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阳上了五年小学,老师换过却不止五个,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小学四年级的金老师。
金老师是上海人,女的。她说一口带有上海口音的东北普通话,个子中等,也不算
漂亮,但皮肤白净,留短发,一双小眼睛透着上海人特有的干练精明。身材现在回
想起来也不错,只是当时小还不懂欣赏女性的体态。她的穿戴在那个时代算是相当
讲究,尤其对於北方人来说。
她最精明的地方在於,她喜欢或不喜欢哪个同学,是不会让学生们看出来的,包括
那个同学本人。我向来觉得她对我过於吹毛求疵,但有一次几个同学和她聊天,她
说出的话却让我感到意外。她问几个学生:“你们说我最偏向谁?”所有同学都几
乎不加思索地回答:“当然是X萍。”X萍是我班的女班长。没有想到,金老师微微
一笑,摇摇头说:“其实你们都看不出来,我最偏向东方。X萍是班长,工作辛苦,
我当然要鼓励鼓励。”
当时学校正常教学经常被政治运动打乱。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这样的:
那天我们刚刚上学,学校通知大家当天停课,所有老师听传达文件。天天被束缚在
教室里的学生们立刻就想办法怎么玩。包括我在内的七八个男同学一商量,决定到
不远的中山公园去。
当时公园门票是四分钱。在现在看来,这不是一个数目,但当时是五分钱可以吃一
根冰棍儿,两角钱就可以饱餐一顿的贫穷时期,孩子们身上很少有零花钱,何况同
班同学大多数家庭不富裕,包括我本人。当时中山公园的围墙是用砖砌成的网状,
上面的窟窿正好为跳墙提供了方便。我们就象当时许多孩子一样,跳墙进入公园。
倒酶的事情我们没有碰到,也就是没有被抓到,这在当时时有发生。这一天玩得痛
快!
第二天上课,金老师一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第一句话就是:“昨天谁去中山公园了,
站起来!”
天!她怎么知道的?如今回想,可能是当时学校的其他人看到我们,只知道我们是
四年级一班的,但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就告诉了金老师。哥们几个犹豫一下,一个
个站起来。“东方,居然还有你?”她显得有点吃惊。“你们说,谁出的主意?”
明明是大家都要去的嘛,并且也不是我第一个提出的,可哥们几个这时都推到我头
上了。我自我感觉是个好学生,还算受宠,也就承担下来了。金老师笑咪咪地对我
说:“东方啊,没有课上带大家去放松一下也挺好的。你们是从哪个门进公园的啊?”
“嗯……”我犹豫着。老师虽然笑咪咪的,但那双透着精明的小眼睛却射出凶光。
我不敢隐瞒,据实回答:“我们是……是跳墙进去的。”
“好,好啊。有门不走,要跳墙,有创造性,有创造性啊。也是你的主意?”
“不,不是,大家都没有钱买票,所以就……”
“好啊,看你们这样有创造性的份上,我也不批评你们了。这样,你们回家每人管
家长要四分钱,由东方你到中山公园买票,然后不要进园,拿门票来见我。下个星
期一要是拿不来门票,我就不客气了。好,现在开始上课吧。”
后来的事情,就是大家如何向父母要钱了。无论什么理由,没有一个敢跟父母说实
话的,或者说交班费,或者说买练习本,最后终於把这件事圆满完成了。