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与采购一刀两断,断得乾净,断得利落,不应该再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后遗症。樱儿
卸去了一个大大的包袱,身子轻得快要飘起来了。兴奋得一夜无眠,清晨起来,还是
那么心旷神怡。天是那么蓝,树是那么绿,屋檐下麻雀争食的叽叽喳喳都那么富于
乐感。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但见菱花之中,水灵灵俏生生,青丝含情杏眼生辉,
唇若丹朱齿如碎玉。这么俊的妞,那老师能不动心?斜倚碧纱窗下,一束可人的阳
光轻抚那被爱情之火燃烧着的脸庞,渐渐地,阳光滑向那并不高耸此刻却起伏剧烈
的心胸,撩拨起如潮的遐想。。。
孟春的夜晚,无孔不入的暖风没边没沿地吹着,吹得夜幕下的男女个个都像气打过
了头的轮胎,随时有爆炸的危险。樱儿怀着压抑不住冲动和企盼去学校听老师讲课。
老远看到教学楼里一片漆黑,老师学生在校门口拥了一大堆。停电了。在嘈杂纷乱
中,樱儿轻而易举地确定了老师的位置并迅速向目标移动。老师刚和系里的头目谈
完什么,转身要走。樱儿瞅准机会,佯作脚下一滑,整个身子便扑到了老师怀里。
老师冷不防被撞了个趔 且,本能地将樱儿一把抱住,待反应过来又赶忙放开,一脸
尴尬像。樱儿心里乐开了一朵花,脸上却是那么凄凄楚楚,
”老师,真对不起!太黑了,脚底下滑了一下。“
”没关系,没关系。你没碰坏哪儿吧?“ 老师别无选择,只有大装绅士。
”没事。没撞坏您就好。不知怎么的,我这头一阵一阵发懵,”樱儿顺势倚在老师
身上,那么柔弱,那么娇软,老师能不晕菜?
“正好今晚的课不上了,我送你回家吧。你还能骑车吗?”
“我得歇一会儿,咱们先推着走吧。”
两人相跟着离开乱轰轰的人群,拐进了幽暗的胡同。一时间尘世的喧嚣都隐去了,
这清凉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樱儿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她敢肯定老师完全听得见
她的心跳,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还敢肯定老师此时此刻的心思和她的差不多,只
不过架子一时放不下来,在那里假充大圣人而已。樱儿忍不住了,把自行车靠在拐
角的阴影里,人斜倚着车,杏眼里荡漾着慵懒的春意。尽管路灯昏黄,这异样的充
满诱惑与穿透力的目光是不容忽略的。可恨那老师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又不
舒服了吗?”
“有点,”樱儿这份儿气,看来必须主动出击了,“老师,您能扶我一下吗?”
再笨的鸟也该反应过来了!不等老师的手全伸出来,樱儿带着一团火扑了上去,两
片因干渴而格外湿润的红唇把老师堵了个无处躲藏。其实他又何尝要躲藏,两只试探
的手臂一下变得勇猛果敢,把樱儿勒得喘不上气来。樱儿惊喜地发现老师的舌头不
光能在课堂上口吐莲花谈天说地。子曰,君子动口不动手,此时这老师要算君子,
子曰就得改上一改。还不如省点事,乾脆说这老师压根儿就不是君子。樱儿很幸福,
老师不是一个地道的君子;可是很快又有些恐惧,老师的不君子行为似乎有点要失
控。在这露天地里,虽是夜深人静,谁保得齐没有巡更的小脚侦缉。要是让她们逮
了,那才显国际大眼呢。樱儿忍痛将老师的魔爪拽了出来,娇羞且无限妩媚地嗔道,
“您别急,我早晚是您的!”双手把脸一捂,撒腿跑去。听得后面老师推着两辆车
狼狈地跟来,樱儿由衷地笑了。
一笑不要紧,脚下绊蒜,醒了。原来南柯一梦。虽是一梦,也算吉兆。樱儿春心拱
动,信心大增,决心下定,尽快跟老师上演那梦中一幕。
六
周五,学校组织全体教师去参加区教育局主办的健美操大赛。为了这个比赛,那帮
姑娘们已经没黑没白地操练多日了。每天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把本来
应该在炕头上使的那把子力气全用在操场上了,把挺好的黄土地砸得一坑一坑的。
樱儿最讨厌这类活动,觉得忒俗;每次训练能溜就溜能逃就逃,可这正式比赛不去
是要扣奖金的,只好硬着头皮去滥竽充数吧。
赛场上,人声鼎沸旗幡招展,一队队红男绿女猫腾猴跃鸡撺狗跳。别的不说,就扬
起来的那些土,知道的是练操,不知道还以为搞核试验呢。樱儿用纱巾把脑袋包了个
严严实实,却仍然包不住那张几乎撇到脑后的嘴。这叫什么玩艺儿啊!简直拿人当
猴耍。
此时一队“猴”操练完毕,带着满身的尘土幸幸而去。另一队“猴”踌躇满志地杀
入核心,呼三喊四吆五喝六地折腾起来。樱儿和她的队友们很快发现这一队有些与众
不同,动作整齐划一很有章法,韵律也颇为流畅初具美感。“这是哪个单位的?准
有高人指点。”“那不在那儿呢嘛!”樱儿顺着人们的手指看去,在不远的场地边
上立着一个女人。樱儿只看了一眼,便心中暗自喝彩,这才叫女人!说什么羞花闭
月沉鱼落雁,樱儿没见过,可眼下这满场黄乎乎的尘土到了那女人身边都显得挺有
诗意。樱儿正拿不定主意该用“清丽脱俗”还是“俊雅超凡”,冷不防耳边一声炸
雷,真好似晴空霹雳响一声冷水浇头怀抱冰。只听一位老姑娘对身边同伴说道,
“你知道那是谁吗?”不等同伴做出任何反应,她便自问自答,“这妞就是咱们请
来那个英语老师的爱人。”
“你怎么知道的?”同伴做大惊科。
“上次考试老师有事,我帮他监考。完事到他家送卷子,开门的就是这位。我一瞧
就知道咱们这儿那些位算是白打主意了。”
“你没打主意?”
“我打什么主意?咱有自知之明。”
“没打主意干吗上赶着帮他监考?”
“互相帮助嘛。”
“呸!”
樱儿脑子一片空白,这个世界仿佛不存在了或者说她自己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
中了。什么比赛,什么奖金,都无所谓了。待头脑勉强恢复运转的时候,她发现自己
正趴在家里的床上,枕巾精湿一片。我哭了?我又怎么能不哭呢?我不是哭那老师
“名花有主”。象他这样的男人难免会有捷足先登的,可我就相信凭自己容貌才情
怎么也那后来居上呀。今天一看是一点戏都没有了。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呀?
有人轻轻敲门。樱儿本待不理,怎奈那人敲得柔和且执著,没有一点罢休的意思。
樱儿只好擦擦眼泪,打开房门。一脸堆笑走进屋来的是采购那能把死人说翻身的姐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