
                 
  书上说,克利斯从小很喜爱小提琴,也还有点小才能。大学毕业后,她父亲给了她一把琴。
                 
  “我的祖父和父亲曾都是有名的小提琴家。这把古意大利提琴,是我们海斯勒家庭代代相传,唯一残留下来的宝物。战后我们家就剩下我,再没有别人。这把琴,以后就归你,要好好地用……”
                 
  “海斯勒?谁?爸爸我们不是姓华生吗?”
                 
  “你姓华生,我过去不姓华生,而姓海斯勒。你的亲生父母在你还不到一岁时就去世了。是为了领养你,才冒充了你父亲,改姓了华生。多的就请不要问,那都是战争。这事在我的心里熬了22年,现在你大了,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和力气。”
                 
  面对着把自己抚养大的恩人,克利斯的爱越来越深。并随着年龄的成熟,爱又增添了新的内容。虽然年龄差了近四十,还是执意同继父结了婚。
                 
  顶着外界的异论,丈父养老,克利斯演奏、教琴,幸福了好些年。
                 
  不料,丈父病倒送进了医院,克利斯竟然放弃演奏、教琴的工作,专心照顾老人。
                 
  “以后不要哭,哭了伤神。更不准说什么‘谢谢、对不起’之类的。要没有爸爸,哪有我克利斯的今天。”
                 
  在克利斯的怀抱里,老人安详地去了。克利斯紧紧抱着老人,直到他变冷、僵硬。医院想尽了办法,也没有用,肯怕这样一直坐下去,克利斯也会变得僵硬冰冷。
                 
  这时律师冲冲来到病房,说在遗物中,有一封早几年前就写好了的遗书:
                 
  我心爱的克利斯,我的孩子,我的心肝,我的爱人,我的一切。
                 
  有一天,我会去的。但有一件事,我决不能带着下地狱。那是件这几十年来天天都在折磨着我的事,那就是:我、海斯勒,是你们华生家不共戴天的仇人。是的、是我,亲手杀害了你的亲生父母。
                 
  可那是战争,当时我在意大利的军队里服务。那天、接到上级指示,要取决你的父母亲。在执行时,你从母亲的怀中向我伸出了只手,露出天使般的面孔。当时你还不到一岁,我动了恻隐之心,便对上级撒谎说你是我的私生,把你交给了当时的勤杂女工。不知道你的名字,只知道你姓华生,便想起父亲的小提琴,所以你叫:“克利斯·华生”。
                 
  战败后,我成为战犯,受到通缉。逃亡中,我找到了那勤杂女工,想着带个孩子,会容易蒙混。可养了你两年多的女工,说你离不开她,怎么也不肯。再说,她也曾为意大利军队服务,当时恐怕也讲不清,便患难与共。我们换了你父母的姓名,先逃到了法国,再逃到挪威,两口子带着个孩子,一直没有人怀疑。
                 
  到挪威开始的日子里,我一直在庆幸当时因可怜你这条小命,而救了我们两条大命。
                 
  你的继母,也就是那女工,一直不知道内情。你九岁那年继母重病,我曾想告诉她真相,并准备向她保证为了她和你的亲生父母,把你好好养大成人。她去世后,我才发现,你是我生活的唯一寄托和内容。天天眼吧吧地等着你放学回来叫爸爸;每周带你去学两次小提琴;我几次生病,都靠你给我喂饭换衣服;有次我跟人吵架,你还说要去拼命……这一切一切,都开始让我明白家庭是个多么幸福的东西。越是幸福,越是想着,这个幸福,本应该属于你的父母亲。因此,我的罪孽感也就越加深重。
                 
  直到你22岁成人,我再背不起这个越来越沉重的痛苦,终于觉得,与其这样沉重地苟活,还不如死了的轻松。想到过自首或自杀。所以,在把我们海斯勒家庭的传家宝:“克利斯·费克”小提琴交给你时,准备跟你讲真情。但看着你纯真、天使般的眼睛,我怎么也无法残酷。
                 
  更想不到你会如此纯情,要跟我结婚。杀害了你的父母,我已经犯下滔天罪行,但那是在战争;而你的爱情,是发生在和平时期,我又怎么可以再次杀害你爱的心。顶着心中巨大的沉痛,我决定把残余的所有生命用于你的一切需要和幸福。而在做这些时,无数根针在插着我的心。(这便是我常常会突然改变心境的原因)而想到这种痛苦,是上帝给与我的惩罚,能赎买我一点点的罪过,又变成一丝丝安慰。
                 
  总有一天我要去的,有了这封遗书,我会去得很安宁。虽然这很自私,但想到你、克利斯,不必再为我,一个杀害了自己父母仇人的死而伤心,能忘掉我,去寻找自己真正的爱,开始自己真正的人生……
                 
  我、海斯勒,死后只配下地狱。如果上帝开恩安排我时而去天堂见见你的父母亲,在我向他们忏悔后,一定会告诉,他们的女儿克利斯、华生,是个多么可爱幸福的人。如果我们能成为朋友,大家就都不用再那么寂寞……
                 
  地狱是漆黑的,但,克利斯,我亲爱的孩子,你永远都是爸爸的一线光明。
                 
  PS:在瑞士银行里,有我一辈子的积蓄和股票。除了你生活需要的外,请把剩余的送给在战争中受残的老人们。此外,“克利斯、费克”小提琴是我们海斯勒家庭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生命,我让她陪你一起好好生活下去。
                 
  ……                 
                 
  克利斯听了遗书,没有哭泣,甚至没有表情。
                 
  几天后,她托律师把死者所有的财产移交给了老人福利设施。自己搬到了另外一个城市。据说是在一家残疾老人院做义工。从此、再没人听到过她的琴声。
                 
  看来,事实上克利斯并没能像老人预想和希望的那样,“去寻找自己真正的爱,开始自己真正的人生。”那、便是真实的残酷。
                 
  至于那把小提琴“克利斯、费克”的命运,就不得而知。也许将来,又是一个动人的故事。
                 
  丹尼尔
                 
  于挪威贝尔根
                 
  九哥看完了丹尼尔的《被公开的遗书》,心里打翻了个五味瓶。硬着头皮录制着CD,但总觉得拉什么曲子,她都在哭。CD完成后,就怎么也不爱再去碰那把琴。
                 
  这么个搅肠子的故事怎么收场呢?看着提琴克利斯,还是借克利斯女士的那句话:“如果谁能好好利用她,就好啦!”
                 
  九哥
                 
  于日本
                 
  九哥声明:故事里的人物和小提琴纯属虚构。尽管声明得不怎么自信。


作者:jgwww
转贴自:www.rongs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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